我理解了霍擎川的要求,於是點了點頭。
倒是霍擎川,見我如此的乾脆,愣了一下,沒有馬上做出迴應。
“怎麼了?”我擡頭看他,一臉的好奇。
“沒,沒什麼,”反應過來霍擎川恢復了剛纔的冷漠,他替我拉開了一邊的車門,“進去吧。”
我想也沒想的就坐了進去,那個原本應該只屬於我的副駕,恐怕以後也沒有機會再坐上了吧。
霍擎川從車子的另一邊上來,車子稍微晃動了幾下。
“繫好安全帶。”他忙活完自己的事情後,對我說。
“不是談話嗎,爲什麼要系安全帶?”我不解的問道,他要帶我去哪裡嗎?
“我讓你係上你就係上,”霍擎川的話裡有些許的煩悶,“我們不在這裡談。”
明明以前只是待在他身邊,我就會有莫名的安全感,而現在,從這個男人那裡感受到的,只剩下沒抓沒撓的不信任。
“不在這裡的話,我就下車了。”這次我沒有順從他的話,伸手想要打開車門。
不出所料,霍擎川又阻止了我。他在他的那一邊輕輕的按了一下,車子的門邊鎖上了。
“你做什麼?”這種明顯的類似於綁架的行徑,讓我心底的不安逐漸放大,我更加用力的扯着車門,即便知道這樣做也是無濟於事。
“遲晚,你冷靜點兒。”霍擎川的話沒有半分波瀾,他像是在撫慰一隻受了驚的獸,“我不會作出什麼對你不利的事情,我只想讓你陪我去吃頓飯。”
他的話剛說出口,我的動作就停滯住了,我沒有聽錯嗎,他讓我陪他吃飯?
我驚訝的看着霍擎川,男人的側臉影影綽綽,不是很真切。
“從早上到現在,我一直沒有吃飯。”彷彿是爲了證明自己說的話,他的聲音聽上去也多了些憔悴和虛弱。
他看着我,即便不能很清楚的看到他的眼神,但我知道那一定是堅定的,平靜無波的,那不是撒謊的人會有的眼神。
說起來,霍擎川真的一次都沒有騙過我。也可以理解爲他不屑於在我面前說謊,因爲不論是什麼事情,他的所作所爲都是正確的。
“這樣的一個要求,你都不肯答應嗎?”霍擎川單手放在方向盤上,他沒有再看我,而是看着前方的不確定的某個東西。
我頓時對這個男人心生憐憫看,手放了下來。
“好,我陪你去,然後我們今天就把話說清楚。”我順從的繫上了安全帶,也沒有看他。
旁邊的男人輕輕的嘆了口氣,然後就聽到了車子引擎發動的聲音。
我們離開小區,在凌晨清冷的街道上奔馳着。他沒喲再說話,我也不問去哪裡。總之不管去哪裡,那裡可能就是我和霍擎川的終點。
這個時間還在營業的餐廳並不多,要麼是一些大衆的快餐店,要麼就是特別高級的會所。想來在這個關頭上,霍擎川也不會去快餐店,他可是非常要面子的人。
大概是開了二十幾分鍾吧,總之周圍的景象我很陌生,我們停在了一家叫做瀾舍的建築面前。
霍擎川下車,我也跟着下車。
“進去吧。”他對我說,然後走在了前面。
瀾舍從外表看上去,並看不出是傢什麼店,但是走進去之後纔會發現,那是一家格調十分優雅的酒吧。
他不是一天沒有吃飯嗎?來酒吧做什麼?
但是這個不是我應該關心的事情,地點在哪裡並不重要,我只是想要跟這個男人把話說清楚。
不同於普通酒吧的吵吵嚷嚷,一進去,就聽到一陣悠閒的藍調曲聲。相同於普通酒吧的氣氛,裡面的燈光暗淡又曖昧,如果不仔細看,根本看不清裡面人的臉。
裡面也沒有幾個客人,可能一個是因爲今天是週末,而是是因爲時間有些晚了吧。
我攥緊了手裡的鑰匙,一言不發的跟在霍擎川的身後。
他走向吧檯那邊,吧檯裡看似是酒保的男人正在擦拭着一隻晶瑩的水晶杯。
“小川,好久不見啊。”男人看清來人的臉,非常自然的跟他打招呼。可以用這個稱呼叫霍擎川的外人,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走近了之後才發現,男人大概四十多歲的樣子,依舊英俊的臉上有着那個年紀應該有的成熟和睿智。
男人放下水晶杯,看到了我。
他的目光只是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而後便移開了。
“還是之前的?”男人臉上始終掛着淡然的笑容,他問霍擎川。
“恩,”霍擎川點頭,“加點兒冰。”
“你不是一直都不要冰嗎?這次怎麼了?”男人笑着,打趣霍擎川。
“啊,天氣太熱了。”霍擎川坐到了吧椅上,聲音聽上去有些滄桑。
熱嗎?明明酒吧裡面的溫度比外面還要低。
“行,霍大少爺說什麼就是什麼,”男人笑着說,然後把目光再次投向我,“那這位女士呢?”
我就那樣站在原地,完全不認識的人的目光像射線一樣在我身上移動,卻並不會讓人不舒服。
“她懷着孕呢,給她果汁吧,不加冰。”霍擎川看都不看我,對男人說。
不知爲何,在聽到霍擎川這句話的時候,我的心裡竟然會有一種莫名的感動。
“好,稍等。”男人簡單的收拾了一下吧檯,便離開了。
“剛纔那個是鄒哥,是這家酒吧的老闆,我們認識很久了。”霍擎川像是在對我說,但是又沒看我。
我也沒有迴應,走過去,在他旁邊的座位上坐下來。
我是第二次跟他來這種場所,對這裡的一切也都有些好奇。
“恩,”我看着杯架上一塵不染的各種水晶杯,回答的很心不在焉,“你其實沒必要跟我說這些的。”
都是要永別的人了,認識再多你身邊的人又有什麼用呢?
身邊的男人沒有了之前的冷硬和威嚴,他微微的駝着背,雙手放在吧檯上,整個人看上去有些萎靡。
這樣的他依舊會讓我心疼,只是我知道,我已經沒有再心疼他的資格了。
又是無言,酒吧裡的樂曲換了一首,但仍舊是相同的風格,悲傷中點兒自由,歌手隨着音樂呢喃,唱出心中的某些惆悵。
那個被霍擎川叫做“鄒哥”的男人很快便回來了,他的手裡託着一個底盤,上面有一大瓶看起來已經調好的雞尾酒,還有一杯果汁。
“給你的,小姐。”男人溫柔的笑,把果汁放到了我面前。
總歸是看起來善良的人,我也對他報以微笑。
“這個是你的,”男人把雞尾酒放到了霍擎川的跟前,淡黃色的酒好像還有點點的氣泡在裡面,均勻大小的冰塊也都飄了起來。鄒哥從杯架上拿起了一隻杯子,放到了霍擎川前面,然後給他倒了半杯,“酒是好東西,但是也不要喝太多。”
留下這麼一句話之後,他有意無意的又看了我一眼,然後離開了吧檯。
想來,是給我們兩個一個單獨的空間吧。
我擺弄着杯子上面的裝飾物,清新的橙子蜜桃混合果汁香味撲鼻而來,多少讓人不會那麼悲觀。
霍擎川拿過酒杯,一仰頭,便將裡面的酒一飲而盡。
我沒有作聲,我用餘光掃了霍擎川一眼,他自己又給自己倒了半杯。
不知道這種雞尾酒的讀書有多大,總之我是聞到了一絲酒精味。
他是開着車來的,如今卻肆無忌憚的喝酒,這樣沒關係嗎?
然後我就覺得自己的擔心似乎是多餘的,不論他喝的多麼不省人事,總會有人來接他的吧,我只要跟他好好談判就行。
又一杯酒下肚,他的酒杯裡只剩下幾顆冰塊叮叮噹噹的響着,聲音很是悅耳。
自飲自酌,我們的霍大少爺好像樂在其中。但是爲什麼,我感覺到的,他的身邊,好像是圍繞着某種酒精化不開的悲傷?
在霍擎川把第三個半杯喝下去,又給自己倒上了就之後,我終於按捺不住了。
一天沒有吃飯,這樣不計後果的喝酒,他是覺得自己的身體很健康嗎?
但是這樣的話我又說不出口,但是不說的話憋在心裡我又不甘心,兩者混雜在一起,說出來的話就有些變了味兒。
“你讓我來,就是爲了看你喝酒的嗎?”我側身看着男人,聲音裡還有點兒質問和責怪的情緒。
霍擎川的手指摩挲着酒杯,不回答我,也不理睬我,然後拿起酒杯,又要往嘴裡灌。
他到底是怎麼了?
我伸手攔住他的動作,兩隻手一起用上,把杯子從他的手裡搶了下來,有些重的放到了吧檯上,玻璃和大理石碰撞的,發出了一聲脆響。
“你如果跟我無話可說,就請不要讓我出來,不要浪費大家的時間。”杯子上傳來冰涼的觸感,一如我的內心。
霍擎川被搶了酒也不惱,跟剛纔的強勢判若兩人,他轉頭看我,我愣在了原地。
我從來沒有見到這個男人如此脆弱的樣子,在斑駁恍惚的燈光下,我仍舊看到了他佈滿了血絲的眼睛,還有因爲酒精更加憔悴消糜的臉。
我哽了一下,從他的眼中流露出的,是無盡的消極和挫敗,這讓我覺得自己剛纔的話十分的過分。
從心底不想看到他現在的這個樣子,我別過了臉。
手裡的杯子又被人拿走,霍擎川仍舊是一口喝了下去,原本那瓶滿滿的雞尾酒,很快便下去了大半。
不知爲何,我覺得現在的霍擎川很脆弱,讓我不忍心再去逼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