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羽的葬禮辦的很簡單,因爲遺體無法運回老家,所以直接在這邊火化了,由宋叔叔把骨灰盒抱回去。
肅穆的葬禮,不多的賓客,沉寂的氣氛,讓人無法呼吸的痛。
我跪坐在他的靈位前依舊精神恍惚,看着靈位中間他的那張遺照,心如刀絞。
從老家那邊來了幾個他們家的親戚,再加上父母的幫忙,大人們料理了宋羽的葬禮,而我能做的,似乎除了守在靈前,並沒有其他的了。
上午八點左右,我的公公婆婆,還有霍擎川帶着顏顏前來弔唁,他們穿着深色的衣服,在宋羽的靈位前輕輕的鞠了個躬。
我淚眼朦朧的看着他們,婆婆拉着顏顏的手,似乎在跟自己的小孫女說什麼。
“顏顏,過來。”我向女兒伸出手,希望她能過來一起守着小舅舅的靈位。
顏顏擡頭看看奶奶,又看看我,鬆開了婆婆的手向我這邊走來。
出乎我的意料,婆婆竟然動作十分明顯的拉住了女兒,她皺着眉頭朝我這邊看,然後對着顏顏說了什麼,女兒的表情變得猶豫和懵懂。
婆婆對她說了什麼嗎?爲什麼不讓顏顏過來?我無力的思考着,想要起身過去雙腳卻因爲長時間被壓着酥麻一片,根本就站不起來。
霍擎川似乎是看出了我的不對勁,我跟公公婆婆打了個招呼,然後走向我這邊。
“你還好嗎?”他蹲下身子問我。
我擡頭看他,“還好,顏顏怎麼不過來?她沒有見到小舅舅最後一面,起碼爲他守一會兒吧。”
“顏顏還小,”霍擎川想都沒想的說,“她不適合待在靈前。”
“宋羽可是把顏顏當做親女兒,還把自己的腎臟捐了出來,讓顏顏過來守一下有什麼不對?”我本來就接近崩潰的心情因爲霍擎川的拒絕變得惱怒。
“原本按照常理來說,你也不應該爲他守靈的。”霍擎川皺了皺眉,語氣冷淡。
“常理常理,爲什麼要講究那麼多的常理?”我的聲音有些大,“他沒有妻子和兒女,難道我們連這點兒都不能爲他做嗎?”
“遲晚,”霍擎川按着我的肩膀,“我知道你對宋羽的感情,但是你做這些已經足夠了。”
我做了什麼就已經夠了,葬禮過後,我就真的什麼都不能爲他們做了,難道他們連這點兒最後的心願都不支持我嗎?
“算了,我也不要求你們做什麼,”我心底一片寒冷,“你把顏顏帶過來,葬禮過後我會帶她回家的。”
霍擎川沒有動,他只是看着我。
“怎麼了?”我擡頭看她,“你如果還記得一點兒宋羽的恩情,就讓女兒過來。”
在我的怒瞪下,霍擎川最終還是點點頭,起身回到了公公和婆婆那邊,我看到他在跟兩人說着什麼,但是聽不清具體在說什麼。
公公和婆婆,尤其是婆婆的臉色有些不好看,她皺着眉頭看我這邊,同時在跟霍擎川說着什麼。
但是最終,霍擎川還是牽着顏顏的手來到我這邊。
“媽媽,”女兒有些害怕的靠過來,“你不要哭了。”
我抱着顏顏,“顏顏,對不起,再也讓你見不到小舅舅了。”
“小舅舅,”顏顏擡頭看看靈位中間宋羽的遺照,“小舅舅去世了嗎?”
從孩子口中說出的去世讓我愣怔,我不知道她是否真的理解去世的真正含義,只是被那兩個字再次刺痛了心臟。
“顏顏,你以後再也見不到小舅舅了。”我再次潸然淚下,摸着女兒的臉龐。
顏顏的眼圈兒也紅了起來,不一會兒便開始嚎啕大哭。孩子不加掩飾的悲傷很容易的感染到身邊的大人,我將她抱進懷裡,母女兩個抱頭大哭起來。
霍擎川順勢將我們兩個都抱進了懷裡,輕輕的拍打着我的後背。
大概兩個小時後,前來弔唁的賓客都離開了,現場只剩下宋家的人,還有我們這幾個平時要好的朋友。
鄧婷婷從昨天開始就一直在哭,眼睛紅腫的完全不復之前活潑開朗的樣子。白舒和白少傾依靠在一起,也不時地擦着眼淚。
把其他繁雜的事情都處理好後,宋叔叔來到我們這邊,一下子坐到了靈位前,把臉埋到了胳膊裡。
不久後,傳出了老人刻意壓低的嗚咽聲,並隨着時間的推移逐漸響亮。
無論怎麼挽留,終究是逃不過白髮人送黑髮人的命運。
把懷裡還在低聲抽泣的女兒交給白舒,我過去照顧着宋叔叔,生怕他因爲過度的悲傷再次傷害了自己的身體。
這時候父親也走了過來,他靠着宋叔叔坐下,拍着老友的肩膀。這些天來日夜爲他們操勞,父親也憔悴了不少。
只是此刻無論說什麼也無法慰藉失去兒子的老父親的心靈,父親也只能默默的陪伴着自己的老友。
父親都說不上話我自然也幫不上什麼忙,只能再次回到自己的位置。
接近中午,按照習俗要請賓客們吃飯,但是由於在外地,過來弔唁的賓客都是宋羽公司的領導或者同事,大家都婉拒了這頓飯。
最終坐在酒店包間裡面的,也就還是我們這些人
霍擎川和公公婆婆自然是離開了,我的父母,妹妹,女兒,再加上鄧婷婷和白舒他們,甚至都沒能坐滿一桌子。
菜上的很滿,但是沒有人有心情再去顧及這些看起來美味可口的飯菜。
宋叔叔抱着宋羽的骨灰盒,不斷的摩擦着,整個人看上去萎靡且失神。
“媽媽······”顏顏的臉蛋兒因爲哭泣也變得通紅,她不太適應這種肅穆的氣氛,緊緊的依偎在我的懷裡。
“小晚啊,”母親在旁邊小聲跟我說話,“你怎麼把顏顏也帶來了?”
我看着母親,“我覺得她應該來送送小羽,畢竟沒有小羽,顏顏也不可能康復了。”
“道理是這個道理,”母親神色有些糾結,“只是親家那邊,沒有說什麼嗎?”
想起婆婆當時的表情,我只能把話咽回去,“沒有啊,他們也覺得這麼做是應該的。”
“是嗎?”母親似乎有些驚訝,“那就好,那就好。”
“大家不要坐着了,都累了一天,吃飯吧。”父親見宋叔叔一蹶不振的樣子,幫忙照顧着留下來的人。“老宋啊,你也多少吃點兒。”
吸了一下鼻子,宋叔叔用餐巾擦掉了不斷涌出的眼淚,抱着宋羽的骨灰盒站了起來。
他朝着在座的大家深深的鞠了個躬,然後直起了身子,“這段時間,真是謝謝大家爲宋羽付出的一切,我也不知道怎麼報答大家,唯有在此給大家鞠躬了。
說完,又朝着我們深深的鞠了一躬。
“老宋!”父親走到他身邊,將老友扶住了,“你看你說的什麼話,我們照顧小羽,不是爲了讓你來感謝我們的!”
“是啊宋老弟,”母親跟着說,“都是一家人,不用這樣的,我們都把小羽看成自己的孩子。”
“我真是沒用,”宋叔叔一邊哭一邊說,“當初他媽媽離開的時候,要我好好的照顧小羽,現在真是沒臉面對他們母子了。”
“你不要這樣,這種事情,我們真的無能爲力。”父親說。
穩定了一下情緒,宋叔叔又說,“今天下午我就要回老家了,讓小羽早點兒入土爲安。”
“這麼急嗎?”父親說,“我跟你一起回去。”
“本來我們在這邊也沒什麼牽掛,小羽的公寓我已經處理好了,早點兒離開也好。”宋叔叔說,“宋老哥啊,你不用跟我回去,多陪陪小晚吧。”
“小晚已經嫁人了,她有丈夫有公婆,沒什麼需要我們照顧的。”父親說,“孩子他媽,我們也收拾收拾跟老宋一起回去好了。”
“沒錯,沒錯,家裡撂下了這麼久也怪不放心的,是該回去了。”母親接着說。
“小晚啊,吃過飯之後我們跟你回霍家,把東西都收拾收拾,我們今天就回老家了。”父親轉頭對我說道。
我沒想過他們要這麼着急的離開,但是看宋叔叔的樣子,想留也留不住的吧。
我點了點頭。
一頓索然無味的午餐過後,大家都各自回去了。我並沒有讓霍擎川來接我們,而是在酒店門口打了兩輛出租車,朝着霍家駛去。
因爲人數有點兒多,我們是分開坐的,我抱着女兒跟母親一輛車,父親陪同宋叔叔一輛車。
因爲大哭過一場,顏顏已經累得睡着了。
“哎···”母親上了車就一聲嘆息,“小羽這孩子也去了,你宋叔叔也沒有老伴,以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啊。”
“媽,你和爸就多照顧照顧宋叔叔吧,他心中的痛是我們無法體會的,我很不放心。”我說。
“照顧自然是會照顧的,你爸也跟我提過,想要讓他直接來我們家住一段時間,起碼把最難熬的日子熬過去。”母親說。
“這樣也好,”我贊成的說道,“有你們照顧他,我們家也對得起宋羽了。”
“小晚啊,”母親握着我的手,“今天我看親家的臉色好像不太好,真的沒什麼事嗎?”
回想起葬禮上公公和婆婆的臉色,我搖搖頭,“沒事,您就放心吧。”
“可不要因爲小羽的事情再起矛盾了,你好不容易過上了安穩的日子。”母親拍拍我的手,“顏顏也終於認祖歸宗,就算有什麼小委屈,你也儘量能忍則忍,就算是爲了孩子,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