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西伯利亞的冷空氣越來越強,漫天的飛雪被帝都的空氣染成了淡淡的灰色,裹夾着一絲寒意,輕輕纏繞着景天行的身體。
“黑晝降臨,真是好天氣。”裹着厚厚的羽絨服,呼出的氣息都變成了白色的霧氣,加入了暴風雪的大軍中。
“不要擔心,我會陪着你,直到離開帝都範圍的。”羅美人輕輕拉着景天行的衣角,兩個人徒步向着崇山前進,帝都通往景天行家鄉的路,就是這樣坎坷的山路,而風雪之中,似乎有無數雙眼睛在看着兩人。
“其實你大可不必跟着一起來。”景天行輕聲呢喃道,卻是反手抓住了羅美人的纖纖素手,那雙在風雪中,也依然溫暖無比的手。
說來可笑,兩人相識不過一年,卻經歷了景天行一輩子都不可能接觸到的詭異經歷。
原本應該是最先熟識的兩人,卻陰差陽錯地錯過了彼此,景天行感受着羅美人身上那即便屹立於暴風雪之中,仍然彷彿小太陽一般溫暖的熱度,本能地想要擁抱上去,但是卻不能。
兩人終究是錯過了彼此,而景天行也並非人渣,可以玩弄感情,他的妻子即將爲他生下孩子,這個時候,除了淡淡的喜悅,肩上的責任更加地沉重起來。
“這一路上很平靜,反而是這風雪呼嘯着,有些吵人了。”景天行玩笑地說道。
羅美人莞爾一笑,眼角卻紅了。
帝都重地,自古以來,除妖捉鬼的能人異士,入得禁城,卻難在出城,這一路上別說鬼祟擋路,便是那些未曾走出帝都的冤魂,也會上前阻撓,就像是一個惡性的循環,越是有人想離開,越是會有冤魂阻路。
而失敗
者,成爲新的冤魂,等待着下一個挑戰者的失敗,然後詛咒着每個人不得逃生。
“我會陪着你走完這段路的。”羅美人囁嚅着,輕輕將身子靠向景天行,挽着對方的手臂,彷彿想多留戀一下這個男人。
“過了前面的山洞,就出了帝都地界了,呵呵,總覺得裡面會是地獄一般的光景。”景天行開玩笑的指了指前面的一截山洞,幽深而狹長,只容一人通行,像是最後的考驗一般,充斥着危險的氣息。
兩人緩緩走入,天行在前,美人在後。
風穿過山洞,呼嘯着彷彿冤魂的哀嚎,羅美人身上緩緩升起金色的光芒,陽氣護着景天行的身體,成爲他的後盾。
牆壁中不時出現扭曲的鬼臉,卻畏懼着天人的氣息,羅美人是仙不是人,而身體中那無盡的陽氣,如今也緩緩轉變成爲飄渺的仙氣。
鬼祟莫敢近身,但是仙人不能駐留人間,不老仙之言,並非空穴來風,若是羅美人想要留在人間,也唯有在那不周山中,貪戀這一半的美景,守衛天與地的大門。
傳說中,共工撞到不周山,天柱坍塌,生靈塗炭,而今日不周山,卻是天界與人間的走廊,不周山消失,卻不是天塌地陷,而是天界孤立,天道難存。
羅美人知曉了不周山的一切,更知道自己這樣護着眼前的男子,註定要成爲那維持人道和天道聯繫的守門人,但是看着天行的背影,她只覺得這樣就夠了,繼續看着他的背影就夠了。
景天行感覺到身後火辣辣的目光,卻不敢回頭,也不能回頭,這一路上,原本做好了惡戰一場,甚至丟掉性命的打算,可是如今羅美人彷彿蠟燭一般燃燒着自己
的陽氣,爲他開闢道路,他何嘗不想回過身去,擁抱住這個傻女人,和她一起回到帝都,繼續待在那彷彿避風港一樣的小店裡。
只是造化弄人,天意弄人。
“出口快到了。”景天行的聲音有些哽咽,風雪吹進眼裡,讓他忍不住流下眼淚,這一別,或是永訣,但是他有着必須向前的理由。
羅美人嘆息一聲,在這山洞中迴盪着,甚至壓過了羣鬼的哀嚎,悲傷似乎感染了不甘的怨魂,只有這最後一別,它們緩緩退出了兩人的視線,將空間留給兩人。
景天行沒有回身,羅美人沒有挽留,兩人的腳步聲在風中,顯得有些凌亂。
“大鵬婚禮上見。”
“婚禮上見。”景天行回過頭來,猛地擁住羅美人那嬌小的身軀,狠狠地擁抱着,貪戀着這個女人的味道,說着自己也不相信的鬼話,卻不得不讓自己去相信,這只是暫時的離別。
“快走吧,還會再見的。”羅美人忍不住流下淚水,感覺着那遠方的呼喚,輕輕推開了景天行。
揮揮手,看着那個身影漸漸消失在漫天風雪之中,漸行漸遠。
羅美人眼角的淚水止不住流下,身後怨魂瘋狂的哀嚎着,卻被堵在山洞中,無法追上那消失在風雪中,逃出生天的男人。
從前現在過去了再不來,
紅紅落葉長埋塵土內。
開始終結總是沒變改,
天邊的你飄泊白雲外。
苦海翻起愛恨,
在世間難逃避命運。
相親竟不可接近,
或我應該相信是緣份……
(全書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