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冬節後，整個帝國的天氣都趨於晴朗，雖然寒意不減，但人們期盼着的那場大雪，卻始終沒有落到帝國腹地。
從北方歸來的冒險者和商人們的口中，還是能聽到一點關於北方雪天的消息的。不過這種消息，大多也只是作爲交流其他內容間隔中的順帶一提。
因爲在大多數人的心目中，作爲邊關北境的雪堡，是一個無比遙遠的地方，甚至有的人終其一生，也不會踏入那顯得偏僻的山野。
更多的人們，也只會專注於眼前的生活。
比如，他們就不會注意到，從他們頭頂萬米高空之上掠去的一艘飛行戰艦。
蘇聞將駕駛模式設置成了自動，目的地，則是艾莉老家村子南部的某處山林中，那裡，也是蘇聞跟米婭第一次遇到丹尼爾一行的地方。
那裡也是阿瑪爾墓碑的所在之處。
迪麗貼在舷窗上，瞪大了眼睛，貪婪地將地上的風景收入眼中。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自己能飛上天空，並且是搭乘在一艘作爲遠古智慧和技術結晶的戰艦中！
哪怕是馬雷諾帝國的皇帝陛下，都沒有享受過這種待遇吧？……
與迪麗相反，達潘正襟危坐地坐在椅子上，將安全帶收到最緊，臉上也掛着一絲緊張。顯然，他對於“在萬米高空之上高速飛行”這件事，認識得非常清楚，所以，自然也感到害怕起來。
“達潘你過來看！下面是龍江吧！！快看啊！說不定還會看到我們學院！！”
“……”達潘一動不動，裝作沒有聽見。
這種安全舒適的趕路方式，對任何人來說，都是難以想象的奢侈，更不用說飛行了。
除了傳說之中得到巨龍青睞的龍騎士之外，就連一些大魔法師，也只能做出一些如飄浮或者短距離滑翔的簡單魔法。
在破曉之前，蘇聞就讓迪麗和達潘上了戰艦，然後帶着丹尼爾的遺物，一路向南方趕去。
其一，蘇聞是爲了讓丹尼爾與阿瑪爾“相聚”。其二，那就是蘇聞需要觀察一下，戰艦上這兩人的狀態。
迪麗和達潘，現在究竟是純粹的人類呢，還是披着人類外皮的系統造物。
這一點，蘇聞必須要確認。
不過路程已然過半，兩人的情況，還沒有任何異常，蘇聞也稍稍放鬆了一些。
在天空中飛翔的新鮮勁一過去，迪麗和達潘的情緒，又不免低落了下來。
畢竟，他們在不久之前，剛剛失去了一個摯友。
“蘇聞先生……丹尼爾他，爲什麼……”
“有兩種可能，第一，他本來就是與阿瑪爾一樣的存在，只是在不久之前才暴露了出來。”蘇聞緩緩說道，不過對這種假設，兩人是不相信的。
所以蘇聞又接着說出了第二種假設：“第二種可能，就是在那天晚上，阿瑪爾在暗中將丹尼爾也變成了那樣的存在，而我們，都沒有注意到這個事實。你們，相信哪一種？”
“……”迪麗沉默不語。
達潘認真想了想，說道：“從那天開始，我的確覺得丹尼爾有些改變……不過，我以爲是失去阿瑪爾的原因………”
“蘇聞先生你可能不知道，我們三個跟阿瑪爾相遇的時候，還是源自於一場矛盾，當時他們兩人還打了一架。不過事後離開後，丹尼爾就一直跟我念叨那個姑娘怎麼樣怎麼樣了……”
“後來又經歷了許多事情，他們兩人的關係，也逐漸熟稔了起來，也在朝着好的一面發展，只是兩人似乎都有些矜持，沒有捅破那層窗戶紙。”
蘇聞用一種“你們不也一樣嗎？”的眼神，在兩人臉上來回掃視。
“咳咳咳。”迪麗咳了兩聲，然後略蹙眉頭，問出了心中思量已久的問題：“讓兩人變成那樣的，真的是古魔教嗎？”
“不是的。”蘇聞給出了否定的答案，然後將真相，一點一點地，告訴了兩人。
包括自己的身份來歷，記憶，甦醒以來的經歷與系統的存在，蘇聞統統告訴了兩人。甚至連阿瑪爾與丹尼爾的狀態，蘇聞也詳細地解釋給了兩人。
聽完一切的兩人所露出的表情，比登上這個戰艦時，還要驚訝十倍！
“所以，阿瑪爾與丹尼爾的事情，我也有很大的一部分責任，所以，對不起。”
對於失去摯友的兩人，蘇聞低下頭，誠心地向兩人道了一個歉。
“不是蘇聞先生的錯啊！”迪麗咬着嘴脣，拒絕了蘇聞的道歉，在蘇聞有些疑惑的目光中，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明明是幕後那個壞人的錯！想要殺掉蘇聞先生的，是他啊！加害阿瑪爾和丹尼爾的，也是他啊！爲什麼蘇聞先生要道歉啊！……”
“如果不是遇到我的話，他們體內的種子，也不會發芽的吧……”
“如果那個壞人不做手腳的話，我們不也沒事的嗎！”
蘇聞默然，而兩人，也需要消化剛剛得到的巨量情報，所以也不再說話。
在沉默之中，戰艦抵達了目的地。
蘇聞帶着兩人，從戰艦中跳了下去，落在了這片熟悉的山地之中。
這片在當時被摧毀得一片狼藉的林地，在這短短時間內，竟然也開始恢復了生機：藤蔓和雜草已經開始生長，他們活動過的痕跡，也被自然所覆蓋。
迪麗和達潘兩人，在阿瑪爾的墓碑旁邊，又挖出一個坑來，然後將丹尼爾的一些貼身物品，放了進去，並蓋上了土。
在那種狀態之下，死亡，帶走了他們所有存在的痕跡，留下來的，只有倒映在幾人眼中，一閃即逝的絢爛光彩。
兩人站在墓碑前，沉默着，站了好長的時間。
“完了？”
“完了。”
蘇聞點點頭，隨手畫了一個圈，將兩人的衣冠冢包了起來，然後單手下壓，把這片土地沉進了地裡。
“遲早有一天，會有冒險者到達這裡的，所以，給他們一個安靜一點的環境吧。”
達潘和迪麗轉頭，有些不捨地看了一眼緩緩下沉的墓碑，然後跟着蘇聞，告別了這個地方。
生活還要繼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