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下留……情……蘇聞前輩……”

丹尼爾搖搖晃晃地走向蘇聞，剛剛被朵麗絲縫好的傷口，又崩了開來，不斷地淌着鮮血。這些鮮血還未落地，就化作了鬥氣的燃料，蒸發成了一股一股地能量，反饋在了丹尼爾的身上。

泰特斯眉頭緊鎖，想要攔下糟蹋生命的丹尼爾，但是卻被旁邊的朵麗絲攔了下來。

看來朵麗絲也理解丹尼爾，有些東西，甚至比丹尼爾的生命更加重要。

達潘第一次覺得鼻子有些發酸，瞪着丹尼爾，想做些什麼，但卻邁不動步子。

即使是米婭，也並沒有再用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看着眼前的一幕，而是認真地沉默着，表情嚴肅。

“我該說你什麼好。”

蘇聞順手釋放了一個大回春術，讓丹尼爾的傷口以極快的速度癒合了起來。

虛弱感一下減弱許多的丹尼爾一愣，遲疑了一下，似乎察覺到了自己的身體情況。然後面色一喜，用感激的眼神看了蘇聞一眼，飛快地跑了過來。

重新被打回原形的阿瑪爾此時已經沒有什麼威脅，所以蘇聞也只是用縛龍索將其捆在原地，沒有再多做什麼。

讓丹尼爾與喜歡的人告個別，這點權利，蘇聞還是能留出來的。蘇聞雖然情緒很少，但並不代表他就是個無情的人，正相反，他對人類的感情與情緒，是相當嚮往的。

經過剛纔的事情，丹尼爾此時也清楚，阿瑪爾並不是普通的人類。只是，以往相處的那些回憶，卻是怎麼也不能輕易釋懷。

饒是如此，丹尼爾還是抱着一線希望，傻傻地向蘇聞問道：“蘇聞前輩……阿瑪爾……她還有救嗎？”

蘇聞搖了搖頭，頓了頓，又解釋道：“剛纔她的樣子你也看見了，這個人，阿瑪爾，說到底，只是一具傀儡罷了。”

“傀儡嗎？……”丹尼爾默默地垂下了眼皮，向蘇聞說了聲抱歉之後，便走到了被縛龍索困住的阿瑪爾面前。

此時的阿瑪爾一絲不掛，身體上纏繞着微微發亮的鎖鏈，雙腿與左臂已經開始以緩慢的速度，逐漸分解爲光渣飛散而去。除此之外，沒有被鎖鏈遮蓋到的地方，也似乎有光從皮膚之中滲出，這是開始分解的前兆。

與之相對的，阿瑪爾的頭部，卻還保持着完好的姿態，只是，這是一張毫無表情的人偶臉。

“阿瑪爾。”丹尼爾輕輕地呼喚了一聲這個姑娘的名字，人偶沒有任何動靜。

“阿瑪爾……”再次呼喚之時，丹尼爾的聲音已經有了控制不住的顫抖。再堅強的男人，也有脆弱的時候。

一連兩聲的呼喚，似乎傳達到了阿瑪爾的心中。

這個姑娘的眼皮，輕輕地抖動了一下。

丹尼爾呆立了一下，在確認剛纔所見到的景象並不是錯覺之後，激動的淚水一下子涌了出來，不由分說地抱着身體殘缺的阿瑪爾，將她的頭，攬在自己的肩膀上。

“阿瑪爾！阿瑪爾！阿瑪爾！”

一邊呼喚着對方的名字，豆大的淚珠啪嗒啪嗒地滴在了對方的身上。每一滴淚珠落在阿瑪爾的身上，都會濺起四散的微小光渣。

或許是因爲這個原因，刺激到了陷入僵直狀態的阿瑪爾。

“我是丹尼爾啊！你醒過來啊！回答我啊！你聽得見嗎？！……”

蘇聞把視線偏低，似乎也不忍再看這一幕讓人揪心的場面。

在不斷的呢喃之中，丹尼爾忽然感覺到，有什麼東西，落在了他的背上。這突然而來的觸感讓丹尼爾極爲驚喜，一下子偏過頭，看見了他所期望的畫面。

阿瑪爾還算完好的右臂，不知在什麼時候，舉了起來，牽動了縛龍索，搭在了丹尼爾的背上。

這個舉動引起了蘇聞的注意，在確認阿瑪爾並沒有死灰復燃的跡象之後，蘇聞便也不再多看，把時間留給了丹尼爾。

大概，這是迴光返照吧？

不過，在剛纔的一瞥之下，蘇聞看見了，阿瑪爾那面無表情的臉頰上，滑落的淚水。

淚水從臉頰上滴落後，依然化作了光渣。

所以這淚水，是真實的嗎？

阿瑪爾似乎無法再開口，只是緊緊地抱着丹尼爾，丹尼爾也是同樣如此。兩人之間，似乎達成了某種默契，以擁抱和淚水代替了言語。

據蘇聞所知道的，兩人似乎還沒發展到情侶關係，還正處於最美好的曖昧階段。只是，這場愛情，在還未開始的時候，就走向了終結。

蘇聞突然產生了一種“如果自己不出現的話，那麼他們是不是可以平安地過完這一生了”的想法，這讓他有了些負罪感。

此時的阿瑪爾，完全無視了蘇聞的存在，她的眼中，只有眼前的丹尼爾。

美好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丹尼爾的背後忽然一空，在絕望而悲傷的驚愕之中，他才意識到了，阿瑪爾身體消散的程度，已經蔓延到了雙臂。

兩人看向阿瑪爾空蕩的手臂，相視苦笑。沒錯，阿瑪爾，苦笑了出來。

丹尼爾還想說些什麼，嘴巴微微張開，但阿瑪爾輕輕搖頭，阻止了丹尼爾的動作。

隨後，阿瑪爾閉上了雙眼，把下巴微微前傾——意思已經很明白了。

丹尼爾突然就像崩潰了一樣，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充斥着打滾淚水的雙眼，只是呆呆地盯着阿瑪爾，沒有任何動作，或者說，不敢有任何動作。

他生怕自己一動的話，時間就會加速溜走，懷中的愛人，也會消散而去。

阿瑪爾睜開眼睛，“無奈”地看了丹尼爾一眼，把視線往下偏了偏，示意丹尼爾看一看自己已經快完全消散的身體。隨後，便再次重複了剛纔的姿勢。

這一次，丹尼爾沒有任何的遲疑了。

他吻了上去。

蘇聞轉過頭，把目光投向了無盡的夜空。

身後的光渣子漫天飛舞，就像冬日時蘇聞老家的大雪一樣。但這夜色下，在這似乎經歷了一場災難的大地之上，卻安靜得出奇。

“米婭。”

米婭聳了一下鼻子，眨了眨似乎有些溼潤的眼睛，問道：“做啥？”

“沒啥，就叫你一聲。”

蘇聞其實有一些事情，想要向米婭確認一下，不過看米婭似乎沉浸在某種氣氛之中，便將這個打算作罷。

“我去收拾一下行李。”

蘇聞留下一句話之後，便走向那堆被剛纔的戰鬥餘波吹得四處都是的行李。

米婭嘆了口氣，也跟了過去。

“我幫你啊。”

所有人都在默默地做着善後的工作，丹尼爾則像是失了神一般，還躺在阿瑪爾消散的位置。

達潘想要過去看一下，不過被其他人攔了下來。丹尼爾現在需要的，是一個人靜一靜。

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所以幾個人抓緊了時間，又睡了過去，留下精神還不錯的朵麗絲繼續守夜。

夜晚歸於寧靜。

米婭無心睡眠，帶着南小鳥在不遠處散步，一邊看着這一地的狼藉，一邊回憶着之前發生的事情。

忽然，米婭停下了腳步，然後擡頭望着天空，哼唱起一首不知什麼年代的傳奇歌謠來。

唱歌對她來說，不僅是謀生的手段、吃飯的技能，更是一種抒發情緒的通道。因爲喜歡才唱歌的，這初心，一直沒有變過。

現在，她也確信了，歌謠之中的故事，源於生活，或許還高於生活。

手臂上的遠古聲音似乎也被這歌聲感染，不斷地閃爍着淡淡的金色光芒，似乎它的能力，又恢復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