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5兒時的畫面

【365兒時的畫面】

簡想，如果，把現在錄的東西寄給白蘭度，他一定不會相信，這是他心目中，堪稱爲完美的黑貓。

因爲，在白蘭度的心裡，當黑貓失去從前，變成顏小魚的那一刻，便不再無暇，也不再完美了。即使多麼努力想要回到從前，但失去的東西永不可能再找回；多來的物品也也不可能再剔除。

無瑕疵三個字，對白蘭度來說，實在，太重要。

所以，她無需擔憂，更無需自擾。

但，即使如此。

她也不會這麼去做。

因爲她，從不喜歡做太冒險的事。

機關槍子彈終於射盡，顏小魚覺得自己根本無法控制自己腦袋去思考的速度與內容，只覺一眨眼間，立正，定睛一望，身上被火光灼燒的衣角，處處破爛，地上的積雪也早已因上方槍支子彈的掃描，化出了無數大洞，露出的平地上，也留下了不少子彈與地面擦過的烏黑痕跡……

她站在中間，大口喘息，望着四周的場景，想着方纔的畫面，只覺雲裡霧裡，手腳發軟，根本想不起自己方纔，做了什麼。

腦中記着的，只有三個字---

很危險，很危險。

僅憑着這種對危險的意識，以及藥物的刺激，她身體進行着不受她自己大腦意識控制之內的行爲，僅憑着本能，躲過了方纔驚心動魄的每一擊，和每一槍。

她擡動雙腿，朝前走，發現腿如灌鉛，連垂着的手臂都很難擡的起來——

但她仍咬着牙，繼續向前走，因爲，她想找簡，一問究竟。

可身體負荷，實在過重，在跨上客廳前的兩層臺階，走到門前時，張了張嘴，終於連一個簡字都沒有力氣發出，閉眼一懵，眼前一片漆黑，昏了過去。

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

她醒來時，已是翌日中午，張開眼，便看到簡坐在臥室沙發前，對着她盈盈的笑，面容鼓勵而親切。

“好了，終於醒了。”簡說着，走上前，坐在了她的牀邊，“昨天突然那樣，嚇壞了吧？”

小魚搖了搖頭，抿了抿因天氣乾燥而裂開的嘴脣，沒說話。

簡遞來了水，扶起她，低低發問，“還記得昨天發生什麼了麼？”

小魚抓住水杯，仰頭喝完一杯水，點點頭，向她陳述了自己所能記住的所有畫面。

槍擊，危險，躲閃，她的陳述斷斷續續，果然只有開始幾槍和狙擊槍的畫面，至後面衝鋒槍連續攻擊的極度危險畫面，她一點兒印象，也沒了。

“昨天那樣，只是想在你無防備的狀況下，製造緊急危險情況，引出你身體潛在本能”，簡嘆息，略有失望，“可見，你對藥物的敏感度，和危險期身體迸發的潛在本能，接受運用的還是不錯的，只是……”

“只是，還不夠成熟嗎？”小魚並不意外，也沒有生氣，而是平平淡淡問一句後，便道，“也許昨天的場景對黑貓來說，還不夠危險，所以，沒有達到預想內的成功機率。”

“不，所謂的危險，只是一種意識。你昨天，其實表現的很好。但是我發現，這種意識並無法持續太久，當超越一個臨界點，過了那條線時，你好像就失了意識，像從前一樣掌控不了自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了，這也是你的記憶爲什麼總到不了最後的原因。”簡深語，又道，“這樣，仍然只算是一個激發，根本達不到我們所期待的效果，想找回你從前的能力和潛能，恐怕還需要一段很漫長的過程才行……我們……不能急功近利，還是要以你的身體爲重……”

“簡”，小魚打斷了她的自言自語，看着她，語氣沒有急切，聲調很穩，“你不用擔心，不管是什麼辦法，要犧牲我什麼，或失去什麼，都拿來，在我身上儘管試吧……事情已到這個份兒上，不要前功盡棄。”

“小魚……”簡欲言又止，“如果突然加快速度，可能，真的會造成無法意料的後果。”

“沒關係。”

小魚笑，表情平靜，“最壞，能壞過我曾經是黑貓麼？再說，對於現在的我來說，其實，已經沒什麼好失去的了，不是麼？”

簡頓了頓，看着牀上蒼白的少女，朝着自己親切而自然的笑，臉上，眼上，全是爲他人的體貼，她不禁微滯，停在那裡沒有說話。

她想起，在極小的時候，極小，極小，她纔剛有記憶的時候。

她和她，曾經也手牽着手，兩隻相同大的小手，牽在一起，對着互相一模一樣的臉面嬉笑，打鬧，親切的抱做一團，相擁而眠。

那時候，見過她們的人，都說她們是上帝的恩賜，一對無暇的小天使。

可慢慢的，慢慢的，時光摧殘了歲月，也隔開了她們牽緊的兩隻小手，再也沒有人這樣喚過她們，在越來越明顯的優劣顯勢中，所有的人，都把目光，轉到了曾經緊緊牽着她的，另一隻小手上。

“姐……姐……姐姐……姐姐……你永遠……牽……着……我………好……好不好？”

那另一隻小手的主人，學話很慢，那個時候，言語還不清晰，總是一副癡癡呆呆，笨笨拙拙的樣子，既惹人憐愛，又惹人疼惜。

那隻小手的主人，穿着天藍色的衣服，藍天碧草，映着潔白的天與雲彩，一字一句斷斷續續向自己說着話，和簡單的要求，嘴裡，也十分幼齒的啃着一個奶嘴。明明，早已過了斷奶的年齡。

“笨蛋小魚，話都說不清，以後，有姐姐吃，就不會少了你的喝，姐姐就算不疼自己，也會好好疼你啦！你只管跟着我，就是啦——！”

印象中，她也穿着同款的上衣，同樣的年歲，話語卻早已流利，也早已有了思維，。

咬着奶嘴的小女孩，看着她傻笑，表情憨憨傻傻，一副笨蛋模樣。

“姐姐……真好……”

“當然了，我不好，誰好呀！”

“姐姐……爲什麼……好……對我……？”

“話多說不清！”鄙夷，拍頭，“因爲你是笨蛋啦——！”

咯咯的笑聲，藍色的天空。

碧綠的草地，單純的對話。

簡以爲，這個畫面，早就在自己腦海中消逝，消失，沉寂，沉溺，即使挖根刨底，也不會再找出這個畫面，甚至連她自己，都已經忘記，曾經，還有這樣的時光存在……

可現在，她卻想起來了。

看着病牀上，由童稚長大的臉，與她一模一樣，卻蒼白無助，又無比信任自己的臉……她的心頭，猛然一抽，暗自竟然痛了一下！

她連忙鬆開顏小魚，捂住胸口，臉色蒼白，表情，也很難看。

“簡，你怎麼了？”

小魚看她忽然大變，不禁擔憂詢問，“是有哪裡不舒服嗎？”

“沒事……沒事”，簡搖頭，神情倉促，急急走到門前，朝她回頭解釋道，“我錄了你昨天的畫面，以供資料來進行學習和研究的，你等一等，我馬上拿過來。”

說罷，便快速跑了出去——

小魚望着她的背影，沒說什麼，而是低頭，由被窩中拿起自己從昏迷時就一直緊握的手時，打開來，陷入了沉思。

那是一顆子彈。

小型狙擊槍子彈。

她不懂自己爲什麼要握在手裡，還要握的那麼緊。

但直覺告訴她，這是身體和大腦，向她所下的指令，習慣上的指令。

就好像，從前，她常常做，常常這樣做一樣。

簡平復心情的時間，很快，不過是從二樓這個房間，走到那個房間的距離，臉上已恢復了鎮定，眼睛也變成了平靜，一派震驚模樣。

她走回房間，打開保險盒，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的，從中拿出了顏色與前兩顆完全不同顏色的藥丸，握在手中，抿了抿脣，便毫不猶豫，走了出去。

當她再進入房門時，小魚已經換了身衣，把那留有子彈槍痕的衣物藏起來，坐在沙發上安靜等待了。

“來。”坐在她身邊，簡把藥遞過去，“把這個吃了。”

小魚看着那氣味刺鼻的藥丸，轉過臉，疑惑問，“這個，是什麼？”

“輔助藥，幫助你身體恢復的”，簡回答，一臉善意，“你昨天辛苦過度，怕你身體承受不了這麼大的負擔，今天吃過飯後，我們還要出門去訓練，所以，先吃了這個，我們過會兒再出門。”

小魚應一聲，把藥拿在了手中，放在脣邊欲吞下時，倏的，遲疑了一下。

“怎麼了？”簡心中一跳，儘量掩藏不去表現緊張和不安，“太刺鼻麼？”

“總覺得這味道……”小魚回憶式的眨了眨眼睛，側首低縐，“有點兒似曾相識的感覺，好像……在哪裡聞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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