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廉說完這句話，林書玖卻無法斷定白廉說的這句話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

因爲她一直注視着白廉的雙眸，看着他的表情，沒有錯過他臉上的任何一個表情。可是在他說話的時候，林書玖並沒有看到他眼中閃過什麼狡詐的神色，甚至連一絲波動都沒有。

他的雙眼依然是墨黑的如同上好的黑曜石，又好似漆黑幕布的天空，眼中折射出了太陽碎金似得光線，目似朗星，但卻和大海一樣靜謐深沉，根本沒有一絲波動。

他的眼神太過認真了，俊美的臉上也是一派嚴肅的表情。

眉宇之間的氣息帶着三分的柔和，兩分的霸道，和五分的誠摯，讓人根本沒有辦法分別真假。

就算林書玖以前是心理師，對於人臉上細微的表情有着獨特的分析和理解，也無法直接斷定他此刻話語裡的真假。

“師父……”林書玖忍不住輕輕開口，“您說的真的是認真的啊？徒兒對您來說就那麼重要？可您之前不是也收過很多徒弟嗎？天資聰穎的，應該也不止只有我一個吧。”

他做鬼幽門門主也有將近十年了，這十年間，以他的武學修爲應該能蒐羅到不少的練武奇才，要不然之前每年年底的師徒大戰，他殺的人又是誰。

既然做門主做了那麼久，也有過那麼多的徒弟，爲什麼自己對於他來說，卻是十分重要的人？

“小蠻子，看來你真的是什麼都不記得了啊。”白廉的一雙長睫輕輕一眨，白玉般的指頭在她的額心輕輕點了一下，感嘆似得說道，“那些徒兒，不過是爲師無聊的產物，併爲付出真的感情。要論師徒之情最爲深重的人是誰，天下之間還是隻有小蠻子你一個人。你是爲師一手養育長大的，你現在卻不記得了。”

“啊——”林書玖嘴巴一張，忍不住發出一聲感慨。

難怪啊……

難怪剛纔白廉說多吉瑪以前生氣了鑽到他的懷裡抱着他，原來是因爲……多吉瑪是從小就跟在白廉身邊長大的。怪不得多吉瑪對白廉的感情那麼深，會主動和白廉親近，那是以爲內在多吉瑪的心中，已經把白廉看做親人了。

這也難怪白廉對於多吉瑪也是感情特殊了，估計是真的有師徒之情在裡面的。自己親手養大的孩子，怎麼說也是付出了不少心血。

她現在倒是有些好奇，多吉瑪是如何被白廉養育的了。

多吉瑪本人是南蠻人嗎？在被白廉養育之前，她的親生父母又是什麼人呢？

林書玖心中滿是疑惑，正想詢問白廉，剛張開嘴，還沒來得及發出聲音詢問呢，白廉的話語就搶先一步在空氣中響了起來：“小蠻子。爲師要告訴你，其實不光是今天，爲師在這裡守着你。之前的每一天，你是如何逃獄，如何跟隨南宮邪來到百合鎮的，爲師都知道。爲師雖然沒有時時刻刻守在你的身邊，但你的每一件事情爲師都很在意。”

“呵呵，呵呵呵……”林書玖嘿嘿地乾笑着，卻並不詫異，因爲這些事情她早就想到了。果然如自己所料的那樣，白廉一直在暗中探視自己。

“有些時候，有些事情，爲師不出手，不代表就不關心你。你遭人陷害，被人誣告含冤入獄的事情我都知道。我也知道，南宮邪一定會出面救你，所以還是沒有出手。可是，我卻一路跟了過來。”

“謝謝師父對徒兒這麼關心。”林書玖實在是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能搜出這麼一句了。

“爲師想要說的並不是這一點，而是想告訴你，你身邊發生的每一件事情，我都會知道，沒有任何事情能逃得過我這雙眼睛。爲師希望你能好好練習這本無淚經，不要讓爲師失望。”白廉雙目眨也不眨的望着她，說道，“天下人，不至少有多少人想要得到類似的武功絕學，你能比其他人幸運，得到這本書籍，就要刻苦練習，纔不會枉費爲師對你的一番心意。爲師給你的這本無淚經，你不可以告訴任何人。就連南宮邪，你都要保密。不要讓任何人知道，無淚經在你的手裡。也不能讓別人知道，你練習的武功就是‘無淚真經’。”

“若是江湖中人知道這本書在你手上，你知道天下英豪，不論英雄俠客，還是邪魔外道的人，都想要得到這本無淚真經，消息一旦走漏出去，那些人會不擇手段的來竊取這本秘籍。你現在武功尚未恢復，又如何是那些人的對手。所以……暗中修行纔是你的當務之急。要是你對別人說出無淚經的事情，惹來殺生之禍，可別爲師今日沒有提醒你。”

林書玖一聽到事情的利害關係，對拿到的這本經書肅然起敬，有些驚外地問：“師父，您給我的這本無淚經，難道真的很厲害，是失傳已久的功夫嗎？”

“無淚經百年前就出現在江湖上了，當時練成無淚經的人，笑傲江湖，獨步天下，普天之下，都難逢敵手。就連十萬大軍圍剿，都能脫身而出。你想想，這武功能不厲害？當然，十萬大軍中脫困的事情是傳言，可是當時稱霸江湖的事情確實真的。不過許久以後，練習武功的人就神秘失蹤了，據說是離開了這片大陸。無淚經的下落也去向不明。”白廉的目光從林書玖的臉上移開，他墨黑的瞳仁陡然一變，眼眸深邃異常，視線變得凌厲了許多，昂起頭，仰視着天空遙遠的方向，語重心長的說，“百年來，無淚經的武功也成爲了傳說。可是，鮮有人知道，當年練成無淚真經的人，所學習的是梵文經書，還有一本漢語手抄本就在少林寺藏經閣中。只是即便有人知道，也不敢前去竊取。若非十年前的江湖動盪，就連我也未必能拿到這本無淚經。”

“……”神啊，林書玖在心中感慨，看來這本書還真是武功絕學！白廉對她也太大方了，隨隨便便一甩手就是一本人人都夢寐以求的秘籍。

不過，既然無淚經這麼厲害，爲什麼白廉不拿來自己練習呢？

“師父啊。”林書玖小心翼翼地看着白廉此刻的臉色，試探性地問道：“那這本書這麼厲害，您怎麼會想起來給我呢？”

“因爲，爲師想要你成爲天下第一啊。”白廉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視線並沒有從空中收回。

“那……成爲天下第一雖然不會被人欺負了，不過是不是太招搖了？”林書玖問的旁敲側擊，她倒不是害怕成爲天下第一會變成衆矢之的，她最害怕的還是成爲白廉的眼中釘肉中刺！

白廉不是喜好將自己的徒弟訓練的武功絕頂，然後和徒兒決一死戰嗎？該不會給這本無淚經也是這個打算把？

“你成爲天下第一，爲師才能棋逢對手啊。”這樣，到時候和自己的小蠻子在斷情崖一決高下的時候，不是才又樂趣嗎？

“師父……”林書玖臉上的笑容立馬就換了，甜美的笑容瞬間垮了下去，雙膝一軟，對着白廉直接就給他跪下了，“徒兒一向尊師重道，萬萬不會做出和自己師傅一較高下的事情啊！”

開什麼玩笑，讓她練成神功，然後到他面前去送死？她纔不那麼傻呢！

他以前的徒弟也許腦子木訥，死板，可她纔不想這樣呢。跟天下第一比起來，她更覺得穿金戴銀，榮華富貴的活着纔是最重要的！

“小蠻子？”感覺到腳下的地面一震，白廉這才低下頭，映入眼簾的便是林書玖仰着頭，淚眼婆娑的望着自己，聲淚俱下的哭訴地說着，“師父啊，就算徒兒失去記憶了，可是師父對我的養育之恩，卻是真的存在的，我還沒有報答您呢，怎麼能和您動手啊。俗話說，一日爲師終生爲父，你在我眼中就是父親一般的存在，哪有孩兒打父親的道理啊？這有有悖人倫的事情，殺了我，我也做不出來啊！”

堅決不上當！

絕對不上當。

打死也不跟他打！

“小蠻子你先起來……”白廉完全沒有料到林書玖會突然對自己下跪，而且還哭訴的這麼悽婉動人。那淚雨梨花的樣子，當真像是一個受了莫大委屈的深閨少女，只能無助的依附着自己的親人，祈求別人的憐惜。

“不……師父您不答應我就不起來！徒兒不是不練功，也不是貪生怕死。師父要是有仇家，徒兒就算赴湯蹈火，拼了這條性命也會爲師父報仇的！可是，要我和你動手，我根本做不到啊！徒兒做不到啊！師父要是覺得我現在是違抗師命，你大可以一掌打死我。我寧可死在您的手裡，也絕對不要和您兵戈相向。”林書玖跪在白廉的腳邊，哪裡敢給白廉說話的餘地，直接是扯着嗓子哭的撕心裂肺。

爲了保住自己的這條命，林書記也是蠻拼的。

管她什麼尊嚴不尊嚴，面子不面子的問題，先把命保住再說吧。

“小蠻子，你先起來說話。”白廉何曾見到她哭的這樣傷心，坦白來說，以前的小蠻子就從來沒對他哭過，他就沒見過小蠻子掉過一滴眼淚！現在卻哭這麼傷心，他也是頭一次遇到這個情況，一時間也不知所措，彎下腰試圖扶她起來，可越是拉扯她，她就越是抱着自己的雙腿不肯鬆手，口中發出的哭聲也是越發的大了。

“師父，您就一掌打死我吧。我真的做不到啊……”林書玖的雙手抱住了白廉的白色衣袍，眼淚鼻涕全都抹在了他的長袍上。

“好好好，爲師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