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錚錚淙淙……”

閣樓下傳來熟悉的琴音，彈的依然是‘高山流水’，剛聽一小段，林書玖蒼白病容大變，瞬間明白淑妃爲何會來找她茬。

丫滴，南宮宕瘋了，不在宮裡陪太子妃數星星看月亮，拿把破琴往她這裡跑，將女子的嫉妒全砸向她，分明是置她與死地，讓她時刻面臨四面楚歌的絕境。

一曲彈過，南宮宕興致高漲，換了曲歡快的喜調，爲樓上的人換換心情。此舉雖是好意，但林書玖一點也沒領情，內心煩躁，所聽之音全成了噪音。

“啞娘，幫我拿筆墨。”忍無可忍，林書玖粗暴地撕開被角，拽出一團棉花塞住耳朵。

啞娘看了她一眼，眼神有點奇怪，第一次看到有人反感太子的曲音，愣了會兒才一臉淡漠地轉出居室，從側旁的破廢書房費力搜刮出一方墨硯和一隻筆頭散亂的毛筆。

將兩樣東西雙手呈上後，林書玖露出不可思議的目光，微張小嘴角看着東西發愣，半時才一臉失望和無可奈何自言自語：“行，形勢所逼，只能將就了！啞娘，幫我把凳子搬來，找張白紙。”

啞娘依她所言，很快搬來一張凳子，然後有些爲難，雙手比劃：白紙沒有。

“沒有白紙？”林書玖完全看不懂手勢，全憑讀心術觀察啞孃的神情猜出她想說的話。

啞娘點點頭。

“這……”巧婦難爲無米之炊，有筆墨也難爲無紙書法大師，林書玖一口氣堵在胸口不上不下，正着急上火時想到法子，旋即從懷中掏出一方繡着蘭花的白絲絹，展開攤在凳子上壓平。

啞娘很有默契地立即上前爲她研好墨，幫她把筆潤好墨。

“謝謝！”林書玖感激地看啞娘，然後提筆即興大揮，不多時，絲絹上落下幾個醒目大字，字體剛勁有力，如龍騰空而翔，神韻讓人賞心悅目。

啞娘被她一手好字震住，隨即想起她是太傅的孫女，雲都才氣第一的女子，書法勝過一代大師張千洛，十一歲因一幅字畫得到張千洛的誇讚，有人出千兩黃金購買字畫被她拒絕，字畫後來被成了壽禮送給宣王……

“啞娘，幫我貼在遊樂閣外。”林書玖撐起半爬的身子，長長地吐了口氣，將寫好禁語的絲絹交給啞娘叮囑，“最好先讓太子殿下瞧瞧！”

這……

啞娘看着絲絹上的字，再看看一臉認真的林書玖，然後露出無奈的表情，拿着絲絹下樓去了。

南宮宕一曲又罷，瞧見樓裡走出名宮女，手下頓了下，興許是陽光刺眼，他半合長眸看着徐徐而來的宮女。

啞娘也瞧見南宮宕，遠遠地打量他，看到長大後的太子心中微有感慨，被他注視很久後，她才意識到剛剛的行爲有失禮儀，連忙低頭避開視線，拿着絲絹走過去。

“是給本宮的？”太子看到宮女呈上一件東西，眼皮輕挑，眼睛睜大少許仔細瞧着手絹上的墨跡，眼中有抹不明深意的笑，淡淡吩咐着，“將它打開。”

啞娘有些猶豫，最後還是慢慢打開絲絹，仔細而小心地展開呈給他看。

南宮宕看了一眼字跡，隨即溫雅地笑起來，讓身邊的宮女收好琴，起身接過啞娘手裡的東西擡高聲音誇讚起來：“不愧是雲都第一才女，寫出一手好字，連本宮都自嘆不如。圖文並茂，生動有趣，這幅字畫本宮就收下了！”

他聲音刻意放大，好讓樓上的人聽清楚。林書玖如他所願，把他所說的每個字都聽得一清二楚，然後一臉咬牙切齒地低吼：“人至賤很無敵，身爲太子，犯起賤來天下無敵！”

白紙黑字，她寫得很清楚，字裡行間無一處不透着她的惡意和辱罵之意，他是腦殘還是看不懂……呃，肯定是看不懂，有一個詞她改成了英文。

林書玖眼角猛抖，屁股立即傳來陣陣刺痛。

“皇兄，未經許可拿走小玖的墨寶有欠妥當。”

疼痛之時，她依稀聽到南宮邪的聲音，小玖一詞太過親切曖昧，乍聽之下很雷人，不過言語之中似乎要收回墨寶，她心裡有點高興，嘴角輕勾很是得意。

南宮邪說話間伸手拿走絲絹，淡淡地瞟了一遍絲絹上的字，眉尾忍不住挑起來，眉間透出一股寒氣，凍得人瑟瑟發抖。

她太囂張了，公然挑釁皇家威嚴。

跟着南宮邪前來的還有林書合，看到南宮邪似有怒意，心裡驚了一跳。不會吧，玖兒寫了什麼？偷眼一瞄，瞬間他面如死灰，愕然地瞪直雙眼。

禁足禁地，皇室權貴與DOG不得入內！奇怪的DOG被刻畫成簡化的圖案，看上去很像……一隻狗頭！

他聽說小妹被皇后帶回宮中責罰禁足，一直很擔心，一直讓在朝爲官的父親打探她的消息。每日後到她的消息後，他們都捍足了一把汗。後來得知她打傷太子，他們差點被活活嚇死。好在後來沒有出什麼大事，不過，那二十大板……她是女子肯定受不住。今日他特意拜託王爺帶他進宮看小妹的，人沒見着，先被驚嚇。

辱罵皇族，死罪！

“王爺……”證據確鑿，林書合不知道怎麼開口。

“她被禁足，任何人都不能見面。”南宮邪風淡雲輕地說話，像是在解釋她遲遲不出遊樂閣的原因。看也沒看林書合一眼，慢慢將絲絹收回懷裡。

林書合還等着後話，緊張地全身冒冷汗，可等了很久也不見南宮邪說話，他狐疑地擡頭，偷偷地看了眼南宮邪。

“這位是……”南宮宕看到緊張的林書合有些陌生，仔細想了想記起他是誰，“原來是林家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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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民見過太子殿下！”林書合一驚，想起太子也在，慌張中連忙向太子請安。

“起來吧，不必多禮！”太子親自上前扶了一把。

林書合又是一驚，向後猛退一步，抱在懷中的書稀里嘩啦掉了一地：“對不起，驚擾太子殿下了！”

說完，林書合趕緊蹲下身子撿書，一旁的啞娘看了他一眼，然後蹲下身子幫他撿書。

南宮宕看了到地上掉落的書大都是人物傳記，奇人奇事，民間戲法……三教九流之書比比皆是，唯獨沒有一本正經詩書。怪不得林家男人見識廣博！他很好奇，問道：“林公子平日都讀這些書籍嗎？”

“啊？”林書合停下撿書的動作，看到太子目光落在地上的書上，旋即尷尬地紅了臉，“這……讓太子見笑了，這些書是草民帶給鄴王妃的。”

“大哥、大哥，是你嗎？”林書玖聽到熟悉的嗓音，激動地想從牀上爬起，剛起半個身子，屁股上的痛瞬間走遍全身，迫使她倒回牀中發出慘叫，“疼、疼、疼……”

林書合聽到她的慘叫，心中一涼，顧不上拾書，立即慌張地衝向遊樂閣，還沒到樓下就被看守的侍衛攔下來。

“公子請退後！”他是南宮邪帶進宮的，侍衛對他還算客氣。

啞娘快速撿起最後幾本書，跑到林書合身邊，指指他懷中的書，然後再指指樓上，示意讓他把書教給她由她送去給王妃。

被侍衛攔住後，林書合清醒了，拉回理智退後三步，看到啞孃的比劃後明白她的意思，感激地把書整理好然後交給啞娘，並客氣地道謝：“謝謝你幫我把書交給小妹。”

啞娘點點頭，對他露出淺淡一笑，然後抱着書進入遊樂閣。

從頭到尾，啞娘沒有說過一句話，南宮邪冷冷地觀察她，隨後心有不滿，擡頭看了眼空無一物的二樓。她是鄴王府的王妃，就算是被皇后責罰，也該有幾分薄面，身邊竟沒有一個像樣的宮婢。

一個啞女……

“等等……”南宮邪叫住啞娘，回頭看了眼小七。

小七立即明白主子的意思，將準備好的藍子交給啞娘：“這是王爺帶給王妃的東西，一併帶給王妃。”

啞娘收了藍子，回頭望了望南宮邪，淡漠之眸多了幾絲情緒，驚訝之色瞬間變爲喜悅，淡淡地盈在眼中。很快，她又變回卑微的宮女，朝南宮邪恭敬地點點頭拜完禮，最後帶着東西迴游樂閣。

南宮宕看着啞孃的背影漸漸消失在門內，回頭半是玩笑地問南宮邪：“送什麼了？”

“很重要嗎？”南宮邪沒有回答，對一邊很擔心的林書合說，“該走了！”

林書合很爲難，目光依然望着樓上：“王爺，能不能再等會兒。玖兒……”

“三天後她回王府。”南宮邪丟下話，帶着小七離開，沒有要等林書合的意思。他很好奇，她用了什麼方法再次讓父皇出面爲她減輕皇后的處罰。

林書合愣了下，旋即明白他話裡的意思，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看王爺的神情不像是說慌，三天後小妹就能出宮回王府，他很開心，深深地看了眼二樓，然後才向一邊的面露訕笑的太子跪安。

啞娘拿着東西回到二樓，將東西一一放在桌上讓她過目。

“人物傳記，是大哥送來的？”林書玖瞧見桌上堆着厚厚十幾本書，熟悉的藍色書皮，上面印着她最喜歡的書名，頓時心花怒放。

還是大哥瞭解她！

啞娘見她喜歡，心裡高興，挑了一本拿給她。

林書玖過書看清書皮上的名字，‘北辰女帝傳’很震撼的名字，瞬間讓她圓目大睜露出不可思議的目光，心急地翻開書頁粗略目過三兩頁。

“啞娘，女子爲帝統治一方，這是真的嗎？”根據史書記載，除了武則天，她還是第一次聽說其他女帝。

北堂蕊，又一個女子的傳奇！

啞娘看了眼她手中的書，點點頭，然後指着藍子用手比劃道：王爺送來的東西，要過目嗎？

“他送的？”林書玖皺眉，“打開它。”

啞娘帶着滿心歡喜打開藍子，一道白綾出現在眼前，白綾旁邊放着一隻碎花白瓷瓶，瞬間讓她慌了心神。

這是……王爺要賜王妃一死？

林書玖發現啞娘神情異常，好奇地說：“怎麼了，王爺送了什麼東西？”

啞娘手中一抖，盒蓋落在桌上發出一聲重響，不想東西被傷重的王妃看見，立即揭去第一層格子放到一邊擋住，不料第二層裝的東西更讓她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