羣山環繞。

穿着黑色鎧甲的隊伍從營帳裡走出來，步伐整齊，踩着滿是落葉的山地上，卻只發出輕微連綿的落葉擠壓的聲音。在這樣的聲音裡，隊伍快速而安靜地穿過山路，從遠處看去，就像一條巨大的黑色蜈蚣彎折在山脊上。

隊伍順着山路向前快速推進，繞過幾道山樑之後，山路結束了，眼前只有荊棘和灌木。於是隊伍在樹林前停了下來，過了一會兒，從隊伍裡走出幾個頭頂白色羽翎的人，一聲不吭走到隊伍的最前面，用手裡的鏟子將樹叢劈開，清出一條道路。

其餘的人依舊排着整齊的隊伍，等頂着白色羽翎的人向前開闢一段距離，隊伍就整體向前移動一段。

這些天裡，這支隊伍就是以這樣的方式開闢山路，斥候負責探索方向，戴白色羽翎的人負責開路，其餘的人負責紮營跟搜索。

終於，在十天之後，他們將山路覆蓋了整片山林，如此一來，他們就可以在有所發現的時候，以最快的速度抵達目的地。

“這是最後的山路了。”爲首的將軍，戴着的頭盔將整個腦袋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只露出一雙漆黑的明眸，“今天便在此地紮營，其餘人四散搜山！”

一聲令下，隊伍便順着原路返回，去取回紮營的工具，其餘的黑色隊伍依次散開，由一人零頭，順着路探索向四面八方。

那將軍稍事休息，又繼續命令開墾剩餘的一段路程。不久，另一位將軍沉着步子，不急不緩走來：“元儉，前方有情況。”

“敵情？”廖化微微一怔，沒料到埋伏深山還能遇見狀況。

對面的將軍搖搖頭：“應該還沒發現我們，只是些散兵罷了，不過，若此處有散兵，多半後方有大部隊等着，不可不防。”

廖化沒回答。

他沉吟了一會兒，道：“仲若，你在此地守營，我率三百玄甲兵去探探究竟。”

“萬事小心。”文欽往後方瞧了瞧，飛快地低聲道，“切莫讓大有知道……”

廖化會心一笑，點點頭。

黑色蜈蚣無聲遊走在山道上，逐漸向山腳而去。

不遠處的道口，幾位披堅執銳的甲士左右四顧，顯然是在防備警戒。

廖化摘下了鎧甲，露出一張被磨鍊得剛毅的臉。

這不對勁。

雖說山林間會有野獸或是山賊，不過這種警戒等級，顯然是在預備大敵的到來。若非事先有知，他們又哪裡知道此處會有大軍？

“悄悄的，殺！”

廖化揮手做了個上前衝的命令，身後的蜈蚣化爲一道黑色閃電，蜂擁而至。

警戒的甲士面色大變，正待張口疾聲呼救，卻被迎面而來的玄甲兵引弓準確地射死，撲通倒地，除了撞向地面的幾聲悶響，再無任何動靜。

“搜！”

人羣裡出來幾個士兵，仔細扒拉了這幾個敵軍的屍體，然後退回來，搖搖頭，表示一無所獲，連是哪個軍隊的都不能知曉。

“江東還有這等用兵能人麼？”廖化陷入沉思。

忽然，前頭警哨大響，繼而隱約可聞有人在高聲呼叫：“敵襲！敵襲！”

廖化面色一變，知道自己的行蹤已然暴露，也不知道對方到底是用了怎樣高明的偵查術，居然在如此短的時間裡就發現了自己等人。

“戒備！”

玄甲兵不愧是訓練有素的高素質兵種，聞令迅速集結，四面八方都有人警惕地盯着，而四個斥候也迅速散了出去，作爲前鋒。

沒多久，就見人來回報，說是東面有大隊人馬集結，正往這邊殺來。

“撤！”

廖化沒打算硬碰硬，只命人在地面上留下了草草幾個字，便迅速撤回山上。在敵情不明朗的情況下，露頭硬剛顯然極不明智。

多年的黃巾生涯讓他對在山林中作戰經驗豐富，非常曉得，什麼時候該隱蔽，什麼時候該出擊，有如野生猛獸一般。

等他與文欽會面，將情況一說，二人面面相覷，百思不得其解。

出兵廬江郡，依託大別山展開游擊戰，這是林牧親自拍板的主意，就連荊州內部都沒幾個人知曉，怎麼纔剛摸排完山路，對方就已經開始做針對性佈置了呢？

莫非……軍中有奸細？而且，級別肯定不低。

兩人的心底驀地一沉，浮起一絲不妙的感覺來。

“要不要……稟報一聲主公？”文欽神情冷峻，他第一次遠征，自然不願意出什麼紕漏。更何況，林牧其實就在大本營中，不過，據說是爲了鍛鍊自己等幾位將領，並不怎麼指手畫腳，將一切事務都交託了下去。

“再等等吧，若這等小事也報上去，豈不是顯得你我二人太無能了？”廖化覺得，還是先試着對付一下再說，畢竟如今己方隱藏得很好，可以說是還在暗處，否則，對方也不用如此戒備。

至於爲何已經有所防備，興許只是人家謹慎。

正討論時，陳大有已經帶着頭頂白色羽翎的開荒小隊歸來。

他的臉色極差，見了他們二人便罵罵咧咧道：“也不知是哪家生兒子沒**的缺德貨！居然在山路上綁了無數根細繩線，把老子絆了許多跤！”

“什麼？”廖化隱隱覺得不對勁，“在哪裡？”

“便是通下山腳那條。”

文欽與廖化對視一眼，看懂了彼此的擔憂：很顯然，這就是山腳下那支軍隊發下自己等人的原因了。

那些細繩線不用探也知道，必定連着山腳下某處物件，等這繩線一斷開，便會發出警報，爲人所知。方纔廖化下山探路時，恰逢陳大有在開墾最後一條路，是以那些人才會如此緊張，如臨大敵。

換句話說，對方可能本來並不知道有人襲擊，只是通過細繩線才知曉的，當然，也不排除是山林間的野獸搞的鬼。

“不好！”廖化猛地一拍腦袋。

文欽跟陳大有被嚇了一跳：“怎麼了？”

廖化苦笑：“山腳下那羣士兵可是被咱們給殺了，因爲撤得迅速，身上的箭可都沒拔下來……”

如果說，之前對方可能會懷疑是不是野獸搞的鬼的話，現在，基本上就能確信，有人來偷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