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明月如霜。

魔界黑石城中，顧不凡半倚靠在窗邊的座椅之上，此時他多想化身爲一個裝逼的文藝青年，吟出一首絕唱來形容一下頭頂之上的那輪微微泛着些許紅光的圓月。

但思來想去，也只能想出一句牀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雖說用在這裡也還有那麼一點兒味道，但顧不凡最終還是隻能輕輕感嘆一句：

“臥槽，這魔界之中，也是有着如此皎潔的月光嗎？”

“呃呃…”

顧不凡看着月光精分之際，在牀上躺了半日的牛角少年突然發出了含着痛苦之色的兩聲輕哼。

“我…我還活着！”

牛角少年慢慢睜開雙眼，雖然腹部傳來了陣陣痛感，但他心中卻是很高興，因爲能感受到痛，就說明自己還活着。

“是那位大人救了我嗎？”

牛角少年眼角，兩條淚痕瞬間出現，他沒想到，顧不凡居然真的救了自己。

當時那靈蛇一族的青年擡起那一腳時，牛角少年心中以爲自己已經是必死無疑了，那一刻，牛角少年的腦海之中出現了自己家中尚在年幼的妹妹，那是他在這個世上唯一的牽絆了，於是那一刻，他的心中又是生起了對生的無限希望，莫名之間，牛角少年好似感受到了一道與周圍之人不一樣的目光，因此當他順着心中的感覺看去時，正好對到了顧不凡將要挪開的眼睛。

就是那一眼，改變了牛角少年的命運！

“對了，妹妹還在家呢！”

“啊！”

驀然之間，牛角少年就要掙扎着起身，但一動之下卻又引動了腹部的傷勢，瞬間疼的牛角少年又是頭冒冷汗，面色蒼白的大叫出聲。

顧不凡倚靠在窗邊，看着牛角少年的動作，眉頭微微一皺，冷聲開口說道：

“你要是想死，就繼續亂動，就當我沒救過你便是！”

聽到聲音的牛角少年轉眼看去，眼睛瞬間一亮，剛纔他想得太過入神，竟是沒有注意到顧不凡也在房中。

月光之下，顧不凡頭生紫角，臉上紫紋也是彷彿在微微散發着異樣的光芒，這一刻，在牛角少年的眼中，顧不凡的模樣與自己小時候聽到的故事中那些傳說中天神的描述竟是漸漸重合起來。

微愣片刻以後，牛角少年眼中的淚水又是如同堤水噴涌般奪眶而出，出聲說道：

“大人求您去看看我妹妹，她一人獨自在家，我這麼晚還沒回去，她一定會很擔心的！”

面對牛角少年的請求，顧不凡卻是沒有動作，冷聲開口道：“我憑什麼還要幫你？”

聽到顧不凡的話語，牛角少年那本來充滿了的光亮的眼睛又是瞬間黯淡下去。

是了，身爲紫晶天魔一族的大人肯出手救下自己的性命已經是自己不敢想的事情了，自己又還有什麼理由請求自己的救命恩人做更多的事呢？

牛角少年心中，倒並不會因爲顧不凡拒絕了自己的請求而轉恩爲恨，但是不知爲何，聽到顧不凡拒絕自己之時，他的心中，卻是有着一陣失落。

因爲他以爲，以爲眼前這位大人與自己那些圍觀之人完全不一樣。

顧不凡冷漠拒絕牛角少年的請求之後，房間之內頓時陷入了一陣短暫的寂靜。

片刻以後，牛角少年重新擡起了腦袋，眼神堅定地說道：“多謝大人救命之恩，阿牛本該終生爲大人做牛做馬報答大人的，但小人實在是擔心家中妹妹，能否請大人讓小人回去再看一眼妹妹，再回來爲大人效命？”

牛角少年說完，也未等顧不凡同意，便是又強忍着劇痛要掙扎起身，他要回家，回家確認妹妹的安全。

但以現在的情況來看，即便自己掙扎着下了牀，怕是還未等自己爬到家，便是會死於身體中傳來的劇痛，但即便是這樣，牛角少年也還是掙扎着起身了。

而在一旁一直冷眼旁觀的顧不凡看到這一幕之時，驀然上前幾步，將牛角少年按回了牀上，開口道：

“你的命是我救的，你想死經過我的同意了？”

感受到肩膀之上那雙手傳來的力氣，牛角少年再次掙扎一番後，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再動絲毫。

“你剛纔說你叫阿牛？”

就在牛角少年心中陷入絕望之時，卻聽得頭頂一道有些冷冷的聲音傳來。

牛角少年擡起頭，望着這個自己的救命恩人，眼神之中，還是帶着絲絲的倔強，不過他最終還是開口回道：“是的，大人！”

顧不凡得到迴應，再次開口道：

“從今以後，你便是我的奴僕，知道了嗎？”

牛角少年聽言，應聲回道：“是，大人！”

阿牛雖是迴應了顧不凡的問題，但是聲音之中卻是顯得有些機械，彷彿他的感情，正在慢慢消失一般。

“你家在哪裡？家中只有妹妹一人？”

驀然之間，阿牛又是聽得顧不凡繼續發問，他的眼中，好似又是燃起了一絲光亮。

難道大人他？

想到此處，阿牛連忙激動地回聲道：

“是的大人，我家中只有妹妹一個人了，她是我唯一的親人了！我家就在客棧西邊的低等城區裡，我家外面，有一棵很大的樹，很好認的！”

“在這裡等着，在牀上不要亂動！”

顧不凡看了阿牛一眼以後，便是從窗口處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直到顧不凡的身影徹底消失在淡淡的月光之下好一會兒，阿牛這纔回過神來，這個大人，真的與那些人不一樣。

阿牛的眼中，一抹光亮重新出現，顧不凡的聲音雖然一直都是帶着些冷意，但在此刻，在阿牛心中，那卻是這個世間最爲動聽的天籟之音。

“以後，我一定要大人做牛做馬，阿牛，你這條命，以後便是大人的了！沒有大人的允許，你不能死！”

房間之中，阿牛一臉振奮地緊緊握緊了自己的拳頭，不過隨即，他又是有些垮下神來。

“像我這樣沒有修行天賦，如今十六了歲也不過才留氣境，又能幫到大人什麼呢？對了，我剛纔忘了問大人的名字了！我怎麼這麼笨啊！”

房間之中，這個低等魔族的少年此刻心中思緒不斷，滿懷期待地等着顧不凡回來的那一刻。

而出了客棧的顧不凡按照阿牛所說也是來到間處於一棵大樹之下的破舊木屋。

“這麼快就已經有人盯上我了嗎？呵，總共四個入神境，兩個化虛境。”

進門之前，顧不凡感知到隱藏在暗處的那幾道身影，心中泛起一絲冷笑，那幾人應該是屬於三撥不同的勢力，其中一處，必定是城主府的探子，那三名斥候回城之後，不可能不將自己的事告知城主府。

至於另外兩處，應該是自己在客棧之中救下阿牛引來的，這個時候，顧不凡再次享受到了神魂強大的好處。

那幾名魔族還以爲自己隱藏的很好，殊不知在顧不凡腦海之中，便是他們扣鼻毛的動作都是看的一清二楚，而他們卻是渾然不知。

房間之中，月光透過房頂瓦間間隙灑落而今，一張破舊木牀板之上，一道幼小的身影裹着一條薄薄的毯子蜷縮在一邊，她的頭上，有着一對小小的牛角。

那應該便是阿牛的妹妹，小女孩兒的臉上，還掛着兩道清晰可見的淚眼，眼睛也是因爲長時間的痛苦紅腫的厲害，可見小女孩兒應該是苦等阿牛無果，苦的實在累了這才沉沉地睡了過去。

顧不凡看着那道幼小的身影，心中涌起一股甚是複雜的感覺，他輕輕嘆息一聲，將小女孩輕輕抱在了懷中。

“哥哥…哥哥！”

女孩兒彷彿是感受到了自己被人抱在了懷中，兩隻瘦弱的小手輕輕抓住了的顧不凡的衣袖，她的口中，驀然發出了兩聲輕哼，顧不凡低頭看去，卻是女孩兒在輕聲夢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