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麼呢？”看比賽看的神遊天外的王艾，冷不防叫人拍了一把，回頭看，原來是李鐵和王亮兩人。

“鐵哥，亮哥！”王艾開心的和兩人打招呼，李鐵是王艾最早“接觸”的職業球員，他和王亮一起在王艾踢球的早期，對他和遼足的關係起到了很大作用。甚至白廣海和羅彤亮的留洋，都間接是他們倆促成的。也正是有這批好哥們的存在，超越和遼足，才能最終走到一起。

只是他們個人的發展，始終不大順利，王亮這還是首次入選國家隊，而李鐵又嚴重受傷，現在也沒有恢復全部訓練。

“我剛纔重點看的是咱遼足去圖賓根四人的表現，你們覺得怎麼樣？”

王艾找了幾個塑料椅，坐在訓練場邊，招呼李鐵和王亮也坐下。

“……”兩人分別坐下，對視一眼，一起搖搖頭。

“咋？看出不對了？”

“哪裡的事兒？我是覺得，這簡直不是海子和亮子了。”王亮感慨的道：“前幾天我爸還特意找遼寧衛視借了他們的比賽錄像看的，看完了一個勁罵我。”

“老爺子罵你幹嘛？”

“說我進步的慢唄，叫海子超過還沒什麼，我們又不是一個位置的，但叫亮子也甩下了。老爺子一個勁說我這兩年就該跟你主動說要出去，可我有什麼辦法？”王亮苦惱的道。

“……老爺子身體還不怎麼好？”王艾試探的問道。

“是，那年你提醒我好幾次，終於把他給說動了，這送醫院檢查了，現在支架也裝上了。但就我這麼一個兒子，我怎麼捨得走？要是國內還好說，一下去德國，我是真不放心。”

王艾沉默的點點頭，有人選擇更高的足壇成就來報答父母，有人則選擇犧牲足壇發展來全孝心，怎麼做都有理。從這來看，能成爲足壇頂尖球星的，是各方面都不能弱的，起碼家庭應該和睦，父母也該有個好身體。

“你勸勸老爺子，別抽菸喝酒了。”王艾依稀記得老虎球場裡“遼足元老院”向外瀰漫的煙氣。

“呵呵，早就不抽了，我媽急眼了。”

“酒儘量也別喝，別信什麼少喝點有好處的鬼話，一點好處也沒有。”

王亮爲難的點點頭，老爺子這輩子菸酒全好，好不容易戒了煙，就指望了隔三差五的一頓小酒過日子呢，雖然老頭子也知道自己身體不大好，但揍人的時候還挺疼的，關鍵是你不能還手，跑都不敢跑。萬一給累的上喘了怎麼辦？

“那什麼吧，下個賽季我讓超越安排遼足元老院到圖賓根呆一段時間，就是考察海外足球運動發展的名義，順便讓他們散散心。在那個大學城裡，抽菸的人很少，喝酒的其實也不多，換個環境，重新振作一番，實在不行我就把他們送到崇明島上去，看看人家徐指導，60來歲了還一點沒頹廢，還勁勁兒的往上奔呢。”

王亮一個勁點頭，王艾也就沒提他留洋的事兒，一個是圖賓根快安排不下了，另外一個就是他自己的意願，這個世上最難戰勝的就是自己的心結。有的人甚至爲此糾結了一輩子。

“鐵哥，你恢復的怎麼樣？”王艾扭頭看李鐵，尤其是他的腿。骨折啊，球場上可是不多見的嚴重傷病。

一提到自己的傷病，李鐵吹了吹頭髮，半天沒說話，還是王亮忍不住道：“他們俱樂部告訴他了，下個賽季他……他可以走了。”

李鐵苦笑道：“我和俱樂部還有兩年合同，俱樂部的意思是讓我自己找買家，如果實在找不到，俱樂部倒也不能解除合同，但……”

“你的上場時間和收入都……”王艾也搖搖頭，不好直接說這麼殘酷的現實。如果李鐵是個英國人，憑藉人脈關係哪怕是再重的傷，只要好了，總可以重頭再來。可一個外援，人家懶得培養你。

“你自己怎麼想的？”王艾追問道：“鐵哥，現在就咱們哥仨，我和你們也認識好幾年了，憑我現在這歲數，說一聲一生摯友也不算過，有什麼說什麼吧，別想其他。”

李鐵有點茫然的直起腰來，他受傷的這個賽季，康復好了以後沒機會比賽，就總跑到曼徹斯特的孫繼海家中去玩，從小的窮孩子，俱樂部還有一份“不低”的薪水，所以李鐵還真沒考慮太多，他甚至有時候覺得，不用踢球不用訓練還給開薪水……TM挺好的呀！

王艾儘管心中替李鐵着急，卻只能點到爲止，再好的哥們也不能替他自己做決定。

東北人有句話叫：“有錢難買我樂意”，說的是外人看的再苦，本人卻可能樂在其中；外人去改變他人的生活，反而可能勞而無功。

這個道理對性格耿直的東北人來說，尤爲重要。

古道熱腸的另外一面就是愛管閒事兒。耿直的去管別人的事兒，耿直的不願意改變自己，許多無緣無故的矛盾就是這麼發生在東北人中間的。

歸根結底，每個人的判斷標準是不同的，就像王亮，他就選擇了全孝心留在國內不留洋，哪怕見到昔日的小替補茁壯成長，也能強忍着羨慕去守護他的價值觀。

作爲遼瀋足壇年輕的旗幟，王艾知道只要自己一句話就會對所有出身遼瀋足壇的球員甚至教練產生巨大的心理壓力，所以他也只能苦苦忍着不說一點過格的話。

良久，李鐵的眼神清澈起來，喃喃道：“歇了快一年，也歇的差不多了，從小就天天訓練，可算有一年能讓我可勁玩了，原想着怎麼也玩不夠呢。可……唉，玩兒着玩兒着，也就那麼回事兒，有點無聊了。我覺得，我還是得踢球，你說呢，小王？”

分明聽到身旁的王亮暗中舒了口氣，王艾笑道：“也是，我們這些人能走到現在，踢球也是玩兒嘛，要不然誰能挺住？不喜歡的事業，又這麼累，純粹爲了錢，誰也挺不住，我們又不是自虐。”

王艾仰着頭，想了想，看向了李鐵：“鐵哥，回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