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酒店的路上，中國代表團在麪包車上歡聲笑語。

“範哥，你這獎盃太醜了吧，你看我這個多好看？”王艾拿着手裡的水晶獎盃在范志毅面前顯擺。今年的亞洲足球先生冠軍獎盃，是一個甩着胳膊的小金人，雖然挺有藝術氣質的，但看起來很怪。要不說是足球獎項，你說是自由體操、花樣滑冰甚至跳舞的獎項都行。相對而言，最佳新人的獎盃就好看不少，起碼不太出格。

“範哥，咱倆換換吧，我發揚風格，把好看的這個讓給你。”

“嘿嘿！”范志毅抱着獎盃不鬆手：“你着什麼急？只要你好好表現，以後有你得獎的機會。再說我給你有什麼用，亞足聯都宣佈了。”

“那你給我啊？我拿回家把小金人撬下來，鑲轉盤上。我跟你說，你今年這獎盃絕對是亞足聯歧視你，這是說你不是個踢球的是，是個跳舞的。”

被大獎衝擊的智商不怎麼在線的范志毅疑惑的瞅了瞅別人，就聽前排同車返回的亞足聯副主席張吉龍回頭道：“小范你別聽他胡說，去年獎盃也這樣！我說小王你別不知道好歹啊，我告訴你，亞洲足球先生一名球員可以奪得多次，但最佳新人獎，一人可就一次。”

“誒，是啊！”王艾恍然大悟，扭頭對范志毅叫到：“範哥，我差點叫你騙了！”

“誒你這個無賴！我什麼時候騙你了，都是你自己要換的。”

一路上歡聲笑語，當然曲波和杜威略有失落，去年的世青賽中國隊碰上了最終的冠軍阿根廷，遺憾止步16強，說出來也算是近年來中國隊難得的好成績。可惜世青賽三個月後的世少賽上，中國國少一路過關斬將，高奏凱歌。能在種種不利局面下拿回冠軍來，這場中國隊內部的年度最佳新人之爭，兩位也算輸的心服口服。起碼國少旺盛的攻擊力是他們沒法比的，畢竟去年六月他們的世青賽，說出來委屈，碰上了阿根廷，但三場比賽就進了兩個球，和國少場均三個進球實在是差得遠。

到了酒店，衆人各自散去，馬明宇摟着王艾的肩膀低聲道：“跟我去趟朱領隊那。”

“幹啥啊？”王艾立着眼睛。

“幹啥？你給領導臉子看你還有理了？人家朱領隊也沒說你啥啊，就是告誡你兩句，這也是好話，你瞅你還直接唱上了，你讓以後人家領導怎麼做工作？”

“我唱首歌就能把領導唱下臺啊？”王艾大驚小怪。

“不講理了是吧？”老馬插着腰，瞪着王艾：“你個人大的碩士，德國的博士，你能這點道理都不懂？再說，你真不想踢世界盃了？”

“我拉不下臉！”王艾沒好氣的道。

“嘿你還知道要臉呢？那你說，你在國少開會時候說點什麼，下邊人跟你對着幹，你的臉能下來不？這時候知道要臉了？”老馬苦口婆心：“小王，我知道你對足協有看法，實話說，我們誰能沒點看法？他們自己對自己都有看法呢。有看法很正常，但你不能否認，大多數人都是真心幹工作的。也許他們的工作方法、工作思路和你不一樣，但你不能一棒子給人打死啊，好好溝通不行嗎？啊就不溝通，你好好說話還不行麼？其實小王你的待遇已經很不錯了知道嗎？在我們足球圈裡，你也算是名聲在外的人，足協怕你犯驢，對你夠寬鬆的了。”

說到這，老馬嘆口氣：“你都不知道高指導和楊領隊因爲你承擔了多少壓力，我們很多人，尤其是圈裡的老人沒法和你個孩子一般見識，就都批評他們說把你慣壞了。要不是你們的成績實在是好，他們倆的前途都得受你影響。小王你現在可不是一個人了，你是一大批人了知道嗎？你的國少的隊友們，你的師傅、朋友，還有你的球員都受你的影響。再說……”

馬明宇撓撓腦袋，左右瞅瞅沒人，低聲道：“將來你長大了，你和足協得經常打交道，你就不想帶着你當初國少的隊友一起踢比賽？國家隊要誰不要誰，主力隊員也是有發言權的。遼足是你的了，你就不想給你的球員一個更好的前途？這都繞不過足協。哪怕你搞不好關係，起碼不能搞臭了啊。”

王艾撓撓腦袋，老馬識途啊，說這些事王艾根本沒想到。自己也是習慣了在高指導和楊領隊的庇護下爲所欲爲的日子了，說是被他們慣壞了，還真有這麼點意思。和老高是朋友關係，互相拆臺習以爲常，也就沒拿足協這幫官員當回事兒。今天張嘴就唱，也是對足協的一些工作思路和工作方法積怨已久。

委委屈屈的王艾被馬明宇推着來到了朱和元的房間門口，一開門，朱領隊一愣，隨即笑容可掬：“小王，馬兒，來啦？來，進屋坐。”

“朱領隊……”

“誒別！”

就在王艾艱難的開口的時候，朱和元一揮手：“小王，千萬別跟我道歉，今天的事兒，我也是有錯的。”

王艾和馬明宇愕然。

朱和元坦然一笑，回到酒店的這一路上朱和元都在反思，雖然事情剛剛發生的時候是把他氣夠嗆。可平靜下來後朱和元就琢磨這次衝突是不是自己的問題。雖然王艾在國少裡也不聽話，但國少的好成績卻絕對和王艾有最直接的關係，是他帶動和激發了這批孩子的創造力和拼搏精神，也是他屢屢在關鍵時刻扭轉勝負。

足球，除了原則性問題以外，衡量成功的最高標準始終是勝負啊。

“小王，我的年齡比較大了。”朱和元一笑，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思維難免僵化。94年職業化的時候呢，我就已經快三十了。你這一代人和馬兒他們不一樣，他們從小是在半軍事化環境成長起來的，已經習慣於一切行動聽指揮的軍事作風。但你這一批球員不一樣，你們更自由、更自主、更習慣表達自己的想法。說實話，如果不是你今天嗆我一下子我還真沒注意到你們的區別，身爲國家隊領隊，針對不同特點的運動員要有不同的工作方法。我的方法還停留在上世紀。”

半個小時後，志得意滿的馬明宇昂首闊步的走在走廊裡，今天溝通的效果出乎預料的好，朱領隊的態度出乎預料的好！

送走了兩人後，朱領隊在房間裡自嘲的一笑，點燃一支菸看着窗外浦東在夜色裡黑影瞳瞳的塔吊，80後有個外號自己怎麼忘了？獨生子女一代叫做“小皇帝”來着，和70後乃至60後完全不是一代人，社會上正流行“代溝”的說法呢。看來，以後工作方法確實要及時調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