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人嗎？”

丈夫舉着小票，詢問旁邊的講解員。

也難怪他有這樣的揣測，畢竟這太巧合了。在他看來，不管是小票，還是圖畫，都是文化節的產物，兩者有所關聯，太正常不過啦。

順理成章，理所當然的事嘛。

“啊？”

講解員卻愣住了。

怎麼辦？這沒培訓過呀。

關鍵是他也不知道，這究竟是不是同個人。

在他遲疑之時，會館大廳中涌進來一羣人，其中爲首的是幾個氣度不凡的老頭。幾個老頭在許多人的簇擁下，直奔這邊而來。

人羣靠近，旁邊還有幾個記者模樣的人，拿着長槍短炮跟拍。

這讓的陣仗，也讓參觀者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小吳，在幹什麼呢。”

冷不防，有人站了出來，揮手暗示道：“你要是講解完了，還不趕緊帶着大家，去中間舞臺看戲……”

“哦啊。”

講解員如夢初醒，才準備有所行動。然而這時候，心存疑惑的丈夫，卻彷彿找到了救星，急忙叫道：“靈壁先生，靈壁先生。”

“嗯？”

一個老頭擡眼看去，沉吟了片刻，才展顏笑道：“小黃呀。”

“對對對，是我。”

叫小黃的，已經人到中年，不年輕啦。但是以老頭的年紀，叫一聲小黃也不爲過。而且讓丈夫欣喜的是，老頭真記得他是誰，在給旁人介紹呢。

“這是縣誌辦公室的小黃，最近爲修縣誌的事情，沒少找我幫忙。”老頭笑語，“不過小黃呀，現在可不是上班時間，我沒空陪你查資料啊。”

“靈壁先生說笑了。”

丈夫看了眼妻女，溫情道：“我是陪老婆和女兒參加文化節，讓她們感受一下傳統的民俗文化。”

“這很好嘛。”

老頭笑了笑，目光一轉：“小囡囡，喜歡來這裡玩嗎？”

刷刷刷……

旁邊的鏡頭，紛紛對準了一老一少。

不管小女孩怎麼回答，反正有後期編輯，可以剪輯的。

慶幸的是，小女孩甜笑起來，稚聲稚氣道：“老爺爺，我叫小花。我喜歡這裡，可以吃冰激凌。”

衆人聞聲，頓時大笑。

夫妻倆有點尷尬，又有點滿足。女兒讓人喜歡，他們也覺得開心。

另外一個老頭，也逗趣笑問：“除了冰激凌，還喜歡什麼？”

“還喜歡……”小女孩指頭戳着小臉，認真思考了片刻，才脆聲道：“我還喜歡亮晶晶的東西，還有畫畫。”

丈夫一聽，額頭冒汗。

果然，女兒隨媽，天性啊天性。

他尬笑了下，急忙抱起了女兒，轉移了話題：“靈壁先生，我們在看畫。聽小哥講解，這些作品中，這幅畫畫得最好。”

他指向了牆壁的素描畫組。

老頭笑了，委婉道：“小黃啊，你要知道。當藝術到了一定的階段之後，往往就沒有了高下之下。所謂的最好，也趨向於個人的審美情趣。”

“嗯嗯嗯。”

丈夫明白了，他好歹混體制的，當然明白老頭的用心。

在公衆場合中，捧高踩低是大忌啊。一羣畫家把作品展示出來，專家只說其中一個人的畫最好，豈不是貶低了其他人？

在私下說，肯定沒問題。

在大庭廣衆之下，還是要注意一下言辭的。

所以他順勢道：“對，所以我個人覺得，這畫比較出色，讓我印象深刻。只不過畫家的署名，也比較奇怪，難道是外國人？”

“署名呀。”

老頭看了眼，牆壁上的素描，表情也微微有幾分古怪。他思緒飄飛，也想到了幾天之前，在知道了素描作者的身份來歷之後，那複雜的心情。

可惜了啊。

老頭微微失神，就收斂了心緒，笑着說道：“這可不是外國人，而是名字拼音的縮寫。這個畫家，學的是西洋畫，所以保留了一些西洋畫家的習慣。”

“……原來如此。”丈夫恍然大悟，又把小票拿了出來，示意道：“所以這小票上的畫，也是出自他的手筆嘍？”

“什麼畫？”

老頭一怔，把小票接過來。

他眯眼打量，就是這麼一瞬間，他呆住了：“這是……”

老頭動容失態，也讓旁邊的同伴發現異常，心生好奇之下，難免走來同觀。

一望之下，他們也愣了一愣。只見方塊小票，猶如郵票大小，票面色彩清晰，一幅微縮的圖畫，十分惹眼。

端詳片刻，一個老頭表情嚴肅，回頭伸手道：“放大鏡。”

“呃……”

身後衆人也隨之一懵，幸好有個年輕人，反應十分機靈，連忙在公文包中，取了一枚手柄放大鏡，小心翼翼奉上。

老頭接過放大鏡，滿意點了點頭，就懸空在小票上方。

幾個白髮蒼蒼的腦袋，立即湊在了一起，一邊研究，一邊嘀咕。

“有網紋，不是膠版。”

“看這紋理，難道是平面石版？”

“未必……層次豐富，立體感這麼強，可能是銅版套印。”

幾個老頭專注研究，完全忽然了別人。

這反應……

丈夫有些驚喜，又覺得意外。事實上，他看到小票，心裡已經隱隱約約，有一種很模糊的概念。但是具體是什麼概念，他自己又說不出來。

沈莊一日遊、大禮包什麼的，他肯定不在乎。

不過一種直覺，讓他把小票仔細收好。畢竟票面上的畫，讓他比較有感觸，不忍丟棄。現在看來，他的直覺似乎是對的。或許這小票，真有不同尋常的地方。

好半晌之後，一個老頭才重新擡頭，認真問道：“小黃啊，你這東西，怎麼來的？”

“老爺子，這是沈莊在搞活動。”

丈夫連忙回答道：“剛纔熱氣球升空，有人撒下了大堆飛花。同時告訴大家，飛花中夾帶了五百張小票。如果有誰幸運，撿到了小票，就可以去沈莊領取禮物。”

“這張小票，是我女兒撿回來的。”

丈夫笑道：“我看了這票面，覺得圖畫很有意思，就順手塞口袋裡。等到進了大廳，看到了牆壁上的畫，發現這畫上的簽名和票畫一樣，感覺有點好奇。”

“嗯……”

幾個老頭相互對視，他們也發現了這個細節。

不然的話，也不會研究這麼久。

丈夫真的好奇，忍不住打聽道：“靈壁先生，牆壁上的畫，還有這小票上的畫，都是同一個人的作品吧？”

“……應該是。”

靈壁先生點了點頭，然後鄭重道：“不過我要提醒你，這小票……確切的說，不是小票，而是……版畫。”

“誒？”

丈夫愣了：“什麼是版畫？”

幾個老頭聞聲，紛紛搖頭笑了。

隨即一個老頭解釋道：“什麼是版畫，版畫又是什麼，這個問題對於普通人來說，或許比較不好理解。”

“版畫的定義是，由藝術家構思創作並且通過製版和印刷程序而產生的藝術作品。但是有人聽到印製這個詞，估計第一反應就是質疑，印刷出來的東西也是藝術品？”

“雖然說版畫屬於印刷品，二者無本質的區分。但是在行業中，版畫與印刷品，卻有嚴格的界定。”

老人認真說道：“最大的區別是，印刷品可以無限印製，而版畫必須在作者本人或自己監督指導下，在原版直接印刷所得的作品。而且印刷出來的作品，必須有作者的親筆簽名，並附有編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