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過虧心事嗎？在這座熙熙攘攘的城市裡，也許有一個精通降頭術的怪客正用他那雙冷漠的眸子虎視眈眈地注視着你。
老滕罵了十幾分鍾，纔開始說出他的故事。
之前大家介紹自己職業的時候，老滕只是含含糊糊地說自己是搞批發的。現在他喝多了，也就管不住自己的嘴了。
成驍說那人確實也能說是搞“批發”的，他看着我們，說：“你們猜他搞的是什麼批發？”
陳友博說：“這誰猜得到啊？你趕緊說吧。”
成驍說：“那個老滕啊，是‘批發’野生動物的。”
我說：“他自己是做違法營生的，收到烏鴉羽毛之後竟然也敢報警？”成驍陰鬱的臉上也不禁顯露笑意，說：“可不是嗎？蛤蜊周和黃閣的事雖然也不能放上臺面說，但是人家的事頂多就罰罰款，老滕這事鬧出來可是要坐牢的。”
05年的一個仲夏夜，老滕聽說某個山麓有穿山甲出沒，就屁顛屁顛地跑去偷捕。他找到穿山甲活動的痕跡，就專心埋伏在附近等穿山甲歸來。
等了大半夜，連穿山甲的影子都沒瞧見。他開始覺得眼皮沉重，迷迷糊糊地倚着旁邊的大樹睡着了。不知過了多久，他忽然覺得脖子涼涼的，一下就驚醒了。醒來之後看見兩隻像黑色玻璃珠一樣的小眼睛正骨碌骨碌地盯着他。
老滕心中大喜，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這不長眼的穿山甲竟自己送上門來了。老滕悄悄伸手拿起放在一邊的網子，毫無預兆地朝穿山甲丟了過去。沒想到這小畜生如此靈敏，輕輕一躍就逃開了。老滕錯失時機懊悔不已，只能拼了老命狂追。
那隻穿山甲妙得很，像是擔心自己跑太快老滕會追不上一樣，遇到轉角拐彎的時候一定會稍作停留，並且回頭張望，等到老滕出現才繼續往前跑。
老滕雖然覺得奇怪，但當時太想抓住那隻穿山甲，就沒多想。他跟着穿山甲跑了大半座山後，穿山甲竟突然消失了。老滕氣急敗壞地四處翻找，哪裡還有穿山甲的身影？
那時候他纔開始注意到周遭一直縈繞一股輕輕淡淡的葫蘆絲的樂聲。夜半三更，深山野林，什麼人閒着沒事跑這來吹葫蘆絲？而且老滕跑了這麼遠，那聲音怎麼一直都這麼近，這麼近，近到好像……好像就是在他耳邊吹的一樣？
老滕越想越覺得邪門。人都說荒山多鬼魅，自己該不會是撞鬼了吧？老滕打了個冷戰，轉身欲走，不料那隻穿山甲又不知死活地出現了。
穿山甲在一棵矮樹旁側着腦袋瞅着老滕，老滕看在眼裡，只覺得那小畜生是在嘲笑他。他罵了句娘，氣沖沖地朝穿山甲跑了過去。
穿山甲往後一閃，又消失了。老滕不信邪，一腳踹向那棵茂密的矮樹，這才發現矮樹後是一個半米高的山洞。老滕得意地鑽了進去，說：“小樣兒，憑你也想跟爺爺鬥？”洞中一絲光亮都沒有，濃稠的黑暗就像一碗發黴的漿糊，讓人呼吸不暢。
悠悠的葫蘆絲樂聲在這樣的黑暗中更加顯得詭異可怖。
老滕艱難地吞了口口水，拿不定主意是要繼續追穿山甲還是趕緊離開。
踟躕間，洞中忽的大亮，老滕猛地看見洞裡擠滿了血淋淋的獼猴、鷹隼、狸貓等等動物。不知怎的，那些動物突然變成一羣油膩膩的手執屠刀的大漢。這些大漢面無表情地向老滕走來。
他想叫卻叫不出聲，眼睜睜地看到自己的皮被人整張剝了出來，風乾、硝制，做成一個人形皮具。看到自己的血肉一塊一塊地掉落，被人煎炸蒸煮，變成餐桌上的一道道食物……
葫蘆絲聲戛然而止，老滕驚醒，他依然倚在那棵大樹邊。
沒有穿山甲，沒有山洞，沒有血淋淋的動物，沒有屠夫。
還好，還好，只是夢，只是夢。老滕擦了擦額上冷汗，正要站起來，突然發現腳邊有什麼東西。拿手電一照，原來是一根黑色的羽毛和一個小小的葫蘆絲。另外還有一張純白的，百合花瓣似的信箋。紙上寫道“若有下次，殺。”
老滕嚇得屁滾尿流，連滾帶爬地下到山下的派出所報案。他在派出所裡歇斯底里口齒不清地嚷嚷有人要殺他。可是警察筒子絲毫不關心什麼羽毛、葫蘆絲，人家擡頭看了他一眼，問：“你剛纔說你是來偷獵穿山甲的？”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老滕被判了五年，剛放出來不久就被成驍找來了。
成驍幾人聽完很想笑，但又不好意思笑，一個個都忍得很辛苦。
陳友博和我也不禁笑了起來，陳友博說：“這‘烏鴉’對付別人都是下降頭，爲什麼對付姓滕的那傢伙卻不是？”我說：“其實‘烏鴉’對付老滕用的也是降頭術。”
我說：“像我之前提過的那樣，**的降頭術主要有聲降、藥降、符降三種。老滕被施的無疑就是聲降。聲降需運用大量咒語，並藉助道具來下降。這種降頭可以使人意志力下降，受施降者擺佈。所以老滕纔會‘看’到‘烏鴉’希望他看到的場景。”
成驍說老滕的故事說完之後，那三人齊齊看向成驍，眼神分明在說，你呢？你做了什麼缺德事？
成驍想了很久，說：“我沒做過什麼有悖道義的事啊。”
此話一出，大家都不幹了。黃閣說：“年輕人，你這就不仗義了。合着你把我們約出來，聽我們把自己不光彩的事說了，自己卻不願意坦白？”
蛤蜊周說：“你們這種有錢人肯定做過虧心事，裝什麼呀？”
成驍無語得很，這是什麼邏輯，爲什麼有錢人就一定做過虧心事？
老滕已經醉得不行，含含糊糊地說了句什麼，估計也是說成驍裝孫子。
聲討“烏鴉”的聚會最終不歡而散。
成驍看向我的眼神頗顯無奈，他說：“不管你信不信，我確實沒做過虧心事。”我第一次見這人，自然無從判斷真假。陳友博說：“我認識成董三四年了，他的人品我敢做擔保。我估計啊，八成是那個怪客認錯人了，成董是被誤傷的。我今天領他過來就是想看看鐘兄弟你有沒有辦法幫他把這降頭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