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做了,我就沒有不吃的道理。
我從監獄出來這半年,每天不是酒店就是外賣。我不會做飯,也從來沒想過要學着做,可是如今一看到這種自己做的新鮮的飯菜,還是不由得食指大動。
自從我家出事後,真的是好久好久都沒有吃到這樣的家常菜了。
我伸手拿了筷子,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子面前吃了起來。
我吃的很快,可是吃相卻很好,我猜,這就是江修明爲什麼一直坐在我對面看着我的緣故吧。
“喝碗粥……”他一邊說着一邊將熱好的粥遞了過來。
我伸手接過,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然後筷子又如雨點般地落了下去。
江修明從頭到尾只看着我吃,並不曾動過筷子。
我秉持着媽媽的家訓。吃飯只吃七分飽。喝了一碗粥之後就停了筷子。
“怎麼不吃了?這就夠了?”
江修明看着我輕聲問道。
我點了點頭,抽了紙巾擦了擦嘴:“夠了,要保持身材,不能吃太多……”
我媽是唱話劇的演員,對這方面保持的尤其嚴格。我從小耳濡目染,別的沒學到,她的這些習慣倒是學了個十成十。
江修明皺了皺眉:“你都這麼瘦了,還保持什麼身材?”
我笑笑:“你們男人是不會明白女人對身材的執着的……再說了,如果是你的話,你是喜歡一個身材玲瓏有致的女人,還是喜歡一個滿身肥肉的女人?”
江修明掃了我一眼,伸手給我又添了一碗粥,我以爲他要勸我吃,誰知他卻把碗端到他自己的面前。
我皺了皺眉,接着想起,原來我家裡沒有碗。
他低頭喝了一口粥,然後看着我的臉淡淡說道:“我若喜歡一個人,是不會去在乎她的外貌的。我更注重的是我和她精神層面上的交流……”
精神交流?他這麼一說,感覺他的愛情好像逼格很高的樣子。我凝眸看着他,不由得肅然起敬。
他的這種回答確實是成熟的精英男人的答案,一個男人,只有真正成熟了,經過世事的磨礪之後,對於自己的另一半,才能給出這樣的答案。
我知道他說的是對的,於是笑笑:“爭論這個沒意義,因爲你沒遇到過讓你喜歡的胖女人……”
他沒吭聲,低頭默默吃起飯來。
他吃好後又把桌子收拾了一下,我去洗手間的時候眼尖一下子看到玄關處他買的水果,當下二話不說伸手拿了一隻水蜜桃。
洗淨之後,我跳着腳又坐到了沙發上,低頭認真地削起皮來,削完皮又用小刀把桃子細細地切了,然後擺到一隻水晶小碟子裡。
做這一切的時候我的身段手法一定是優美的,因爲當年媽媽這樣做的時候,我都能看得忘了時間。
看她做事,絕對是一種享受。
“吃點水果,算我慰勞你,謝謝你今天中午給我做的飯……”
我一邊說着一邊笑眯眯地遞給他一根牙籤。
他掃了我一眼,低聲笑道:“你吃個桃子也這樣的講究……”
我撇撇嘴:“這不是爲了你嗎?不然的話我早抱着一個啃着吃了,只有這樣,才能表達出我對你的謝意啊……”
他盯着我的臉,含笑說道:“原來是這樣,多謝你……”
他說完,用牙籤挑了一片桃子放到嘴裡細細地吃了起來。
飯也吃了,飯後水果也吃了,下一步他是不是就該走了?
桃子他只吃了一片就不再動,我低頭三下五除二把他剩下的打掃了,然後打着呵欠看了看時鐘。
“我說,江老師,你是不是該啓駕回宮了?”
我吃完飯了,又想睡覺。
我想借着受傷這個引子,這兩天就好好放個假好了。
江修明點了點頭:“那好,你休息一下吧,我晚上再來……”
“晚上再來?”我皺着眉看着他,“江老師,謝謝你的好意了,不過我打算從現在開始睡一直睡到明天早上,所以晚上你就不用來了,再說了,我這腳包好了就沒事了,做飯什麼的我自己就做了……”
“你自己做?”江修明看着我挑了挑眉,“醬油和食鹽都是我今天現買的,可見你從來沒開過火,曹小姐,你的廚房裡甚至連只碗也沒有……你是不是不會做飯?”
我點了點頭:“你說對了,我不會做飯,可是我會叫外賣,不管怎麼說,江老師,你這樣可不好……你說說,孤男寡女的,你總往我家躥是怎麼回事?”
江修明一聽我這句孤男寡女一下子笑了起來:“你是田田的同學,她管我叫小叔,你跟她平輩,算來你叫我一聲小叔也不爲過吧?做長輩的,照顧一下晚輩又怎麼了?”
我皺了皺眉,把臉一扭:“誰要管你叫小叔……”
江修明看着我淡淡說道:“好了,曹小姐,你自己一個女孩子在外面,確實也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我的分公司正在籌備階段,所以現在也有空,照顧一下你也是應當的,你不必往心裡去……”
我擡頭靜靜地看着他,輕聲說道:“江老師,我不是往心裡去,而是你這樣……你這樣讓我很不自在……我一個人已經習慣了,我不需要別人照顧……”
“是嗎?那你就習慣一下好了……”他說完,低頭掏出手機來。
“你原來的手機號已經打不通了,新手機號是多少?”
我看着他,沒吭聲。
江修明乾脆從沙發上拿起我的手機來,低頭想要用我的手機打過去,可是我的手機是有鍵盤鎖的,他伸手劃了一下屏幕低頭看着我說道:“多少?萬一你有什麼事,我可以照應一下……”
我面無表情地報了一串數字。
他放下我的手機,點了點頭:“好了,我記下了,那我晚上再來吧,你下午少睡點,不然的話晚上會睡不着……”
我垂了眼簾,淡淡說道:“走吧,我要睡了……”
我說完,不待他說話,轉身躺在了沙發上。
這個人怎麼可以這樣呢?這樣對我好可不行,我是一個惹禍精,身上又背了上千萬的債務,誰挨着我誰倒黴,他是老實人,我可不想把他拉下水。
他前腳剛一走,我後腳就給黛姐打電話。
黛姐是我在監獄裡認識的一個姐姐,三十歲的人了保養的像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開着保時捷代理一個高檔紅酒品牌。
她當初進去的原因是肇事逃逸。
她把她老公養的其中一個情婦給撞癱了,原因是那個女人不知天高地厚,在商場外面攔住她的車,說她已經懷了他老公的孩子,要求黛姐和她老公離婚,黛姐當時很淡定,說誰能證明你肚子裡的孩子是我老公的?
那女人顯然有備而來,直接說可以生下來去做dna,黛姐當場就說不用等生下來了,我現在送你去做,然後她就開車把那女人給撞了。
她花了不少錢,最後換了個減刑三年,她在裡面呆了一年,我進去的時候,她是那裡面的大姐頭。
也許都是因爲性格過於剛烈的原因,進去之後沒多久,她知道我犯事的原因後,我倆到成了好朋友。
黛姐的老公也不是一般的人物,從最初街頭亡命的混混,到最後洗白身家變成港城房地產業的翹楚,出了那樣的事之後倒是也並沒說她什麼,只是該玩還是玩,該包養還是包養,只是再玩的時候就立下了規矩,蘇黛永遠是他的合法妻子,任何人都別想逾越。
曾經一起患難過的人,說什麼也不是輕易可以動搖的了的。
因爲她老公的隱形背景,所以黛姐在監獄裡的時候非但沒有受什麼罪,反而過得很是滋潤。
她出獄之後,老公立即給她弄了一個紅酒莊,風風光光地開了一百桌,把她從監獄裡接回了家。
她也算是一個傳奇人物了。團引來血。
黛姐接到我的電話頗爲高興,笑嘻嘻地問我:“小美,終於想起我了?”
我笑笑:“我得去你那個公寓住幾天了,讓人給纏上了……”
黛姐在我之前出的獄,我出獄的時候她專門去接的我,也給我慶祝了一下,不過只有我們兩個人,她捎的她代理的紅酒,一萬五一瓶的酒她捎了六瓶。
喝的時候她只笑:“喝窮他!讓他變成窮光蛋!這樣就再也沒有女人圍着他轉了……”
她還是很愛他老公的。
喝酒的時候她給了我一套鑰匙,說是自己的公寓閒着,如果沒地方,就去那裡住着權當幫她看房子了。
我沒要,把姥姥的老房子收拾了一下就住進去了。
如今我住的地方被江修明知道了,他這種關心法,我很不喜歡,我不希望他是因爲看到我如今落魄了所以來可憐我,如果是這樣的話,我的心裡會難受,所以他的好意,我不想領。
黛姐一聽我被人纏上了,低聲問道:“什麼樣的人?要不要我幫你處理一下?”
我輕笑:“不用,是認識的人,知道我現在處境不好,就是想幫幫我……”
“難得還有個好人想幫你……這樣吧,我等下過去接着你,咱們晚上買點酒菜,再喝點……”
再喝點?要是讓江修明知道我帶傷上陣,怕了要罵我了吧。
我看了看時間還早,江修明所說的晚上過來應該就是指五點左右吧?
想到這裡,我慢吞吞地起身去浴室衝了個澡,出來之後收拾了幾件衣服,便一瘸一拐地下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