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薇低下頭，擺弄了會手指後，平靜地說道：“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以前沒什麼反應，沒察覺出來，直到去了醫院檢查過後才確認的。

“奧。”王文的腦子亂死了，他很少見陸薇如此平靜的樣子，比起陸薇的平靜，他則顯得惴惴不安，如坐鍼氈。

“我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

“你說吧。”王文故作鎮定地說道。

“孩子可能保不住了。”陸薇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十分沉重。

“你說什麼？”王文以爲自己聽錯了。

陸薇緩緩地仰起臉來，她的眼神看上去有些無助。“我說孩子可能保不住了。”

車內再一次恢復了岑寂，涅槃後的岑寂。悲傷，鋪天蓋地的悲傷，席捲而來，將人徹底淹沒。

王文只感覺渾身不斷地顫抖，心瞬間冰冷至極點。剛纔萌生出來的那點喜悅，剎那間，灰飛煙滅。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突然就要當爸爸了，更萬萬沒想到，這個希望破滅地如此之快。

“對不起！”陸薇難以掩飾臉上的悲傷。

王文終於明白在火鍋店裡蘇雅爲什麼說那番話了。他努力想讓自己冷靜下來，說真的，現在他的心裡很亂，就像發生了一場聲勢浩大的戰爭，讓他久久難以恢復平靜。

怎麼會這樣！

蘇雅扭過頭來，看了看坐在後排的王文和陸薇，忙說道：“薇薇，你怎麼能這麼說呢，這還沒到醫院呢，到醫院檢查之後才知道結果，萬一孩子還能保住呢，你不要這麼悲觀。”

聽蘇雅這麼一說，王文又看到了一絲希望。“蘇雅，這事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當然，我和薇薇什麼關係，我可是她的閨蜜，我能不知道麼。”

“那你爲什麼不早告訴我？”王文無法抑制此刻的矛盾心情，這件事陸薇和蘇雅都知情，偏偏他一直矇在鼓裡，有種被欺騙的感覺。

“我……”蘇雅的臉一下子白了，很是難堪。

“你不要責備蘇雅，是我不讓她說的。”陸薇主動解釋道，這時候她覺得沒有隱瞞的必要了，既然沒必要隱瞞了，那就和盤托出算了。“我是意外懷孕的，當初得知我懷孕了之後，我就蒙了，我沒想要這個孩子。”

“我靠，你在說什麼？”王文激動地說道，情緒起伏得厲害。

“對不起。”陸薇再次說道，在這個問題上，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向王文解釋，她也早就料到王文會有這樣的反應，只不過，比想象的還要激動。

“爲什麼說孩子保不住了？到底怎麼回事？是碰着了嗎？”王文說到這裡，當即聯想到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肖培抱着玫瑰花，走向陸薇的時候，陸薇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結果正好撞到了身後的那輛凱迪拉克，接着就蹲下了身子……靠，該死！“是不是那天晚上？”

陸薇倚靠着車門，身子就像是凍僵了似的，一動也不動。

“你倒是說話啊，孩子怎麼樣了？”王文迫切地問道，這個時候他無法保持平靜。

蘇雅再次轉過臉來，用安撫的口吻說道：“王文，你不要太激動，我們馬上就到醫院了，讓醫生檢查下再說，現在什麼都不確定，薇薇的意思是說，孩子可能保不住了。退一萬步講，就算孩子保不住了，你們還可以再要嘛。”

聽了蘇雅的話，王文做了個深呼吸，努力讓自己保持鎮靜。他想，這件事也不能怪陸薇，他不能把責任全都推卸到陸薇身上。他偷偷地瞄了陸薇一眼，見陸薇無神無主的樣子，不禁一陣心酸。

好不容易趕到醫院，掛了急診。

醫生做了一系列的檢查，最後結果出來了。

“大夫，怎麼樣？”陸薇焦急地問道。

“是啊，大夫，您倒是說話啊，孩子怎麼樣？沒事吧？”王文也追問道，此刻，他的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上，神經都崩得緊緊的。同時，還不停地暗自祈禱，千萬不要有事。

醫生搖了搖頭，“孩子保不住了，流掉吧。”

“什麼？”陸薇忽然眩暈。

王文一手扶住了陸薇，這不是陸薇想要的結果，更不是自己想要的結果！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了，太意外了，這結果，讓人無法承受。

“大夫，有沒有搞錯？前兩天我們還來醫院做的檢查，說沒什麼事兒，還打了黃體酮來保胎，怎麼今天……這結果是不是出錯了啊，您再好好看看。”蘇雅也不太相信這個結果，不過，從陸薇給她打電話的那一刻開始，她就感覺不妙，有種不祥的預感了。

陸薇清醒了一些，不過，她的雙腿彷彿已經失去了維持她站立的力量。

“你怎麼樣？”王文關切地問了一句。

陸薇沒有迴應，這個時候，她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王文，她需要沉澱，需要一段時間的沉澱。

“下面見紅就危險了，現在已經停胎了，保不住了，趕緊流掉吧，不然很危險。”醫生再次提議的同時，也是不斷地搖頭，顯然，對這個結果也是感到無盡的惋惜。

“靠，你這醫院是不是存心坑爹啊，前兩天來做檢查，還說沒事兒，就是孕酮低點兒，打了黃體酮，輸了液，說就能慢慢恢復正常，現在又說停胎了，孩子保不住了，耍着我們玩是不是？騙錢呢，是不是？”蘇雅火了，顯得非常的衝動。

“孕酮低，按理說打黃體酮是可以的，但我問你，當時醫生在輸完液的時候叮囑你們什麼了沒有？”

蘇雅想了想，“醫生倒是沒叮囑什麼，不過臨走之前，護士倒提醒了一下，也沒說別的，就是讓回家睡覺，好好休息什麼的。”

“嗯，那回去好好休息了嗎？”醫生轉臉看向陸薇。

陸薇心想，那天下午原本回到小區樓下了，結果聽到王文的公司被砸了，就和蘇雅一起去了王文的公司。“大夫，您的意思是，輸完液就必須要睡覺休息麼？”

“當然，你是不是沒休息？”

陸薇點了下頭，這會兒她已經有些說不出話來了。心，碎了，精神，崩潰，靈魂，被撕裂。

“還有，在這之前動過胎氣沒有？”

“與這有關係嗎？”蘇雅急眼了，“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只要能保住孩子，怎麼着都行，花多少錢我們也能拿得出來。”

醫生再次搖了搖頭，“已經保不住了，停胎了，孩子已經死在子宮裡了，你還想怎麼保，還是趕緊流掉吧，不然很危險，你們抓緊做決定吧。現在已經停胎了，不能讓胎兒在子宮裡停留太長的時間，需要儘快做人流清宮，不然很危險。”

天，塌陷了的感覺！

在進入醫院之前，王文還抱有一絲的希望，然而，聽了醫生的話後，希望徹底破滅。孩子保不住了，這是鐵一般的事實。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他反反覆覆地想這個問題，依舊沒有答案。

難道，這就是命中註定的麼？王文感覺心涼了，甚至變得冰冷。自己的孩子，來得太突然，走得也太突然，他真的有些無力承受，也不願意面對這突如其來的一切。

“你們說白了就是騙錢，坑爹，想騙錢給老孃說，老孃給你一千萬冥幣，給你燒紙錢……”蘇雅指着醫生大罵道。

陸薇率先走了出去。

“我砸了你們這個破醫院！”蘇雅繼續吼道，嗓門很高，加上這是晚上，聲音傳得很遠。

“姑娘，你怎麼能衝我這麼說話？”醫生也有些煩了。

“姑你大爺，我就這麼說了，你們都是坑人……”

王文見狀，沒再任由蘇雅胡鬧下去，一手拉住蘇雅的胳膊，強行拉着蘇雅走出了診室。

來到走廊裡，王文看到陸薇坐在對面那排藍色的座椅上，神情恍惚。他走過去，走到陸薇面前，想說話，卻又說不出口。

走廊裡，死一般的沉寂。

蒼黃的光線，映照在陸薇的臉上，她一言不發，安靜得如同死人。

雖然王文一時無法承受，但事實卻擺在眼前了，他不得不面對。他輕輕地坐下，坐在陸薇身邊，他固然難受，但是他知道，此時此刻，陸薇纔是最難受的一個。他想給予安慰，想給陸薇一個肩膀依靠，想讓陸薇趴在他懷裡痛哭，只可惜，夙願未能達成。

陸薇下意識地挪了一個座位，和王文保持起了距離。

雖然只是一個座位而已，最多也就五十釐米遠，但中間卻隔着一顆冷漠而又絕望的心。

王文也跟着往左邊挪了個座位，再次靠到陸薇身邊。這次，他沒給陸薇選擇的機會，主動將手繞過陸薇的後背，摟住陸薇的腰，把陸薇攬在了自己的懷裡。

或許這樣，她會好受一些。

或許這樣，自己的那種惶恐與迷茫感會少一些。

陸薇推開王文，從王文的懷裡掙脫開來。她不需要王文的體貼，不需要王文的安撫，她清楚，自己和王文徹底完了，感情，關係，即將走向終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