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徽宗之所以對蔬菜大棚如此感興趣，並不單單是爲了滿足他的口腹之慾。

如果真的能在隆冬時節種出綠菜，將來讓天下都可以不分季節吃上綠菜，是一件功在社稷，利在千秋的大好事，這件事必定會被記錄在史書上，而他宋徽宗的功績，自然又會增加上重重的一筆。

古人常說順應天意，天命不可違，這也是皇帝自稱真命天子的原因所在。

可如若武大真的能夠逆天而行，在冬日裡種出綠菜，宋徽宗非但不會懲罰，反而會大肆嘉獎，因爲這種“逆天而行”的大事，是在他宋徽宗治下出現的壯舉，一舉推翻古往今來，歷朝歷代的悖論，他宋徽宗勢必會名流千古。

至於發明綠菜的武大，聰明的史官一定會將他一筆帶過，重點在於記錄皇帝陛下的英明神武。

武大看出來宋徽宗的意思了，他也索性不再藏着掖着了，坦言道：

“陛下，讓天下百姓都吃上綠菜，短時間之內絕不可能。莫說是天下百姓，就算是汴京的百姓，微臣也敢斷言，他們今年冬日依舊吃不上綠菜。”

宋徽宗微怔，“何解？”

“因爲微臣會把冬日裡這些綠菜賣的很貴，非常貴，貴到讓百姓只是問一下價格便望而生畏！”

是的，還是那句老話，物以稀爲貴。

整個大宋，只有他武大能夠在冬日裡綠菜，別無分號，平日裡夏季賣十文錢的綠菜，擱在冬天，武大就敢賣十貫。

愛買不買，不買死去，哪涼快哪待着。

宋徽宗臉都綠了，咆哮道：

“武植，你好大的膽子！”

“陛下切莫生氣，容微臣解釋幾句。首先，微臣爲了在冬日裡培育出綠菜，花費太多的成本，如若不賣個高價，得不償失，微臣的損失還來補償？其次，陳留畢竟只是一個縣城，而微臣的綠菜大棚也只是剛剛嶄露頭腳，種植出來的綠菜數量有限，不可能提供給整個汴京的百姓，恐怕連各大豪門都供不應求，而且微臣培育綠菜的本意便是爲陳留百姓謀福利，既然如此，微臣爲何不賣個高價？”

其實有句話武大沒說出來，他這樣做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從肥的流油的各大豪門手裡賺來銀錢，貼補到窮的叮噹響的百姓身上，這也算是一種巧取豪奪了。

宋徽宗自然也明白這個意思，作爲皇帝，他自然也樂得其所，只是他總覺得似乎隱隱有些不對，一時卻想不出個所以然來，眉頭微皺。

便在此時，一直靜靜的站在一旁，低眉順眼的御史中丞宋大人發話了，“早就聽聞武縣子極具巧言令色之能，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武大沒有發怒，而是微笑道：“不知，大人您是……？”

宋大人微微一頷首，回道：“老夫添居御史中丞，只是區區從二品官職，武縣子不認得老夫，也屬常事。”

“哦~原來是宋大人，敢問宋大人，下官何曾巧言令色？難道下官說的不是實話嗎？”武大似乎沒聽出宋大人話中帶話，已經很是平靜。

宋大人不再理會武大，對宋徽宗施禮說道：“陛下，武縣子之前所言種種，老臣不敢苟同。說的天花亂墜，爲陳留百姓解憂也罷，從權貴豪門身上榨取銀錢補貼百姓也罷，終究繞不過一道坎，這綠菜你之所以要賣出個天價來，最重要的原因，還是因爲你武縣子想要大賺一筆！爲了些許阿堵物，在陛下面前大放厥詞，更牽扯到民生，武縣子，你敢說你不是巧言令色？混淆聖聽？”

好一個看似低眉順眼，實則高深莫測包藏禍心的御史中丞宋大人，不愧是用嘴皮子混飯吃的，一語中的，正中武大命門。

武大嘴角一陣抽搐。

李師師的問題還沒有解決，當下絕對不能再添新患，這個罪名打死都不能認。

於是乎，武大一邊高呼冤枉，一邊一字一字的緩緩說道：“陛下，微臣之心可昭日月，爲表明微臣只是在爲陛下分憂，爲百姓謀福，微臣保證，此次綠菜種植成功後，所賺取的銀錢，微臣分文不取，全都分散到陳留百姓身上，讓他們安然過冬！”

其實說這句話的時候，武大的心頭在滴血。

這損失的可都是錢啊，沒辦法，形勢逼人，武大隻能破財免災。

宋徽宗露出一副朕心甚慰的噁心樣子，可御史中丞卻沒有就此放過武大的意思。

“敢問武縣子，李氏女子李師師，可還在你府上？”

來了，正題來了。

武大心頭一震，臉上卻驚愕道：“李師師？”

宋大人兩眼微眯，玩味道：“怎麼，武縣子不認得此女嗎？”

就連宋徽宗，也不由自主的望向武大，看武大如何作答。

“李師師在下官老家陽谷的名氣極大，我自然是認識的，只是沒想到宋大人居然也會認得她而已。”

“武縣子承認便好，敢問武縣子與她是何種關係？她爲何會跟你一起從陽谷來到汴京？她又爲何住進你的府上？你可知她是何種身份？”

宋大人步步緊逼，出乎預料的是，武大並沒有按照他的算計去反駁，而勃然大怒，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罵：

“好你個宋老匹夫，你我雖無深交，但同朝爲官，份屬同僚，沒成想首次碰面，你居然就如此含血噴人！那李師師乃待選秀女之身，向來不已真面目示人，一直是帶着面紗的，我只是在陽谷的時候聽說過她的名氣而已，何曾與她一起來到汴京？至於住在我府上，純屬無稽之談！”

蔡京與御史中丞宋大人等人，想拿李師師秀女的身份來找茬，武大偏偏不給他們這個機會，主動把這件事情挑明，暴露出來，目的很明確，就是告訴宋徽宗，他武大知曉李師師是待選的秀女，絕對不可能與她有過深的牽扯。

宋大人沒有繼續落井下石，也沒有故作退讓，就那般退回去站在原地，笑而不語。

童貫、武大也不再多言，沉默以對。

大家都是演員，且都是實力派演員，演技不俗，事已至此，多說無益，結果就在皇帝陛下一念之間，就看他要做出何種決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