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禾睡著了。

蜷成小小的一團，縮在許青旁邊。

許青順撫著她披落在一旁的長發，嘴唇輕碰一下她的額頭，在黑暗裡看著姜禾的輪廓，片刻后伸手拉一下被角幫她蓋好。

言語間的喜歡，總是沒有這樣簡單直接的。

感情濃到一定程度，自然而然就會更加親密，有意無意的，就像姜禾總是想他拿著腿再怎麼怎麼樣……

那一刻的喜歡，只有最親密的接觸才能釋放出來。

「晚安，小禾苗。」

輕輕的一聲，讓姜禾皺了皺眉，哼唧一聲又往他這邊拱了拱，小幅度的晃晃腦袋找到一個最舒服的姿勢，半隻臉都藏進被子里，然後重歸寂靜。

許青無聲地笑了一下，他沒見過姜禾剛來時的睡姿，不知道是不是也像現在這樣。

還是說，稍有一點風吹草動，便警惕地睜開眼睛？

不管怎樣，過去的終歸都是過去了，未來她只會一天天變得更好，直到完全適應這個一千年後的世界。

好的，壞的，開心的，煩惱的，一切都會慢慢經歷。

不過在此之前，還是要先想想，明天早上她會不會惱羞成怒而不去做早飯……

許青閉上眼睛，再醒來時是被姜禾的動作弄醒的。

窗帘半遮，房間里有了光線。

他睜開眼睛，看到的就是姜禾小心翼翼扳開他胳膊試圖溜出去的畫面，一邊還想系好睡衣上的扣子，看上去有點手忙腳亂。

好像察覺到他的目光，姜禾猛一抬頭，卻見許青依然閉著眼睛還在熟睡。

姜禾有鬆了口氣的感覺，一點一點把自己挪出去，抓抓頭髮看著窗帘那裡透過來的光線，呆了片刻后視線挪到身後許青的臉上。

想起昨晚睡前，她把手捂在臉上長長吐出口氣，然後才動作輕柔地翻身下床。

悄悄地穿上衣服，姜禾注意到床邊昨晚換下來的小褲，剛平息的臉上又開始變熱，一把攥在手裡，鬼鬼祟祟地準備出去。

「放那兒吧，一會兒我幫你洗。」

身後傳來的聲音讓姜禾猛的僵在原地，手裡恨不得把那塊小小的布料捏成空氣，讓它煙消雲散，從世界上抹去。

「這很正常啊，之前我也做夢夢到過一些東西，然後大早上偷偷爬起來洗……還騙你說是洗襪子，誰會大早上洗襪子？我們現在都——啊！你打死我就做小寡婦了！」

「我咬死你！」

「別撞了別撞了！」

姜禾跳到床上隔著被子壓在許青身上打鬧一會兒，情緒忽然就恢復平靜了。

「你還天天問我要不要拿你腿，現在輪到你就這樣？」

「我都說了不需要！」姜禾趴在他身上，歪著腦袋看著窗帘。

這個傢伙就是好色，什麼幫忙都是借口，她怎麼可能會像小電影上的女人一樣，喜歡那個什麼……

無恥！

下流！

姜禾轉過頭，對上許青的眼睛，忽然低頭又撞他一下，像磕頭一樣的，咚一聲響，然後才爬下床，踩上拖鞋準備去洗漱。

那些都是許青做的，和她女俠姜禾又有什麼關係呢？

「還捏著幹嘛，都說了我幫你洗。」許青在後面出聲。

「給！」

姜禾頭也不回地一扔，聽到許青叫，她回頭看看，正好扔到他臉上……

趕緊拉開門閃身出去。

許青看她緊張地跑出去，拉下臉上的衣服捏在手裡，靠在床頭沉思，這玩意落頭上究竟是好兆頭還是壞兆頭？

在她洗漱完之後，許青施施然起床，先去陽台給她把衣服揉搓一下，擰乾之後掛到雜物間的衣架上——現在姜禾的上下兩件套一直放在雜物間的衣架上晾，住在一樓，許青也不太喜歡她掛到陽台。

甚至他的四角褲都挪到雜物間這邊晾，免得被什麼變態女鄰居偷去……雖然不太可能就是了。

回來洗漱完畢，姜禾也端著饅頭從廚房出來，喊了一聲讓他吃早飯，沒有往日那麼中氣十足，反而像個小媳婦一樣。

早飯沒有做太複雜，熱了幾個饅頭，就著鹹菜，也不知道是因為起晚了，還是因為她懶得煮粥。

許青不在意，反正喝點水也一樣。

姜禾吃得很快，完事抹抹嘴去一邊拿著手機在某寶上找豆漿機，本來想問問許青的意見，眼神轉過，忽然又不想問了。

她自己又不是不會找。

身為一個現代人，買豆漿機這種小事，自己就能搞定了。

九陽。

姜禾看這個名字覺得厲害，電視上的九陽神功就是頂級功法，豆漿機叫這個名字也差不到哪去，再領個券，三百多的豆漿機只要二百多就能買下來。

「嘿！」

「哈！」

許青站在客廳中間練搪手拳，一招一式很認真，因為住在一樓，偶爾跺幾下腳也沒事。

「我出去了。」

姜禾背上包包，拿著鑰匙招呼一聲，轉身出門。

許青依然在練拳，昨天姜禾說過，本來要去看電影，因為一起回家吃飯便和宮萍約了今天，他只好好練好自己的功夫。

今天姜禾沒練劍，而他有練拳，此消彼長之下，差距就會一點一點拉近，雖然只是一點點的，但勝在堅持。

習一天武成不了高手，讀一天書變不聰明，持之以恆才是王道，姜禾都懂的事，他更懂，這就像練級一樣，姜禾是滿級大boss，他剛提著木劍走出新手村，技能熟練度慢慢刷上來，只要時間夠，遲早把她打敗扛到床上。

……

外面天氣晴朗。

姜禾沒有走出太遠，出門轉個彎，朝宮萍住的那邊去，還沒到樓下，便遠遠一身藍色連衣裙的宮萍，踩著白色高跟鞋，和兩個人在那邊說什麼，還有幾件東西在地上。

宮萍見到姜禾，不由踮了踮腳，一副心情很好的樣子，招手叫她快過來。

「我買的古箏！」

她指指地上的盒子箱子，朝過來的姜禾挑挑眉。

「哇！」

姜禾很合時宜地發出驚嘆，看看她的古箏，目測一下，和自己的大劍差不多長，一米六左右，還挺大。

兩個穿著送貨衣服的師傅幫忙把東西搬上去，宮萍和姜禾走在前面，進了宮萍家，乾乾淨淨的客廳頓時多出來一個大件，還有隨古箏一起贈送的紅木小椅。

付過運費，幫忙搬東西的師傅離開，宮萍興奮地回來調試古箏，姜禾坐在一旁好奇地看她擺弄。

很奇怪，許青遊手好閒刷視頻捏盔甲，她釣魚舞刀弄劍，宮萍也閑的沒什麼事，鼓搗這些……

也許這就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這個好學嗎？」

「不太好學，你想學嗎？」

「沒有，我學不會，許青應該很有天賦，他唱歌很好聽。」姜禾覺得這些琴棋書畫什麼的，離自己好遠。

讀個書就夠吃力了，更別說學彈琴。

「男人學這個幹嘛……對了，你可以學兩下，然後許青不是會練功嗎？你彈琴他打拳，如果會耍劍就更好了。」宮萍建議道。

「太閑了。」姜禾搖頭。

想想許青拿著劍舞的樣子，她有些嫌棄，一點力道都沒有，練沒多久就說手酸。

宮萍笑了一下，要說閑，還真沒比她們兩個閑的，姜禾只晚上直播一會兒，她也是有事的時候做事，沒事的時候只能閑著。

忙活了十幾分鐘，宮萍才活動活動手腕，坐到紅木小凳上，錚地一聲。

「聽我給你彈一曲。」

然後便是連綿不斷的聲音。

姜禾坐在沙發上歪了歪頭，感覺這個調子很耳熟，卻想不起來在哪聽過。

「怎麼樣？」宮萍問。

「我好像聽過。」

「當然聽過，看過功夫吧？」

「哦～」

姜禾想起來了，許青帶著她看電影的那兩個瞎子，就是彈的這個。

可惜她的琴聲發不出刀，那些都是假的。

「要是能像電影里那樣冒出來刀子就厲害了。」她有些惋惜。

「我也想過，閉著眼睛幻想我在這兒彈，那些刀子嗖嗖嗖飛。」宮萍嘿嘿一笑，挑動箏弦，噔噔噔的聲音好像有個彪形大漢扛著音響正在狂奔過來。

「咦，這個我也聽過！」姜禾聽著這一首也耳熟。

「難念的經。」宮萍道。

「……」

看姜禾一臉疑惑的樣子，她提醒道：「天龍八部主題曲。」

姜禾繼續疑惑。

「沒看過？可能在哪兒聽過吧。」宮萍想了想，沒在意。

一曲彈完，轉過頭髮現姜禾羨慕地看著她，宮萍問道：「想學？」

「我學不會。」姜禾低頭看看自己的手，緩緩握拳，發出咔吧一聲脆響。

握慣了劍的手，搞這個東西，想想就違和。

「我教你啊，你教我做飯，我教你彈曲子。」

「不了，我還要讀書，看書……學太多了腦袋受不了。」姜禾靠在沙發上哀嘆一聲，比起彈這個，還是做讀書人更重要。

修身養性……

假如讀完書的話，學習一下也沒關係。

宮萍愣了愣，有些不敢置通道：「你還在上學？」

「……算是吧。」

「什麼叫算是？我以為你……你……」宮萍覺得很淦。

姜禾竟然還是個學生？

這和她想的不一樣啊，天天和許青直播，要麼和她跑去釣魚，還教她做飯……這樣一個女孩竟然還是學生？！

「沒有，是許青考慮讓我讀個成人大學，讓我先自學準備著。」

姜禾的解釋讓宮萍鬆了口氣，旋即又愣住了。

「他想讓你補學歷？」

「嗯……對。」姜禾記得許青也有提到學歷什麼的。

宮萍把身子轉過來，手搭在古箏上發出一聲輕響，盯著姜禾認真看了一眼，忍不住好奇道：「你之前呢？」

「什麼之前？」

「之前讀到哪了？高中？」

「初……初二。」

「？？」

宮萍驚呆了，怎麼看都看不出來姜禾甚至初中都沒讀完，在她印象里……

好吧，反正有些超出她想象。

這並不是學歷歧視，而是相處過程中，姜禾的表現，平時在微訊上聊天，遊戲沒在線的時候，問一下經常都是回答在看書。

釣魚的時候包包里偶爾也會裝本書，把魚竿甩一下固定在那兒，坐小馬紮上就開始安安靜靜看。

這麼一個文靜的愛看書的女孩子，竟然初中，宮萍覺得不可思議，姜禾雖然話少，但說出來的話經常讓人印象深刻，如果不是姜禾自己說出來，她是無論如何想象不出的。

「那……他呢？」

「他是大學，對，大學畢業。」姜禾目光落到窗外，看向許青家的方向。

「很好奇你們怎麼認識的。」宮萍抿抿嘴，忽然間有些羨慕，「他說的讓你繼續上學？」

「是啊。」

「幫你規劃的很好啊……」

她目光落在姜禾臉上，想起的是直播間里許青嘻嘻哈哈開玩笑練樁的樣子。

逼一個已經能夠靠直播賺錢的女朋友學習補學歷，除了費力不討好之外，有什麼好處？

「說起來，我只在直播間見過他，離這麼近都沒認識。」宮萍忽然道。

「啊？你想認識他嗎？」姜禾問。

「呃……說想的話怪怪的，那是你男朋友，我認識做什麼。」

宮萍樂了一下，接著抿抿嘴，道：「但就是挺想認識一下這個人。」

「為什麼？」

「就是好奇，你們兩個都住一起了，都有自己的工作，還都收入不算低，每天你做飯什麼的，離結婚就差一步了吧？」

宮萍迎著姜禾的目光，頓了頓道：「還想讓你上學，你之前好像抱怨過他一直逼你看書，現在又想讓你補學歷……你直播這事他是不是不太喜歡？」

「啊……」姜禾點了點頭，想起當初許青的態度，道：「對，一開始是，後來才和我一起播。」

「這個男人……」

「他想讓我變成和他一樣的人。」姜禾笑了，眼睛彎彎的，「讓我學習變得更好。」

「為什麼我有點酸酸的。」宮萍道。

不說別的，起碼這個男人是在規劃未來，不是未來三五年，而是兩個人所有的未來，生命的後半段，在他計劃里應該兩個人會一直相伴。

「不至於酸吧？」

「至於。」

「因為喜歡，這樣不是很正常嗎？」

「背後的原因令人暖心。」宮萍皺了皺鼻子，起身幫姜禾的水杯里添上水，白色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發出噠噠的聲音，「把他叫出來一起出去逛逛？」

「你想做什麼？」姜禾警惕起來，「他很忙，我覺得還是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