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會相信有人從古代飛過來？」

姜禾溫吞的話語讓許青一愣。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怎麼想也不該是從姜禾嘴裡冒出來的。

看著姜禾的眼神，許青張了張嘴。

「我信了。」

「因為你傻，其實我只是從小流浪，跟著拾荒老太學了一套三皇炮錘拳。」

「……」

兩個人對視著，姜禾面色平靜，目光不閃不避。

片刻后她終於忍不住嗤一聲笑出來。

「快吃飯。」姜禾幫他夾了一筷菜放碗里，嘴角微微上揚。

不知不覺間，姜禾掌握主動權了。

許青恍然間明白，前些日子姜禾說她是現代人了是什麼意思。

現在來自古代的證據……沒有證據了。

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再也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

即使說出去，也不會有人信。

許青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想明白這一層的，也許是某個偶然的瞬間，玩遊戲的時候看著『開元來的禾苗』這個id忽然想明白的。

也或許是在和朋友出門遊玩的時候，突然想到的。

「你太聰明了。」

許青低聲念了一句，他從一開始就覺得姜禾在某方面異常聰明，看起來憨憨的，只是因為見識不足，而且還沒有適應。

說不定還有故意裝出來的……

能提著劍活這麼大，光有武力值不太夠。

「終於承認你才是愚蠢的了？」姜禾問。

「我只是說你聰明，並沒有承認我愚蠢，嚴格來說，你的聰明只有這麼一點點。」許青從菜盤裡夾出來只蝦米，一口吞掉，然後又夾一大片青菜：「我的聰明是有這麼大片。」

「就是菜。」

「？」

「只不過讀書讀不過你而已，你讀了十幾年，我才剛開始看書，你等著，用不了多久我就超過你。」姜禾信心滿滿。

許青忍不住提醒：「之前你還差點被微商騙了。」

「那只是對現代不了解，這是信息差，就和你騙我一樣。」

「我真的有騙到你嗎？」

許青對這件事情表示懷疑。

古代人又不是傻子，話說回來，當時他閑的沒事忽悠拉個小手抱一下，怎麼想都是很順其自然的……那種氛圍和狀態，和姜禾絕對脫不了關係。

雖然姜禾沒有暗示，但所有反應都已經說明了一切。

要是姜禾一直保持剛見面時那種冷冷的眼神和本能的抗拒，保證他半點念頭都沒有。

「就是你騙我的。」姜禾認真道。

「……」

「不然難道是我故意讓你鑽進我房間里去的？」她反問道。

「你半夜鑽了我房間好幾次吧？」許青被她提醒，想起來這茬。

「閉嘴，吃飯。」

……

晚飯在六點多吃完，許青把碗洗乾淨，出來時姜禾已經坐在寶座上熱身，準備七點的直播。

他之前只是幫忙引流，現在觀眾已經穩定，也沒有當初直播捏盔甲之類的興趣，只坐在一旁，隨手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書來看。

《寫作這回事》

雖然沒打算寫什麼的，不過不管做視頻撰稿還是寫影評，都與創作能力脫不開關係，姜禾在那邊悶頭決鬥，他抱著書坐在一旁看。

讀書的習慣會影響他人，這是以身作則。

一件事可以達成好幾個目的，還能同時出鏡免得被小破站發現直播人和註冊人不符，實在太棒了。

許青摸摸頭髮，準備七點半的時候再練樁，功夫不能落下。

新聞放在明天看重播，直播時沒那麼專心，第二天總得重新看一次。

等姜禾完全不用他的時候，應該會輕鬆很多，這時候可以躲在鏡頭外面做些自己的事……

姜禾打完一把活動活動手腕盤盤許青的寸頭，惹得許青搖頭晃腦躲避，卻怎麼也躲不開她的手。

屏幕另一邊，宮萍看到這一幕忍不住笑起來，倆人坐在鏡頭前總是很自然很有生活氣的樣子。

再另一頭的胡大桐樹也樂了一下，他的鬼畜素材正打算更新版本，這個怒搓狗頭也可以剪進去。

「我打上1700分了！」

姜禾興奮地一小聲提醒，許青抬眼看看，見到的是滿屏66666。

「哦，好厲害。」許青冷漠棒讀，其實這是早晚的事，裝備吃的虧，早已經被姜禾用積分換裝備慢慢彌補上來，只差著時裝，在她的反應和節奏操作下，段位一直在慢慢提升。

他正在低頭看書。

「你第一次騙我是你不好，第二次上當是我活該，第三次騙我，我們兩個都不是好東西」

這句話之前姜禾好像說過一次，原來是從這兒看的。

這小老太太才不是好東西，整天裝傻，他許青好著呢。

又來了，打上1700分的姜禾沒有開始下一局遊戲，反而兩隻手對著他的腦袋盤了一下，過了把癮，然後關掉dnf打開爐石玩起來，免得今天剛打上去一會兒又掉下來，要掉也是明天才能掉。

許青拿著筆在書上圈圈畫畫標註，到七點半，才撣撣衣服站起來，往後稍稍，立定了身子開始練今天的樁。

「文武雙全！」

「666666」

「主播這個嗶裝的好」

「放下書開始練武，我以為我看什麼電影呢」

一片彈幕飛過。

剛剛捧著書拿著筆看了半個小時，現在開始練樁的許青在眾人看來太裝了。

許青只能在心裡嗤一聲。

一群凡人，不懂打倒boss需要怎樣強大的意志和苦練。

凡人之所以是凡人，是還沒遇到讓他們成為勇士的惡龍，而他遇到了，那個惡龍正霸佔著他的電腦，拿著以前獨屬於他的滑鼠，玩著以前獨屬於他的遊戲賬號，用他辛辛苦苦組建的卡組正玩得一臉開心。

半個小時轉瞬即過。

「你已經可以獨立了。」

許青收勢吐氣，剛剛練樁的時候他忽然意識到這一點。

姜禾正把今天的視頻整理上傳，聞言回頭望了一眼，「怎麼說？」

「對現代有了基本的認識，貨幣體系也有了了解，還有生活技能，以及一些保證生活的存款，差的只有一張身份，其他的……和離家出走的人相比，也已經強了太多。」

「也就是用不到你了。」

「雖然這樣說挺那個什麼的，不過是個事實。」許青笑著道，頓了一下，轉口繼續道：「只是一部分，其實不完全正確。」

「嗯？」

「你總歸需要一個男人。」

「哼。」

姜禾晃動著滑鼠頭也不回地哼了一聲。

許青湊過來把她攬在懷裡，其實一開始幫姜禾的目的就是讓她藏好自己，當時覺得挺複雜，現在不知不覺間，她已經飛速學會，把古代人這個身份拋去。

徹底拋去。

可以公之於眾的秘密，沒有泄密的可能。

「你怕不怕我丟下你背上包包跑路？」姜禾晃一下腦袋，用後腦勺在他身上蹭蹭。

「你覺得呢？」

「我覺得……」

姜禾抬頭，視線與他交匯在一起，「……你會。」

「為什麼？」許青問。

「因為我也怕呀！」

姜禾忽然把他推到沙發上，整個人撲過去，嘻嘻哈哈撓他癢。

「這麼嚴肅做什麼！」

「我又不怕！」

「都睡一張床上了，所以不怕是吧？」姜禾按住許青的胳膊，眯眼盯著他。

「睡一張床上又沒做什麼。」

「因為你不敢。」

「我……你不要激我。」許青很嚴肅地道，「我會把這當成暗示，萬一被你打成重傷就完蛋了。」

「……」

姜禾低頭瞧瞧，「我們沒成親，不能做那個什麼……」

說著，她的臉有些紅起來。

「那你還不放開？」

「感覺我們兩個關係怪怪的。」姜禾從他身上爬起來道。

按理說……

好像沒有理。

仔細想想一切都很正常，但就是感覺怪。

「怪就對了，把你原有的邏輯認知模式打破重塑，這個過程已經比想象中快多了，現代和你以前的想法衝突的時候，你就會有這感覺，改變越多，衝突就越強烈。」

「簡單說，時間太短的緣故。」

「你這麼一本正經的就能掩飾你想做下流事的想法嗎？」

「……這只是本能。」許青尷尬地翻了個身。

姜禾沒說話，她也覺得這樣不太好，但想到要同房……

她瞅瞅許青，低下頭去，兩隻手糾在一起，腦袋裡閃過宮萍的小玩具。

這種事好像在他們看來是很正常的。

要麼就……同房不行，可以勉強給他一點小小的安慰？可是他好像不喜歡拿腳了……姜禾有點苦惱地偷瞄一眼許青。

想到幾個月前還很抵觸許青搬進房間，還有七夕的時候被許青亂親，她忽然驚醒。

變成現代人就是底線越來越低嗎……

「你還沒有說你為什麼不怕。」姜禾斂起心神，坐回椅子上看向屏幕，免得被許青看出來，畢竟許青很會得寸進尺。

「我從來都沒有怕過呀。」

「是嗎？」

「嗯……其實早就有準備，以前是只是擔心你在這個世界活不下去，拿著劍鋌而走險，不管你走不走，那都不是我能控制的。」

「說慌，你就是看準了我不會溜，所以才不擔心。」

「行吧，我相信你。」

許青躺在沙發上閉上眼睛，嘴角微動。

關於愚蠢的姜禾是什麼時候偷偷成長起來的，他已經記不起了，好像一直都在努力學習一切。

那次七夕的晚上就該看出來了，要以前的姜禾，肯定會下意識抵觸，抗拒，而不是半推半就。

第二天早上還真把衣服交給他洗了。

相處怪怪的，反而才正常，畢竟她接受現代改造要有個過程。

這樣其實不錯，一起嚴肅地討論一下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雙方都滿意，而不是和其他情侶一樣猜來猜去，不要倒底是要還是真的不要，不喜歡到底是不喜歡還是喜歡。

許青發現自己還挺喜歡這種怪怪的感覺的。

視頻上傳完，姜禾側頭瞧瞧，許青胳膊墊在腦後躺在沙發上正休息，冬瓜爬到他肚子上甩著尾巴卧下。

坐在椅子上想了一會兒，她從身後書架上抽出來書，《三體》的厚度一開始讓她望而生畏，現在讀進去以後，簡直嘆為觀止。

外星人好像真的一樣。

還有很多描寫，她都要看好幾遍才能理解其中意思，這種思考的樂趣，是在數學題上從來沒感受過的——數學帶給人的只有痛苦。

「什麼人才能寫出這樣一本書啊……」

「嗯？」

聽到姜禾小聲驚嘆，許青睜開眼睛瞄瞄，忍不住笑了一聲。

當初他一個現代人都感受到了震撼，給姜禾看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思，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看懂，現在看來，這個古代人受到的心靈衝擊只可能更大。

「其實挺簡單的，考個華北水利，應聘一個電廠，摸魚二十年，就寫出來了。」

「我知道摸魚不是拿著一條魚來摸，是偷懶。」

「你可太厲害了。」

「哼。」

對於許青的誇讚，姜禾只哼了一聲，抱著厚厚的書翹起腳搭到沙發扶手上，認真翻到許青幫她夾了書籤的那裡。

「為什麼羅輯沒有破壁人？」

「你可以試著用另一種角度去想，如果他有的話，應該會是什麼樣子，這樣很多問題都能得到解答。」

「哦？」

姜禾認真抬起頭想了一會兒，才若有所思道：「這樣相當於提醒他了。」

許青點頭道：「嗯……也對。」

「主不在乎。」

「不，主快嚇尿了。」

冬瓜眼神從許青身上掃過，看向那邊的姜禾，一雙耳朵動了兩下，像是在給母星傳遞信息。

「這也是你帶我享受現代的一部分嗎？」姜禾摸著書皮輕嘆，這個時代確實有很多很棒的東西，不用多麼費力就能讓人感受到幸福或改變世界觀。

讀一本書，看一部電影，聽一首歌，非常輕易就可以得到震撼與感動。

「這是計劃的一部分。」

「……好好說話。」

「哦，是的，我想把所有喜歡的東西都分享給你。」許青道。

「謝謝，我很喜歡。」

姜禾板著臉把書合起來放到許青肚子上，然後轉身去洗澡。

厚厚的書壓在肚子上，加上冬瓜也卧在那裡，許青頓時壓力驟增。

也不知道貓該怎麼減肥，這麼肥還喜歡像以前一樣趴人肚子。

從沙發上仰起身，許青拿著書隨便翻開一頁，重溫這部。

不知多久，浴室里的水聲停下，姜禾踏踏踏走出來。

「不能那個……」她捏著衣角看向別處，依然板著一張臉，耳根稍紅。

「？？」

許青瞪大了眼睛看向她的白絲小腿。

今天這是過年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