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剛剛從景區入口走出來，身材中等、相貌粗獷、留着小鬍子的中年男人，紀航心下疑惑：

他怎麼會在這裡？

這中年人名叫李仕玶，和紀航之前同在一個單位，可以說得上是戰友。

紀航在創業做安保公司的時候，自然沒少聯繫以前的老戰友。誰的業務能力、專業技術比較強，他都很清楚。而這李仕玶，就是他第一批聯繫的人之一。因爲他很清楚，李仕玶有很多的小團隊領導、指揮經驗。

做他們這一行，對個人的身體素質、武力其實沒有非常高的要求，隨着時間推移、年齡增大，必然是比不上年輕人的，相比起來，經驗和其他專業能力，纔是真正的無價之寶，是一般人花錢、花時間都沒地方學的東西。

不過當時李仕玶不僅婉拒了他，還反過來招募他，說是有一個大企業要招人，報酬相當豐厚，年入可能會達到七位數，而且各種保險和福利都是最好的。

是的，他昨天晚上跟楚總、劉總說的那位找到了“合適的工作”，年入七位數的戰友，就是指的李仕玶。

老實說，當時他也是很感興趣的，有追問了一下，但李仕玶表示更具體的情況，需要專人來跟他聊，而且需要籤一些保密協議。

考慮過後，紀航還是選擇繼續自己的創業路。

一是他已經拉了一些老弟兄，資金也籌備的差不多，不可能就這麼撇下這攤子不管；二是按着李仕玶的描述，那家企業要他們做的事情，估計不會輕鬆，大錢肯定不是白賺的，違法犯罪倒是未必，但要麼會長時間在外出差，要麼就是24小時待命，加上覆雜的保密協議，估計就和他們當初執行任務差不多。他年紀已經不小了，還是希望能有一些正常的生活。

看到老戰友，紀航沒有出聲招呼，他注意到李仕玶身邊還有二女三男五個人，估計現在是正在工作的狀態。

走出景區的李仕玶也保持着很好的觀察習慣，很快就注意到了停車場中倚在一輛GL8邊上的黝黑漢子，視線沒有過多停留，只是幅度很小地點了一下頭，算是招呼。

紀航同樣回以微微地點頭，表示迴應。

看起來，他現在是真的在工作狀態中。

紀航不由心下猜測起李仕玶的工作，看他陪同的那些人，從裝束、打扮、攜帶的東西，以及人員配備，不太像是有錢人上山閒逛旅遊的樣子。

不是旅遊的話，來伍舒山做什麼？

從李仕玶行走時的位置，以及其他幾人的狀態，可以推測出那幾人裡，兩個女人的地位最高，或者說最爲重要。

而她們兩人此時的表情頗爲嚴峻，正在低聲交談，似乎遇到了什麼問題。

不過好奇歸好奇，紀航也知道，在沒有涉及到相關利益的時候，如果冒然去調查的話，就相當於是挑釁李仕玶了，是影響他的工作。

半分鐘後，看着緊跟着從景區出來的向坤一行人，紀航心下忽然冒出一個念頭：

向坤今天來伍舒山，不會是和李仕玶他們有什麼關係吧？

不過他很快把這念頭甩出腦外，應該沒有那麼巧的事。

他自然不會知道，當他和李仕玶不動聲色、極有默契地小幅度隔空致意時，離李仕玶一行人不遠，同樣也在出景區的向坤，就已經察覺到了他們之間的“交流”，瞬間將他們聯繫起來。

向坤倒是沒有覺得紀航就是“神行科技”的人，因爲他明顯可以感覺到，“神行科技”那羣人裡那位和紀航點頭致意的人，在看到紀航時，是有一瞬間的詫異或是驚奇的。而且根據他們剛剛進入景區後，紀航跟許開兩人的交談內容，也可以確定，他們倆今天過來開車，原因在劉飛寶身上，跟“神行科技”沒有關係。

至於“神行科技”裡的那人和紀航認識，其實也很容易理解——他們之前可能在同一個單位服役。

……

幾個小時之前，在他們還在車上，未抵達景區的時候，向坤就已經通過對米喬身邊那張建立了“超感聯繫”的紙片感應，知道她和“神行科技”的人已經在伍舒山景區了。

所以對於在伍舒山遇到米喬、方蘋芳等人，向坤並不意外，甚至是有所期待的。

雖然之前就對他們到伍舒山附近的目的有所猜測，但直到此時，才能夠完全確定，他們確實是衝着伍舒山上可能出現的變異生物來的。

向坤也很好奇，他們會有什麼方式來進行探查，這其中，米喬和那位方博士，又會發揮什麼樣的作用。

相比起那“變異螞蟻”或是“變異大鳥”的去向，“神行科技”對這類事情的調查模式，是他更加關注的。

當向坤他們上山的時候，米喬等人已經在山上了，而且他們所處的位置，就是前天發生事故的區域，那片區域已經被封鎖隔離起來，有景區的工作人員看着，不讓普通遊客進入。

遊客上山的時候，可以在山腰上遠遠地看到的米喬他們在那邊忙活着什麼，有的遊客也想要過去，被工作人員阻止的時候，就指着那邊說：“他們怎麼可以過去？”

工作人員的回答是：“他們不是遊客。”

向坤估摸着，景區的工作人員應該也只知道他們不是遊客，但具體是幹嘛的，估計上面協調的人也未必告訴他們。

距離雖遠，但米喬背的包裡有向坤的“超感聯繫”物品，能夠幫他鎖定位置，以便超強的聽覺準確地收集聲音信息。

所以向坤一邊陪着唐寶娜等人爬山，一邊還要同時關注着米喬、方博士那邊的信息，以及停車場紀航、許開的談話。

雖然他現在大腦可以同時處理多種信息，但那大都是通過大量訓練引導變異後具備的潛意識本能，就好像他走進某棟建築或某片區域時，大腦會自動地收集各種聲音、氣味信息，並且進行初級的預處理，如果有他應該注意的細節，纔會讓他有所察覺。

而像現在，需要有意識地集中聽覺能力，去收集兩個相距極遠位置的聲音信息，即便是他現在要做到也是有些困難，於是爬山的時候，看起來就有點神情恍惚、注意力不集中的樣子。

“向坤，你是不是不太舒服？”走在前面的唐寶娜注意到了他的異常，回身扶了下他，關心地問道。

向坤便收回了對停車場紀航、許開的關注，一方面是他們已經停止了聊天，另一方面也是距離太遠，在“一心兩用”的情況下，他想要聽到聲音已經十分困難了。

“可能是睡眠不足，有點犯困。”向坤笑着解釋道。

“睡眠不足？我去，你睡眠不足還大清早地去跑步？”走在更前面一點的自成聽到這話，回過頭瞪大眼問道：“你幾點出去的我都不知道！昨天早上也是，一大早就去跑步，這麼冷的天……何必呢，何苦呢？被窩裡不舒服麼？”

楊拙笑道：“劉哥，你看看向哥的身材，沒有絕強的意志，可沒有辦法在幾個月時間裡練出來。”他之前看過社交媒體上向坤還在工作時的照片，知道向坤健身前後，身材上的變化。

自成點了點頭，感嘆道：“看樣子，我這輩子是沒法減肥了，懶覺和美食，無法辜負啊！”

楊婕忍不住吐槽：“哎，你怎麼把懶惰表述得跟熱愛生活似的？”

向坤對唐寶娜示意自己沒什麼事，指了下半山腰上的小亭子：“我去那裡休息一會，你們繼續往上吧。”

“我和小婕也爬得有點累了，大家一塊休息會吧。”張倩也說道，然後帶頭和楊婕、小敏一塊往那小亭子裡去。

於是一行十一人，一下子都進了小亭子裡，把整個小亭子擠得滿滿當當。

大家一邊喝東西、吃東西，拍照、聊天，倒是也熱鬧得很。

而向坤坐在亭子角落，一邊假裝休息，一邊正好可以專注地窺聽着米喬、方博士他們的動靜。

不過從他窺聽到的內容來看，米喬他們雖然有不少的調查渠道、消息來源，收集到了一些當時周邊拍攝到的相關視頻，有大量事故發生的目擊者對現場情況的描述，但對於具體的調查方向，仍不明確，查知的真相甚至還遠不如向坤。

聽着他們在那裡分析和猜測18號上午發生事故時的情形，向坤都忍不住替他們着急，想要幫他們引導到正確的路上，讓他們意識到所調查的到底是什麼。

他想要看看，“神行科技”的人在確定變異生物的存在後，會有什麼樣的處理機制，怎麼進行後續的行動，怎麼樣調集資源。

雖然他們最終可能還是會走到正確的調查方向上，頂多是多花點時間，但向坤在銅石鎮可沒法待太久，已經定好明天回去的機票了，他希望米喬他們的調查能儘快有進展，最好是今天就能有所突破。

但他也不能直接過去告訴他們：“你們要查的是兩隻變異生物！一隻可能是螞蟻變異的！一隻可能是某種大鳥！它們應該是互相搏殺，殃及了普通遊客！它們現在已經不在伍舒山附近幾座山峰，你們可以嘗試往深山搜尋！”

不過向坤在發現和米喬、方博士在一塊的人裡，有一個是他之前通過愛麗絲的幫助確認了身份的“神行科技”研究人員周銳後，就產生了一個嘗試的想法。

坐在涼亭的柱子旁，向坤閉上了眼睛，一副在假寐的模樣，藉此進入了“超感狀態”。

通過米喬揹包裡夾在軟皮本內的“黑圈塗鴉”定位，向坤的感知降臨在了他們周圍。

在“超感狀態”下，米喬、方博士他們幾個人的身體感知信息，向坤已經非常熟悉了，很清楚哪些信息代表着哪個人。

之前小蘋果依靠着向坤給她的多個“情緒注入”物品的控制權，“開發”出了一個可以調用“情緒注入”物品的情緒具象化集合，使之對目標產生情緒影響的同時，出現相應的幻覺投影。

而通過向坤的嘗試和實驗，在“超感狀態”下使用，同樣可以讓人產生對應的情緒投影幻覺，這種幻覺的原理和夢境一樣。

正因此，向坤冒出了一個想法，他是否可以將編輯夢境的方法，用到這上面來，直接讓人在現實裡產生類似幻覺？

按照他的推演，這個方法還是有一定可行性的，特別是現在正好有這個實驗的機會，米喬揹着的包裡有那“黑圈塗鴉”，而周銳就在影響範圍內。

於是向坤在調用“黑圈塗鴉”的情緒具象化集合投入到周銳的感知信息中後，開始在周銳的感官信息中具象化某種圖像。

清醒狀態的幻覺，自然比在夢境下製造要困難得多，而且還是在“超感狀態”下的隔空影響。

之前對方博士造成影響，讓她在實驗室裡看到“切塊的兔肉”，是靠着那兔子木雕的情緒具象化集合，而現在，他卻是要自主地“編輯”幻象。

他自然沒法想編什麼就編什麼，因爲沒有對應的“編碼”。好在之前向坤曾經感知過周銳的夢境，所以可以試着編輯某種夢境裡曾經出現過的元素，讓它俱現在此時周銳的視覺感官之中。

就好像一個簡陋的“畫圖編輯器”，沒有任何的畫筆，只有一個個既定的圖案可以由他“擺放”。

向坤選擇擺放的圖案，就是——螞蟻。

這是當初在周銳的夢境中看到過的印象最爲深刻的元素，他和愛麗絲找到周銳的確切身份，也是通過夢境裡看到的螞蟻箱。

而現在，螞蟻就是對他們最好的提示。

於是，在向坤的影響下，正在方蘋芳身邊按着她的要求進行拍照工作的周銳，忽然看到了一隻小指指甲蓋大小的螞蟻，快速地鑽進了泥地裡。

周銳表情一下呆住。

如果是其他人看到這螞蟻，應該不會有什麼異常，畢竟這是種最常見的昆蟲，在山裡看到，再正常不過。

但周銳是個資深甚至可以說是狂熱的螞蟻愛好者，對許多螞蟻的習性都非常瞭解，知道這個季節，外面應該是看不到螞蟻的，螞蟻基本都縮在巢穴裡過冬。

而且，他剛剛看到的那隻大工蟻，正好是他現在在養的種類，而這種螞蟻，海西省並沒有分佈。

強烈的好奇心，驅使他趴在地上，仔細地觀察着那隻大工蟻消失的地方，片刻之後，他開始拿出個工具挖起土來。

他的異常舉動，也很快吸引了方蘋芳、米喬等人的注意，都是過來詢問。

但周銳什麼也沒說，只是使勁地挖地，挖開後觀察了一下，又開始往其他地方尋找。

遠處，山腰的小亭子裡，向坤已經脫離了“超感狀態”。

他只給周銳製造了螞蟻這一個短暫幻象，甚至幻象本身的真實感也很有限，虧得是取自周銳自己的夢境，否則的話估計他都未必認得出。

但不管怎麼樣，效果是已經達到了。

向坤相信，以周銳對螞蟻的熟悉程度，很快就能發現到這座山上螞蟻這一種羣的缺失，然後由此引發米喬、方博士等人更有針對性的調查和行動。

“向坤，一會咱們早點回去吧，你是真的得補補眠，好好休息一下了。”看到向坤“醒過來”，坐在旁邊的唐寶娜擔心地說道。

向坤一下跳了起來，大幅度地伸展了一下雙臂，精神抖擻地說道：“我OK了！打了個小小的瞌睡，現在已經重新變成一尾活龍，我們爬山吧！”說着，當先向山上爬去。

看他這模樣，唐寶娜、遊猛等人也放下了擔心，跟着回到了山道上。

向坤在前面沒走幾步，感覺到了口袋裡手機的震動，拿起來一看，卻見是夏離冰發給他的微信：“你是不是在擔心那兩個司機？”

向坤一怔，回頭看了後面拿着手機跟在隊伍中間走上來的夏離冰，心下有些驚奇，老夏居然也看出來紀航和許開有問題？紀、許二人的表現應該沒有什麼破綻啊？老夏又不像他一樣，有那麼多的感知信息途徑。

“他們有什麼問題？”向坤快速地回了一下微信。

過了一會，夏離冰的回覆過來：“他們駕駛技術雖然很嫺熟，但不像職業司機。紀航的話太多，你應付得太刻意，你在套他話。”

向坤這才恍然，原來老夏是通過觀察他來反向得出推論啊。

“沒事，他們沒惡意，我在想其他的事，不用擔心。”向坤快速回複道。

老夏回了個OK的表情。

下山的時候，其實向坤是並沒有刻意要和米喬、方博士他們湊一塊的，只是碰巧而已。

不過米喬他們在前面趕路，也並沒有注意到後面的向坤等人。

按向坤窺聽到的信息，他們本來還在確認螞蟻的情況，卻是忽然得到消息，其他地方發現了那大鳥出現的痕跡，他們需要立刻趕過去。

和朋友們回到車上後，向坤在大腦裡構建着周圍的“地圖”，判斷着那隻大鳥可能的移動軌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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