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唐寶娜趕在上班之前，去了一趟外公家，因爲她知道外公總是會很早起來散步。

看着外孫女送來的那個巴掌大的黃楊木雕，馮老先生表現得很感興趣，接過來戴上老花鏡仔細看起來。

“外公，怎麼樣，這雕的還行嗎？”唐寶娜有些期待地問道。

馮老先生看了一會，輕輕摩挲着那木雕的腦袋，點頭道：“很有意思的木雕，應該才做好沒多久吧？一些細節上，不如你照片裡的那件，看起來像是退步了。但這木雕的設計比較有意思，帶有一點佛家的意味，還有一點你們年輕人那個……動畫片的感覺。給你做這個木雕的小夥子，很有想法啊。”

唐寶娜愣了下，奇怪道：“外公，我好像沒說過我那朋友是男的呀？而且就算是男的，也未必是小夥子嘛，說不定年紀和外公差不多哦？”

馮老先生呵呵笑道：“我們常說‘字如其人’，可觀字識人。看一個人的字，可以一定程度上看出他的性格，看出他寫字時大概的心理。畫作、木雕這類作品，同樣如此，可以看出來的東西很多。這木雕更注重的是整體的協調，而不是細處的精緻，線條粗獷，更顯力量感，八條手臂和肩背的結合處，考慮的更多是結構的合理性而不是美感，這明顯是偏男性化的作品。至於年齡嘛，因爲你提起他的時候都是用平輩的語氣，所以年齡應該和你差不多。”

唐寶娜驚歎道：“外公，你這也太神了，還能看出什麼來？”

馮老先生將那木雕平放在自己手掌心上，笑道：“佛教常常會把各種各樣的能力，具象爲手臂和眼睛，表示能夠看的更多，能夠懂的更多，能夠做的更多。你這位朋友，應該是個能力很強、多才多藝，而且對自己比較自信、性格比較張揚的人吧？”

能力很強？多才多藝？想到認識短短兩個多月來向坤展現出來的各種天賦，唐寶娜深感認同。

這八臂木雕的每一條手臂，都像是向坤所掌握的一門手藝一樣。

不過性格自信張揚？這好像不太符合啊。

馮老先生又說道：“看這木雕的八個手，全都是握拳狀，說明你這朋友，做事比較積極主動，有幹勁……”

唐寶娜忍不住小聲道：“難道不是因爲拳頭比較好雕麼……”

馮老先生一愣，隨即裝作沒聽見，很自然地繼續說道：“你看這木雕的表情，特意露出的尖牙，可以看出來……”

唐寶娜又聽外公說了一會後，找了個空檔插言道：“外公，這木雕我那朋友沒有說價格，您說開多少比較合適？”

“嗯，雖然不是名家作品，木料品相也一般，但這造型卻是別有一番味道，而且難度不小，刀工也不錯，三到五千元，都算是行情價。”馮老先生看着手中的木雕，斟酌着說道。

唐寶娜聞言，立刻拿出手機，當着外公的面轉了五千給向坤。向坤之前就把定價的權力交給她了，而她知道外公肯定會把價格說高一些，所以覺得這價格應該是不會虧待向坤了。

“外公，過年的時候別忘了多給我點紅包哦！”唐寶娜晃了晃手機笑嘻嘻道。

“你這丫頭……”馮老先生笑着搖頭，說道：“什麼時候把那小夥子請來坐坐？外公對他挺感興趣的，想和他聊聊。”

“回頭再說吧，他這一段回老家了，外公拜拜，我先上班去了。”唐寶娜說完歡快地出了院子。

看着孫女的背影消失在院門口後，馮老先生將木雕輕輕放在旁邊的石桌上，掏出手機打開微信，找到唐寶婷的頭像，然後發語音：“婷婷，基本可以確定了，做那個……那個‘撒吧爾’木雕送給娜娜的，是個小夥子，我猜應該就是你同學給她介紹的相親對象了，我讓娜娜找時間帶來見見我。感覺娜娜對他挺維護的，兩個人關係應該不錯。嗯，你外公火眼金睛，看人還是很準的，我來替娜娜把關……”

……

幾個小時後，楊真兒見辦公室裡其他人都在忙，沒人注意到自己，便拿起手機，連發了幾條微信給夏離冰。

“老夏！”

“夏夏！！”

“我親愛的表妹妹！！！”

終於，夏離冰回了個發呆的表情。

楊真兒：“昨晚發給你的照片看了沒？那個木雕，是向坤雕的，怎麼樣，看出什麼沒？”

夏離冰：“向坤的雕工不錯？”

楊真兒：“不是問你這個！你又不是木匠！我是問你，從這個木雕，能看出些什麼，心理方向的，從你的專業角度。這個八臂八眼的小人，是向坤原創的哦，你說他爲什麼會選擇雕這麼個小人？”

夏離冰又發了個發呆的表情：“我怎麼知道？”

楊真兒發了個紅臉怒火的表情：“你不是心理醫生麼？”

夏離冰：“心理醫生又不是算命的，而且我不是心理醫生，我是精神科的。”

楊真兒發了個熊貓抱頭抓狂的表情：“那你就說你看出什麼了吧！”

夏離冰發呆表情x3：“判斷條件太少了，得和向坤直接交流，問清楚他雕這個的時候，想的是什麼，是不是以前有看過類似的形象，比如佛像或是卡通形象，雕眼睛的時候有什麼想法，爲什麼是八隻而不是六隻，是特意設計和手臂對稱還是其他原因……”

楊真兒發了個臉黑吐煙的表情：“我覺得我再和你聊下去，我要去看精神科了。”

夏離冰：“我之前實習的那家醫院，精神科還不錯，你去的話找劉醫師。”

楊真兒：“你已經失去你的表姐！！”

……

海西省刺桐市某醫院。

在辦公室外的走廊上，結束和表姐的聊天后，夏離冰卻是沒有退出聊天窗口，而是把聊天記錄往上拉，看到了那幾張圖片，她昨晚並不知道這是向坤雕的木雕，所以根本就沒看圖。

夏離冰打開圖，點擊“保存原圖”，然後放大，看了一會木雕的各個細節，又縮回原尺寸看了下整體形狀，若有所思。

昨晚她已經在四人羣裡知道，向坤今天要回刺桐市了。

……

剛坐上動車，向坤便收到了唐寶娜微信，看着那5000塊的轉賬金額，他也是頗爲意外，沒有想到那個木雕能賣這麼多，這價格老實說超出他預計不少。

要知道，他學雕刻也就沒多久，而且這次的雕刻材料只是沒有建立超感聯繫的邊角料，他當初最開始下手打坯時都沒想過那能成。

但對向坤而言，這條“財路”卻並沒讓他驚喜，因爲製作這個木雕的時間實在太長了，而消耗同樣的時間，他接個軟件方面的外包活，怎麼也有兩萬以上。

“做這種東西，還是當人情比較好。”向坤心裡暗暗決定，腦子裡想着那個八臂八眼的木雕，忽然莫名地產生了一些奇怪的感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