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攏人馬，林氏家族居然派出了近百人，這肯定是他們全族能夠發動的絕大多部分人力了，不得不說林胖子這些人雖然品行不佳，但是關鍵時刻非常善於揣摩時局，總能摸到“順者昌”的路線上。
黎葉即便是想要收拾林胖子這些人，此時也不得不佩服他們一族的魄力，看到了他們可以展現出來的“誠意”，他也有些無語。
“我有那麼可怕麼？”
他嘀咕的聲音很小，卻被旁邊的小馬聽到了。
“黎爺，林家是真怕你呀！”
小馬擠眉弄眼地笑道：“也是，算他們識相。現在不出點血，等你不滿意的時候，他們……哼哼，就慘了！”
不是，等會，這是什麼意思？我是那種打擊報復的人麼？
不過，他忘了，昨夜在那屋內，踩住林胖子小腿輾軋的情景了，在林胖子等人看來，那不是報復是什麼？黎葉這等聲名在外的大魔頭，小鬼子都害怕，他們區區一個縣鎮的小惡霸勢力，怎敢跟他掰腕子！
“我一般有仇當場就報了……”
黎葉翻翻白眼，懶得跟着愣頭青一般見識。
他還犯不着動則滅人全族那般無人性，當初和何承英、小趙等人囑咐的時候，都特意加上了“甄別”二字，針對林家的壞蛋，絕不牽連。也不知道，這些人當初是怎麼理解的……
但……
他們這邊極度缺乏人手，有了林家老少爺們的傾力支持，甭管孬好，還算湊出了一個戰鬥力不算特別差的偵查連。
黎葉沒跟小馬爭着駕駛95戰車，他掌管着95戰車的37mm主炮，小鬼子不來進攻，他得先去將這十幾枚炮彈——其中就有7枚威力不凡的次口徑前裝榴彈，都“送”到小鬼子陣營裏去！主要是小鬼子攻來，這些前裝榴彈太麻煩，把握進攻主動，這些榴彈也打得順溜些。
“出發！”
崔明勇強勢佔據95戰車7.7mm重機槍的位置，他樂得眉開眼笑，揮揮獨臂，一聲令下，車隊緩緩前進，直奔十幾裏之外的鬼子包圍圈。
爲什麼說是車隊呢？
林胖子一家卯足勁，湊了一輛卡車、三輛邊三輪摩托車、其餘最次的都是自行車——幾乎人手一輛。
咳，可以算作“車”隊了。
側面說明，林家很好地利用了吳城的靠湖碼頭，在鬼子手裏昧下了不少好貨，這年頭卡車和三輪摩托可都是軍方專用機械車輛，還有自行車絕非一般家庭可以擁有，他家一下出來近百輛自行車，可是讓老錢等愛財之人眼紅、惦記。
說起老錢，他和那個陌生青年、胡永彪一起，擠在黎葉原先開進吳城的那輛卡車副駕駛室內，開車的是原本作風低調的小趙，幾個算是贛北區域最精英的一撥特工人才了，此刻在黎葉的壓力下，不得不跟着衝鋒到前線去，離開自我熟悉的專業領域的滋味，幾人都不是很適應，當下誰都沒心思說話。
可能那個陌生青年的想法更多些，昨夜從執掌全局的爆棚優越感，一下子被逆轉變成階下囚、敢死隊——這人估計活得太悲觀，角色變換他不是很能一時間就接受，還在心理恢復期。
幾人都還沒弄清楚黎葉具體想要到鬼子前線陣地做什麼，等着停車後收到黎葉分派的各自任務，新下惴惴不安之時，便見到車隊最前端的95戰車，冒出一陣濃煙，速度陡然加大，也眼睜睜看着它一騎絕塵地迅速接近了鬼子陣地……
“這……”
小趙和老錢此刻拋開了彼此間的猜忌、暗鬥和對立、隔閡，對彼此跟來衝陣的信心，忽然都沒先前那般充足了。
這是去送死麼？
片刻間，眼見着對面鬼子陣營裏，也衝出了六輛坦克，其中兩輛是89式中型坦克，跟95式這種薄皮豆丁戰車相比，人家的防護力超過了一大截。
忽然……
“轟，轟，轟……”
鬼子那邊的戰車羣率先開炮，各一發試射炮彈，落在這邊95戰車附近，炸得塵土飛揚……
“嘶！娘咧……”
這邊當下就嚇趴下一大半，林家子弟們紛紛拋卻了胯下的自行車，滾入道路兩旁的枯草堆裏、或者淺溝泥水裏，不少人的槍都扔掉了，狼狽不堪。
新兵怕炮，也其實是人類對巨大聲音不耐的一種本能牴觸和恐懼，多適應、多上幾次戰場就行了，當然前提是能活下來。
這些人嚇得三魂不見了五魄，心裏對黎葉的憎恨也增加到了極限——都是這傢伙要咱們來送死呀！咱能扛得住幾炮？！
“嗚嗡……”
馬達轟鳴聲清晰傳來，一輛豆丁戰車穿過硝煙和塵幕，鬼子們都很失望，反觀這邊的小趙、老錢等人都生出了一絲喜悅，但強弱對比很明顯的局面下，他們立馬又被愁雲給包圍了……
95戰車內。
小馬的駕駛技術還有些粗糙，他是一根筋，油門轟到底，橫衝直撞，興奮起來連黎葉的指揮命令都沒接收到，直到被黎葉踩了一腳，他纔有些回神，小心地看看黎葉、接受指令……
黎葉搖搖頭，那還不瞭解他的狀態——戰場上被炮彈轟炸時，菜鳥有兩種反應狀態，一是，被炸得縮頭縮尾蒙圈不知所措；二是，被炸得熱血或怒火上頭拼死一搏。這小馬就是第二種，其行爲跟送死也沒多少差別。
“減速！還是直走，接下來交給我，聽見我開炮，你就直接加速、再減速、再加速，這樣操作，明白嗎？”
黎葉沒法交給他更復雜的避讓技術，只是要求他配合自己罷了。
“明白！”
小馬失卻血色的稚嫩面龐，恢復了過來，幾顆痘痘轉而興奮得通紅快要爆了。
“轟轟轟……”
有了小馬的配合，黎葉連續幾炮，打得立即成了兩種截然不同的畫面。
鬼子的戰車羣數量是絕對佔優的，雙方都不太看好這輛主動去送死的95戰車，但是，隨着它的開炮，其炮擊精準度和炮擊效果，卻遠勝於擁有兩輛89式中型坦克的鬼子戰車羣。
轟轟轟……
幾乎連續不間斷的爆炸，後方陣營裏的鬼子們也幾乎跟着快要瞪爆了眼珠子——怎麼可能？！強大帝國戰車羣，怎會如此不堪一擊！
隨着最後一輛想要逃跑的鬼子95戰車打橫着被爆炸氣浪掀翻，戰事告一段落。
在雙方的目瞪口呆中，這邊的戰車居然沒有趁勝追擊！
裏面爬出來一個人，施施然扛着炮彈，來到戰車炮管前端，裝了起來，在鬼子們跳腳遙望、準備對他開槍瞄準之時，那人又很快地鑽回了站車內。
“叭勾，叭勾……”
骨子們遲來一步的子彈羣，打在95戰車外殼上，叮叮噹噹的一陣響……
可隨即，他們遭到的還擊，絕非所想要的。
“轟！”
一枚100mm以上的次口徑榴彈的威力，雙方士兵下一瞬便感受到了。
一個大圓圈在鬼子陣地上出現，爆炸硝煙遮掩不了鬼子們被炸飛上天的震駭畫面，而產生的氣浪，沖垮了一大片鬼子陣型和營帳，以及周邊的林木……
“轟轟轟……”
如此七次威力巨大的爆炸過後，小鬼子扛不住巨大死傷的陰影和恐懼，已然崩散，四處潰逃……
“嘶！”
“噢噢噢，贏了，贏了……”
“娘噠！別瞎叫了，趕緊的，追！殺光小鬼子……”
……
這邊不少機靈的傢伙，看見己方的95戰車再次開動後，興奮地爬起來，撿起槍，跟着戰車後面跑去，他們不敢找鬼子單挑，但是跟着這個鐵傢伙撿漏，還是可以的。
“叭勾、叭勾……”
“噠噠噠……”
一時間，戰鬥力和心理素質都不上線的“敢死連”，居然陸續拿下了不少參與反攻的鬼子散亂小分隊……
“我天！就這樣結束了？”
小青年張大嘴巴，好歹一個聯隊規模，即便沒有全部出動，也有一兩千的兵力啊，就憑着一輛薄皮豆丁坦克，再加這些槍都拿不穩的菜鳥，就打散了一個鬼子營地，不，是打破了一個包圍圈，幾乎是全殲啊！
兩輛卡車，有一輛因爲林家子弟紛紛跳車逃跑，留在原地，被鬼子戰車羣擊毀外，再就是一些嚇得沒頭沒腦地飆車衝進鬼子戰車炮擊圈內的林家子弟，連人帶車一起被炸飛……
剩下的一輛卡車上，都是老鳥，小趙這個看似稚嫩的年輕人，開車技術不提，其避讓技術難以評價，但是運氣是蠻不錯的，幾發炮彈落在附近，要不是沒傷着皮毛，除了受點驚嚇，這輛車上的人和物資都安然不恙。
此時，小趙“噶吱”一下剎住車，他們四人和後面跟車的十幾個戰士，紛紛下車，看着黎葉和小馬對那輛95戰車不管不顧、只有崔明勇一人輪換着使用前後2挺重機槍，那“噠噠噠”的張狂喧囂，居然還壓不住他興奮地大吼大叫——“小鬼子都去死吧”，衆皆無語！
“他、他們倆，在幹嘛？”
青年完全不敢再有半點詆譭和不滿情緒，經此一役，他對黎葉是驚爲天神，半絲負面情緒都興不起，或者說，此時他和小趙、老錢等人一樣，跟黎葉再起糾葛，除非昏了頭，這樣戰鬥能力超強的怪物，應該讓鬼子或者國府、汪僞高層去頭疼，不是他們這個層面的人該琢磨的。
“拆卸坦克啊。”
老錢直白地說出大家都看得見的事實，引起其餘人一陣翻白眼。
“別乾站着了，咱們去幫忙。”
小趙對黎葉的性格有些初步瞭解，急忙想要貢獻自己的光和熱，參與進去。
“對對對……”
林胖子不知道從哪裏鑽出來，身上的泥垢污漬弄得他灰頭土臉的，但是劫後餘生的慶幸，振奮地掛在他面上，他是跑的最快的一個！圓滾滾的身材，居然跑出短跑選手的速度，有些辣眼睛。
“這傢伙，吃了什麼大力丸了？”
老錢嘀咕一聲，趕緊邁動老胳膊老腿、跟上……
“留下兩個力氣大的，其餘人都去打掃戰場……”
黎葉挑挑揀揀，對最先趕到的林胖子等人一個都沒看上。
包括小趙，幾人都有些喪氣，知道不容易讓黎葉全然接納他們，但是畢竟是跟來見了大便宜——好歹也是打了一個大勝仗，拋開個人榮辱，這種感覺其實還蠻鼓舞人的。
“黎爺，咱可有了三支備用炮管，炮彈小二百枚，那個威力巨大的次口徑榴彈，我專門查驗清點了幾次，有29枚！”
小馬對於這次的收穫，差點笑掉門牙。
不遠處的老錢眼神稍微有些黯淡失神，原本他也是可以加入到小馬陣營、跟在黎葉身邊感受純真勝利和豐收喜悅的。現在……
他心裏不禁悄悄問自己，這些年做的事情，值麼？
他也想像小馬一樣笑得那樣發自內心的高興自豪……
“別在意，跟着黎爺，接下來還會有勝利等着我們的。”
不知何時，崔明勇來到幾人身邊。
老錢看去，發現他不是對自己說話，而是在寬慰同樣處境的胡永彪。
胡永彪和小趙又要比他還好一些吧，他們有崔明勇這些人來安慰、有何承英這些領導支持，而他老錢……還由誰來跟他站在一起互相鼓勵，這個愣頭青麼？還是那個怕的要死的林胖子？
“哎！”
老錢內心嘆口氣，背起一捆十幾支步槍、抱着一杆20斤重的歪把子機槍，吭哧吭哧地運到卡車前，沒有一人來援手幫他，他只能跨動老胳膊老腿，自己上下車，一不小心被背上的沉重拉墜下去……
“小心！”
兩雙有力的手，及時扶住了老錢，止住了他的墜落，正是同在黎葉考察期的小趙和胡永彪，還有慢了一步的那個年輕人，他正尷尬地訕訕縮回手。
“多謝！”
老錢一時間感觸良多，差點老淚縱橫。
經此一事，幾個人的隔閡消除了許多，彼此間相視一笑。
“呵呵，下回我們可要主動接活，可別讓小馬那個愣小子專美在前，不然，咱們還得是跟在他屁股後面吃灰的結局。這滋味可不好受啊……”
小趙笑着說了幾句，幾人“哈哈”笑開了，氣氛緩和許多。具體各人心裏什麼心思，各有百般滋味在心頭吧。
“都散開。”
黎葉和幾個戰士將剩下的戰車零部件給堆積在一起，一包炸藥點燃“轟”地給炸了，但瞬間裏面幾臺早被虛擬成功的發動機，被他收進了副炮位內備用倉庫中……
一場絕難想象的巨大勝利，在百多人眼跟前產生了，隨後回了鎮內，立即傳出百十個大同小異的版本，但無論傳奇故事講述者自己如何吹噓自己，繞不開的首要駭人首功功臣——那輛95戰車上的主炮手黎葉、和駕駛員小馬、還有機槍手崔明勇。
“接下來鬼子步兵會縮回去些，他們的炮兵會出動，但是我不想就這樣被動等着被炸，這鎮上的百姓等不得。”
黎葉難得理會小趙、老錢幾人，他分配任務後，道：“我給了你們發揮專長的機會，根據你們的情報精確度，我再考慮對你們的審覈……”
小趙、胡永彪、老錢和那個還不知名字的青年，加上地頭蛇林胖子等人，全都眼睛一亮，被黎葉這樣冷暴力對待，他們在他面前心裏始終得不上勁，好像天生欠他一百萬大洋似的，此時有了機會，衆人都想賣力表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