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文曲殿。

文徵帝坐在文曲殿前擺下的金絲藤木椅中，他雙目微閉，鬢角已有了幾分白髮，這位一生手握權力最頂峯的皇帝到了四五十歲的年紀，還是與普通人一般，顯出了幾分老態。讓人忍不住感嘆，即便是這天底下最強大的帝王，也終究無法忤逆時間的力量。

在文徵帝的下首，左右分別坐着五男六女，俱是穿着華麗戎裝，端坐在座位上，他們身前擺放着美酒佳餚，顯然剛剛纔用過晚餐，正在稍作休息。十餘名宮女太監立在兩側，將桌上的飯菜收拾下去。這是十一名青年男女，便是文徵帝所有滿了十六歲的皇子公主們。

坐在左手第二位的樂書城舉起手中美酒抿了一口，又優雅的放下酒杯，微笑着問道：“父皇，今年的會考怎麼提前了？”

坐在金絲木椅中閉目養神的文徵帝睜開眼睛，活力又迴歸到了這個四五十歲的中年人身中，驅散了老態，他溫和的笑笑：“近日的天氣很是怪異，一會天晴一會暴雪，朕見今日天氣尚好，便打算先辦了。”

“原來如此。”樂書城微微一笑，“只是不知父皇打算什麼時辰開始？”

“既然你都提了，那我們就現在開始如何？”文徵帝似乎來了興致，笑着向所有的皇子公主臉上看去。

聽見這話，坐在左邊最末端的樂錦城心裏一跳，他雖然已經第一時間通知了藍玉煙，可時間太緊，他又自從兩天前便一直沒有再見到安平，心中實在是沒底。

“怎麼？老六你是不是覺得有什麼不妥？”文徵帝敏銳的發現了樂錦城的不對，問道。

“沒有什麼不妥，全憑父皇安排吧。”樂錦城心中一嘆，想起自己本也就沒準備奪什麼名次，安平他們不來也就不來了吧。

文徵帝滿意的點點頭：“大家剛用完晚膳，不宜做太大的運動，我們就先考文如何？”

“全憑父皇安排。”十一位皇子公主一齊點頭道。

“好，那我們就開始第一題吧。”文徵帝溫和的眼中忽然閃過一絲精光，“請大家說說‘天下’是什麼。”

“天下就是億萬疆土，芸芸衆生！”文徵帝的話音剛落，坐在左邊第三位的四皇子便高聲搶答道。

文徵帝所出的文考都是口頭回答，而並非手寫，因此若是有兩人心中想得是同一種答案，那最先說出來的，自然就在文徵帝心中的評分要高些。乍一看，這種方式似乎十分不公平，可實際上卻是公平的，這樣可以比較究竟誰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出最正確的答案。因此，這種問題已經漸漸開始演變成了搶答。

文徵帝擡眼看了四皇子一眼，追問道：“億萬疆土，芸芸衆生卻是沒錯，不過是不是還可以再具體一些？”

“具體……這……”四皇子只顧着趕緊說出答案，卻根本沒有想到接下來的解釋，漲紅着臉，卻說不出話來了。

看見這一幕，本來也想這麼回答的五皇子與幾位公主都捂上了嘴，偷偷笑出了聲，幸災樂禍起來。

“哼哼，父皇真奇怪，土地就是土地，衆生就是衆生唄，還有什麼具體的，難道還要將哪一塊地，哪一個人的名字說出來麼？您這分明是刁難四哥哥嘛。”坐在右邊最末端的七公主嘟着一張可愛的小嘴，不開心的說。

坐在她身邊的六公主趕緊戳了戳她的腰，向文徵帝說：“芸城妹妹天真可愛，父皇別和她一般計較。”

“哈哈，芸城說的沒錯。”文徵帝看了看最小的七公主樂芸城，眼中滿是溺愛，“雖然並不是最佳答案，可作爲第一次參加會考，能答成這樣，已經是很不容易了。”

樂芸城受到文徵帝的讚賞，數名皇子公主忍不住轉頭向她看去，眼中都是羨慕的光芒，要知道，能在會考中受到文徵帝稱讚的，還沒有過幾位。

樂芸城見哥哥姐姐們都盯着自己看，一張小臉兒紅了紅，卻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嘴裏用只有自己才聽的見的聲音嘀咕道：“這不是很簡單的事麼，‘天下’本來就是這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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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徵帝微笑的將目光從樂芸城移開，狠狠的盯了四皇子一眼，呵斥道：“這麼簡單的問題，你七妹都想到出，你小子怎麼就這麼笨呢？”

四皇子不敢反駁只能唯唯答應，心中卻是叫苦不迭，很是冤枉。

“還有什麼其他的答案麼？”文徵帝瞪了四皇子一眼後，皺眉問道。

樂書城眼珠一轉，微笑道：“父皇，讓我來試試吧。”

文徵帝點頭默許，樂書城似有成竹在胸，輕輕從嘴中吐出兩字：“民心。”

“哦？民心？”文徵帝似乎來了點興趣，身子微微向前傾了傾，“具體說說看？”

“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這天下二字看似龐大，不可捉摸，可實際上不過是與天下億萬百姓聯繫在一起罷了，所以，對於我們來說，天下，不過是億萬百姓的心罷了。”

“嗯……說的不錯。”文徵帝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有了幾分滿意。

接下來，除了六皇子樂錦城與大皇子樂兵城外，其他公主皇子都做了回答，有了樂書城做榜樣，其他人的答案都在向民心方向靠攏，只是稍微改變了一些說法，卻都大同小異。

文徵帝微微搖頭，眼中透出一絲失望，看了看最後剩下的兩個兒子，先向樂錦城問道：“老六，你的看法呢？”

樂錦城的心思一直在藍玉煙與安平身上，眼睛時不時向門口瞄上幾眼，此時聽見文徵帝的問話，吃了一驚，略微沉思了一會兒，回答道：“天下，就是我。”

“哦？這是什麼意思？”文徵帝皺眉。坐在最前面的樂兵城也皺起了眉頭，看向最末端的樂錦城。

“天下就是我。”樂錦城沉默了一下，似乎在組織語句，“我這三年來在天下各地遊走，有過開心，有過難過，可那些都是和其他人沒有關係的，沒有人能夠替代我的感受，我有我的天下，其他人有其他人的天下。也就是說我若是死了，那我的‘天下’也就不存在了，因此，天下也就是我，嗯……不知道你們能不能理解。”

皇子公主們一臉迷茫，完全不知所云的模樣，只有大皇子、三皇子面露思索，似是明白了什麼。

文徵帝凝視着樂錦城，不知道在想着什麼，最終還是微微嘆了口氣：“你說的也不算錯，只是卻不是我想要的答案，兵城，你覺得呢？”

“我的答案很簡單。”大皇子樂兵城聽見文徵帝的問話，大聲笑了笑，“天下，即是我心之所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