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晉的話有些前言不搭後語，讓蔡鴻飛覺得甚是莫名其妙。但還好總算暫時沒有把話說死，那就還有迴轉的餘地。
於是他接過陳晉遞來的資料看了起來……
資料並不厚，只有薄薄的幾頁紙，但上面所承載的內容，卻讓蔡鴻飛越看越凝重，隨之而來的是毛孔悚然，膽顫心驚！
“陳總，這……”蔡鴻飛只看了一頁就沒敢往下翻了，遞回來道：“你給我看這些東西是什麼意思？”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我寧願無條件退出晉涵集團，也不想摻和進去！別說是我了，就算是你，甚至是北方的那幾位，一個不好，就是死無葬身之地啊！”
“死無葬身之地嗎？”陳晉沒有伸手去接，而是認真道：“那萬一成了呢？”
“成了也是吃力不討好！”蔡鴻飛篤定道：“我們畢竟是生意人……”
“但我們首先，是炎黃子孫！”陳晉淡然道：“你先看完，然後再決定。”
祁旭光和蔡乾坤都有些詫異。按說蔡鴻飛不是個沒有氣魄的人，否則現在也就沒有千墅集團了。在那個撐死膽大的年代，他的膽子可是極其大的！
這麼多年，也從沒有在他身上真的見到這種諱莫如深的表現。就算先前可能面臨被陳晉踢出局的情況，也只是擔心，卻不懼怕。
畢竟，了不起就是原地踏步，陳晉總不至於真要把他們置於死地吧？
然而現在，陳晉給蔡鴻飛看的東西，可是真的讓他的眼中充滿了驚恐……
見陳晉堅持，蔡鴻飛也只好硬着頭皮看了下去，心中暗道了不起看完之後就把它忘掉，然後當作是從沒有看見。
可是他看着看着，漸漸覺出了其中的一絲異樣……
尤其是到了最後才發現，這竟然不是一份報表，而是一封私人信件，最後的落款，赫然是段懷疆三個字！
這三個字猶如當頭一棒，狠狠的砸在了蔡鴻飛的腦袋上……
“陳總，這麼說……你是已經決定押寶了？”蔡鴻飛嘴脣發顫的問道。
陳晉卻搖了搖頭：“沒有。我跟他只聯絡了這一次，算不上押寶。他這也只是對我的個人請求，並不是命令或者合作。”
“那你爲什麼……？”蔡鴻飛大爲不解。
因爲從那份資料上的內容來看，大量的數據顯示，已經有無可估量的資本由香江進入了百越省。
而作爲國內經濟標杆的省份，百越省現在最需要的並不是資本刺激經濟發展，而是穩定……
尤其是房價！
資料上有一句話，讓蔡鴻飛難以釋懷：百越省的房價當然還可以漲，甚至還可以翻番，但不是現在！從2008至今的不健康市場，需要一段時間來進行消化。否則唯一的後果，就是區域泡沫破裂，進而引發大面積的崩盤。
這其中，又以深港市最爲特殊！作爲經濟特區，它既是旗幟，又是高壓線。所以……
“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蔡鴻飛繼續道：“段懷疆的手似乎伸不到百越省吧？”
“所以需要我。”陳晉笑道：“他希望我能在兩年的時間內，幫他壓住深港市的房價上漲速度。雖然目前來看，深港市，東海市以及上京市的房價都還在一個水平線上。”
“但是大量的數據研究已經表明了，如果再沒有切實可行的手段，深港市很可能會提前引爆，隨後就是泡沫破裂後的漫天血花……”
蔡鴻飛傻住了！
他忍不住問道：“可今天剛剛公佈的新政……”
“這就是悲哀的地方。”陳晉苦笑道：“任何人，都是需要擁護者的。可擁護者，往往只看利益！除非他有絕對的實力去震懾……比如兩年以後的換……”
“段懷疆這麼自信他能成功嗎？”蔡鴻飛追問：“或者說，你這麼看好他？”
“蔡鴻飛！”陳晉提高了嗓門道：“你還是沒明白，我不是看好他。我，包括他，都一樣，這件事只會像你說的一樣，吃力不討好。”
“但是……難道就放任不理了嗎？有些事情，總要有人去做的。更有些事情，是不用講究回報的。”
聽兩人說到現在，加上偷瞄資料上的內容，祁旭光和蔡乾坤也大概明白了他們在說些什麼……
可他們寧願自己不明白呀！
在這種時候，無知真的是種幸福呢。
“陳總。”祁旭光忍不住開口道：“你這又是何苦呢？在東海市，或者在楚南省，按部就班的走下去，哪怕天崩地陷，你也能屹立不倒。何必把這泰山一般的重擔往身上背呢？”
聞言，陳晉反過來認真看了祁旭光一眼，嚴肅道：“你也認爲不可行嗎？”
“你總要顧慮一下晉涵集團辛辛苦苦走到今天，這麼多人的付出吧？”祁旭光艱難道：“畢竟這資料上寫得一清二楚，現在百越省彙集的資本，可不是一個兩個晉涵集團就能頂住的。”
“可能，十個二十個，都未必……”
“事在人爲。”陳晉輕聲道：“我告訴你們這些，其實只爲了問一句話。”
“如果還願意跟我幹下去，我就當以前的事情都沒發生過，但決不允許再拖我後腿了。”
“如果不願意，我會用滿意的價格收購你們手上的股份，然後……就此劃清界限吧。”
三人頓時齊齊愣住！
這種天大的事情，又怎麼可能在短短時間裏做出決定呢？
所以陳晉的書房裏開始陷入沉默，大家都沒有說話。
好半天之後，蔡鴻飛才問道：“請問，黃總知道這件事了嗎？”
“這件事，除了你們，暫時只有我跟馬韞知道。”陳晉應道。
“馬韞”的名字一說出口，蔡鴻飛就瞪圓了眼睛，難以置信！
“我需要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陳晉笑道：“至於黃家，我也不跟你們客套，他們是我的自己人，你們不是。”
蔡鴻飛有些恍惚……
他忽然發現，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陳晉已經是一個領袖了！
帶着黃家父子，帶着晉涵集團一大羣高管，還帶着成千上萬員工的命運一起冒險……
這種決定，非大氣魄不能定奪。蔡鴻飛相信陳晉考慮過他們的將來，卻依然決定揹負起這份負擔……
“陳總，請接受我對你的致敬！”
蔡鴻飛站起身來，認認真真的九十度鞠躬，心悅誠服。
陳晉淡然一笑，心下已經瞭然了，開口道：“那麼……祁旭光會被解職，股份的價格……”
“我一把年紀了！”蔡鴻飛突然插嘴，看着蔡乾坤道：“先讓我分割一部分財產給兒子，然後，再跟着你冒險吧！”
“畢竟，不是任何人都有改變歷史進程的機會。”
…………
…………
從陳晉的家中離開之後，勞斯萊斯很快就駛上了返回楚南省的高速公路。
而那份資料的複印件，也被蔡鴻飛一併帶走了。爲了保密，由祁旭光開車，原本的司機則是給了些錢，讓他自行返回。
一路上，三個人都非常的沉默，可氣氛卻全然不似來時的凝重，而是死寂一般！
終於進入了楚南省地界後，蔡鴻飛纔開口道：“小祁，回到金陽之後，你立刻準備手續，把我個人的資產全部都轉到乾坤名下。”
“明白了，董事長。”祁旭光咬牙應道。
“兒子。”蔡鴻飛又轉向了蔡乾坤，卻相顧無言，只是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蔡乾坤急了，忙道：“爸，不至於！那可是陳晉，就算真的一股腦進了深港市，甚至香江，也不至於……”
“既然決定了，我不能有後顧之憂。”蔡鴻飛擡手止住兒子道：“手續辦完之後，你也不要再投資或者創業了，拿着錢安安穩穩的過日子。起碼到你孫子的孫子那輩，都不至於爲了錢發愁了。”
“我又不個廢物！”蔡乾坤惱道：“爸，我可是你兒子！虎父還無犬子呢！”
“聽話！”蔡鴻飛大喊道：“這麼多年我都沒怎麼約束過你，但這一次，你必須聽我的！”
蔡乾坤深吸一口氣，無比認真道：“爸，如果沒這回事，你要把財產轉移給我，我真的會很高興！”
“但是，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我死都不能做個廢物！”
“你……”蔡鴻飛一時氣急，擡手想打，卻是祁旭光忽然開口勸解道：“董事長，你該高興纔對。”
“紈絝也好，頑劣也罷。起碼在大是大非上，你兒子拎的清楚！”
蔡鴻飛：“……”
祁旭光繼續道：“根據陳晉給的資料上看，那些資本多是境外流入的。現在是和平年代了，戰爭只是威懾，真正爭奪的，不就是這些沒有刀光劍影的戰場嗎？”
“你難道希望他當個懦夫？”
“可是……”
“爸，別可是了！你兒子也未必就比陳晉差！”蔡乾坤傲氣凜然道。
與此同時，始終關注着他們情況的陳晉咧嘴一笑，放下心來。隨後點擊鼠標，又發了一份補充資料給蔡鴻飛。
儘管之前給的，已經非常駭人聽聞了，但是這一份補充資料，纔是核心機密！
之所以會這樣做，陳晉也是知道事情牽扯太大，再如何小心都不爲過。甚至就連陳晉現在使用的網絡，也早已經不再是普通網絡了。
同樣的資料，他也發了一份給黃赫、黃冕兩父子。
這是他現在能找到並且能切實合作的最強的戰友了……
至於馬韞，除了跟他溝通之外，自然有段懷疆另行聯繫。
這一夜，東海市依然猶如往常一樣是個不夜之城，無數人在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當中浪費人生。
並沒有多少人知道，有這麼幾個人，爲了保住許多人這份可以恣意揮霍的繁榮，用自己的身家性命做了賭注，將要去幹一件註定不會引起什麼波瀾的大事！
…………
直到天已經矇矇亮了起來，陳晉才勉強整理完思路，隨後拿起桌上的座機撥通了電話。
對面的人接起來，沒有說話。
只聽陳晉道：“這事我接下了。當然了，跟你是什麼人無關，只跟我是什麼人有關。”
“……”對面沉默了片刻才道：“我不謝你，也沒資格代表別人謝你。只希望你馬到成功！”
接着對面又問道：“那你接下來準備怎麼做？”
陳晉微微一笑，應道：“猛龍過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