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着他的背影再一次的回去，就看到花嬸站在自家門口左右顧盼，看到我們就笑着說：“我就怕揚子找不到你了呢，這孩子還是跟小時候一樣聰明，就知道你愛好什麼。”
他像是十分害羞的轉回身看了我一眼笑着說：“孩子都大了，也改變了。”
花嬸結過話說：“可別說什麼大不大的，孩子就是再大，可在父母這裏也一直是小孩子啊！高老，既然孩子回來了，可想過給孩子做什麼好吃的沒有？”
他笑着說：“當然是做我的所有拿手菜了啊！”
“那豈不是豐盛的狠了，你這樣一說我都想去你家蹭飯吃了。”
我從沒想過小時候那個一向沉默寡言的父親有朝一天與鄰居之間都會有這麼多的話要聊，就看着他微笑的側臉，這張臉已經佈滿了皺紋，在沒有年輕時候的俊顏，就如同見證了過去發生的事情一般，笑着看着我的一切。
打開院子的大門，狹小的院子裏堆滿了花草樹木，穿過樹林一般的小院，走進裏屋沒有看到想象中女主人的身影我十分意外的吐口而出：“這些年就你一個人嗎？”
他本是倒茶水的手一個抖動，熱水倒了出來，他手忙腳亂的拿起紙巾擦桌子，這纔不緊不慢的說：“你跟你媽媽離開以後一直都是我一個人。”
我心裏不由得一緊，許久笑了笑說：“我沒有想到是你一個人生活的，我以爲……”
“你以爲的並不一定就是真的。”他打斷我的話，繼續倒茶，倒完茶水遞給我才輕聲的問道：“你母親現在過得怎麼樣？”
“過得挺好的，跟她的丈夫一起去了美國，我老婆孩子在那邊能好好地照顧他們。”
他握着茶杯轉過身子看着我，就在我以爲他有什麼不瞞要說的時候，他卻只是笑了笑說：“那樣就好，跟着我沒有享受什麼榮華富貴，就希望以後能好好地。”
“她如果是享受榮華富貴的人，當時就不可能跟着你。”
這句話如同戳到了他的痛楚一般，讓他瞬間變了臉色，靠在門口的鞋櫃子上，許久沒有動靜，我擔心的站起來剛要走過去，他就大聲的說道：“當初我是做錯了，但是你與你母親走了以後我就後悔了，後來知道你們過得不好，就去找你媽媽，但是那個時候你們已經去了別的地方，所以這些年我就一個人過着，也算是懲罰我自己。”
我冷笑了一下看着他：“您還記得當初您跪在地上苦苦的哀求我媽說的話嗎？”
他的身形一個抖動，臉色蒼白，我突然感覺他年紀大了，現在在與他說些過去的事情來刺激他，這不正是毀了他的身體嘛。
想到此我就站起來走去廚房：“你想吃什麼我來做給你吃。”
廚房比我想想中的要豐盛許多，新鮮的瓜果蔬菜，看來這老爺子這幾年一個人生活着倒也是沒有怎麼虧待自己。
我剛剛拿出幾個番茄清洗着，身後就有了動靜，接着番茄就被奪了過去淡淡的說：“從小到大你都沒
有吃過我做的飯菜，今天我來做吧。”
這句話說的讓我不由得鼻子一酸，許多難過的情緒一涌而出，讓我差點流淚，強忍着這樣的感覺我回去了客廳，站在窗前醞釀了許久的情緒，才恢復平靜，這才注意觀察屋子裏的佈局，牆上貼了許多照片，大部分是我上小學時候的照片，也有個別幾張是初中大學的照片，看到這後來沒有在他身邊的照片，我也算是明白了這老爺子是曾經偷偷的去看過我的。
直到看到近幾天的照片時，我的大腦有些懵了，這照片是我參加黑皮子葬禮的時候，一些媒體播放在一些娛樂新聞上出現的照片，只是這老爺子是從哪裏搞來的，一看就是原版照片，比一些報紙上的要清楚許多，當然還有些地方貼着的就是從報紙上剪下來的我的頭像。
這樣用心良苦，讓我笨啦一肚子埋怨的話在此時此刻也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剛好這個時候他端着粥走出來輕聲的說：“我先煮了些粥你先喝着，菜一會兒就好。”
看到我在看那些照片，就有些拘謹的說：“都是在一些報紙上剪下來的。”
我笑着說：“既然這麼想看我的照片，怎麼不去找我？”
他什麼都沒有說就又回了廚房，我無奈的笑了笑，還是脾氣在做壞，我想他這輩子要壞就壞在了這個暴脾氣之上，如果不是暴脾氣怎麼會把母親氣走嫁人，想來這個人一輩子走的彎彎繞繞可算是真的不少，可是就是不知道長記性。
一直到十二個菜全部上齊，果真如花娘說的那樣十分豐盛，他一邊爲我盛米飯一邊說：“這些年我一個人吃飯不喜歡湊合，就學了點廚藝，不算是特別好吃，但是餬口還是可以的。”
我夾起紅燒肉放進嘴裏，入口甜味慢慢的香味撲來，有一絲淡淡的辣味，這絕對是我吃過的最有感覺的紅燒肉，整整一大桌子的菜，我絲毫不停筷子的吃了一大半。
酒足飯飽以後，我靠在椅子上看着他：“這樣說來你也是賺了啊，剛剛看你的武藝也有長進，現在廚藝又這麼厲害，還真的是一個人把所有人的活兒都給擔當了啊！以後還真就不需要人照顧你了啊！”
他的神色黯淡了一下，但是什麼都沒有說，收拾了碗筷去了廚房，我原本是要洗碗的，要被他推了出去，就只好繼續留在客廳裏，直到他的手機響起，他溼着手出來示意我幫他把電話接通放在他的耳邊。
只見他恩啊了半天最後輕聲的說：“恐怕這個不行，我兒子回來了，我得在家陪他，這幾天是不行的，等過幾天吧，幫我向那個人說聲不好意思，以後有的是機會。”
掛掉電話他又要回去廚房，我懶懶的說：“又要人找你比賽了？”
他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而是沉默回答了我。
不由得記得小時候，家裏總是來許多形形色色奇怪的人，沒有別的目的就是來比賽的，洪氏太極拳起源於清朝末年，是高家祖傳的武藝，衆人也許會好奇明明是姓高怎麼會是洪氏太極拳，這就
要歸源於我得太爺爺的爺爺是洪氏的第一代傳門人。
後來洪氏的當家人在清朝末年被八國列強的軍隊當場刺死在宣武門，洪氏一族全數被清軍滅亡，只有我們家的這位老祖先逃了出來，洪氏太極拳法纔算是被保了下來，這麼多年一直一代一代的傳着，到了我父親這裏已經是十分完整的版本了，再加上高先生喜歡研究拳法，骨子裏就帶着那麼些武學頭腦，更是把洪氏拳法練得出神入化，使其許多喜愛武學的人常常來尋他蹉跎武藝。
小時候就有很多不怕死的千里迢迢的來與他打架，都是威風凜凜的前來最後縮頭縮尾的溜走，不說他這個整天打架的人怎麼看，就連我都是有些看膩了的。
吃完飯坐在客廳裏，他就開始有些魂不守舍，我一看他這模樣就知道這準時在惦念着那比賽武藝的事情。
“你要是想去就去吧，我自己出去走走，不用管我。”
他擡起頭看着我：“你去哪裏？”
“你知道的。”
他沉默了下來，許久，站起來走去門口拿起衣服穿在身上，這才轉過身輕聲的說：“你要是不出去的話冰櫃裏有吃的你熱一下就能吃。”
這個老頭子一輩子把武學當做了他的摯愛，即使是許久不見的兒子回來也還是沒能阻止他出門比武的腳步。
原本打算住酒店的想法在看到這空蕩蕩的屋子以後就打消了念頭，一直以來，誤以爲他是有了新的家庭的，但是現在看來隻身一人，不由得讓人有些憐惜。
在很久以前，我還年幼的時候，走在這條熟悉的街道，總會被周邊的桂花香所留戀的停下腳步，那個時候年幼懂得並不多，但是桂花林中總會有一片很大的場地，那裏就是洪氏拳法的練習場地。
在我十歲之前家裏還是有一個武術學校，說是學校其實就是十幾個孩子跟隨者我的父親住在家裏吃在家裏，同一時間學習武術。
我不愛習武，父親就從來都沒有把弘揚洪氏拳法的希望寄託在我的身上，所以這些孩子有些是孤兒，有些則是流浪在外許久的孩子。
吳雙就是其中年齡最大的女孩子，那個時候我年齡小，每一次看着她差不多一米六多的個子總會覺得大人的世界好奇妙，她跟隨我的父親的時候已經是十七歲了，對於我來說都已經是大孩子了。
這個十七歲的女孩平時不怎麼笑，更是不怎麼愛說話，但是深得我父親的喜歡，不知道從哪裏學來的武學底子使得她在學習父親的拳法的時候方便了許多，那個時候我最喜歡的就是坐在桂花樹旁看着場地裏這個總是剪着短髮的女子在那裏一招一式的比劃着，模樣十分迷人。
她的高冷總是展現在外人的面前，在很多時候，我們總是喜歡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躺在院子裏的草坪上仰頭看着天上的星星，我年齡小，更多的時候是她在讓着我，她總喜歡說：“揚子，等你大了，該娶媳婦兒的時候就不會再這樣黏着我了。”
“你當我媳婦兒不就好了。”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