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好的早上六點之前就得到，五點就有人來按門鈴，喊起牀，而且整個樓道里鬧哄哄的。 想睡都沒法睡。

容顏在門外叫我起牀，我應了聲，然後就爬了起來，昨晚上喝多了，頭還暈乎乎的。早上五點就起牀，雖說這天氣五點鐘已經微微亮了，可是到底我還是沒有這麼早就起牀的習慣。

穿工裝，化淡妝，還要穿皮鞋。一個月就那麼點工資，還讓穿皮鞋。

早上趕過去，舞龍舞獅，鞭炮鑼鼓的，折騰了兩個小時。一邊是商場開業，一邊是超市開業。整個人腦子都混了。

熬完了之後，容顏跟我說我可以先回去休息，看我臉色那麼差。我想要是繼續讓我在這裏站下去，我會直接累的睡着。

可是剛剛走到超市大門口，是的，特別接地氣的一幕發生了。

因爲超市是第一天開業，顧客本來就多，但是爲了讓人氣更旺一點，不知道是總經理還是店長下的命令，讓拉了兩車大白菜放在門口，賣大白菜。

兩毛錢一斤，就連行人都停下來搶。

來來來，小楊，過來過來過來

我是看到這場面龐大的有點誇張，就多看了那麼幾秒鐘，這也是正常人的反應了吧

結果店長就將我喊了過去。讓我去賣大白菜

我是推辭了半天，但是人家說，我是過來支援的，總是要乾點事的，而且我看了看同樣在賣大白菜的那個人事妹子，就沒吭聲了。

人家一個花姑娘都在這撅着嘴賣大白菜，我還有什麼理由推辭的

就是覺得格外的煞風景，因爲隔壁是商場大門，人家那麼氣派，我們在邊上賣大白菜，然後一羣大媽爲了兩毛錢一斤的大白菜還討價還價，感覺格外的丟人。

特別是，太陽升起來了。

七月份天氣已經很熱了，穿着厚厚的工裝，工裝是西服襯衫，還有馬甲，左一層右一層，一共三層。

熱的一身汗。

我就預感會出事，因爲連我這個小兵都感覺到不對勁。

果不其然，還沒賣到半個小時，一衆人就衝了過來。

是誰讓你們在這裏賣東西的

一道嚴厲的聲音傳過來的時候，正好有一個大媽問我，她買六斤，我能不能收她一塊錢。

人事小姑娘看了看我，她顯然被這聲厲叫給嚇住了。

有幾分熟悉。

大媽們也嚇得讓開了。

人羣散開，我看見他，還是一副西裝筆挺，雙眉緊皺的形象，呼吸有點急促。

我想起來，第一次站在他們商場門口，他從人羣裏擠過來，拉住了我的胳膊。那一次，我第一次那麼近的看他。從那個時候起，我們從陌生人變成熟人。

可是這一次不一樣。我們正在從熟人，變成陌生人。

有問題嗎我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有問題你怎麼不早點來說，我都在太陽下暴曬了半小時了，而且一羣人圍着你，跟搶一樣。

我就問了個有問題嗎，旁邊人事就用胳膊搗了我一下。提醒我說話注意語氣。

我說話語氣不好嗎

他的嘴角動了幾下，但是並沒有發作，而是皺緊了眉，直接走了。回商場了。

我冷笑了一聲，他還是老樣子，多說一個字會死似得。

我還是繼續賣大白菜，可是不到五分鐘，總經理店長就衝了出來，質問我爲什麼在大門口賣大白菜

我真想一顆大白菜就砸他們臉上去這裏堆了至少一千斤吧老子一個人能扛得過來

我只是來支援的，不是這個店的員工，至於爲什麼要在大門口賣大白菜，您還真的不能問我，我就是個普通員工。我想說，就是你讓我們在大門口賣原子彈我也要賣，我靠的是你們給我發的工資。

幾個領導當時大有要拿我殺雞儆猴的感覺，瞪着雙圓眼，我都想把工服給脫了不幹了。

容顏這個時候才從人羣裏擠出來，給我打圓場，說是他讓我來的。

我瞪了他一眼，他就不能說是店長喊我來的麼店長現在就站在總經理身邊，也不吭個聲這些人，真不是個東西還是男人呢

看在容顏罩着我的份上，我沒發火。在這家超市做事，很窩火，看着我好像還是個主管位置，實際上，算是最底層了，上面有十個經理，每個都能使喚你，每個都會給你使絆子。我想我現在一定是個十足的潑婦，動不動就直接罵人，沒辦法，他們也是這樣動不動就罵我。有的時候我我被罵的火來了，也會衝他們發火，他們拍桌子，掀板凳的，我也拍桌子掀板凳。

事後對方又請我吃飯，又賠禮道歉，然後跟我說，超市裏就是這樣，經理之間都能打起來，說我很有在超市乾的潛質，甚至有的經理明明被我罵過了，還想把我挖過去。

大家都說，在超市裏，是不會有淑女的，這裏和商場不一樣，沒有那麼高大上。

看的不爽了，領導會直接罵你，各種髒話，完全不把你當女人。

話說我也習慣了，本來心裏就壓着各種火，可以這麼公然地飆髒話，我也樂得其所。

他們是將我當替罪羊了嗎

幾個大領導走了，容顏拍了拍我的肩膀，讓我別生氣，我們這些小兵就是關鍵時刻給領導背黑鍋的，也許回去店長會給我加工資也說不定。

這種方式加工資，我還真的很不喜歡。

憑什麼黑鍋就得我來背讓一個女人替他背黑鍋，他臉上能掛得住嗎

問題是這事兒還沒完，本來店裏就人來人往，事情亂的很，店長的助理過來讓我就這件事，去商場跟顧雲飛解釋一下。

他讓我去給他解釋難道他看不出來，我就是個小兵嗎讓我給他解釋什麼他又不是我老闆。憑什麼使喚的動我

我們超市是依託他們的商場而生存的，所以有的時候不得不看他們的臉色店長助理給我分析了一下。

我是來支援的，就是解釋，也是你們家店長去解釋，或者，拉上我們家店長也可以。總之不該讓我一個不是你們店的員工去給你們解釋吧我要是解釋不清楚，人家再遷怒於你們，可就不好了

我不想見那個人。

店長助理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服我。本身就是他們沒理。這件事根本就不怪我。

我陪你去吧他們店長的意思，就是總經理的意思。容顏又拍了拍我的肩膀，你是我的員工，關鍵時刻，也該我來替你擋着。

還是容顏夠義氣。

大叔，你這麼夠義氣，那就你去吧我說。

然後我就擠進人羣裏，最好大家都找不到我。

可是根本就逃不掉，因爲整個賣場裏對講機都在地毯式地搜索我。他這一次是非要見到我嗎要整治我嗎還是要就過去的一切來個了斷需要了斷嗎

我不願想起發生在我和他之間的事，每一件都能讓我疼的死去活來，我很喜歡現在這種生活。雖然很潑婦，和他們這些看似好像很高大上的人羣格格不入，但是我喜歡。

沒跟誰打招呼，我就直接去了商場，可是不知道他在哪裏辦公。

問了半天才知道他的辦公室，還在五樓。

我敲敲門，有人出來告訴我裏面在開會，讓我在外面等。

一等，就是中午了。

成心地耍我來着是嗎

會散了的時候，看到辦公室裏很多人出來，我故意往邊上躲了躲，可是我還是看見韓祁了。只是不知道他看見我了沒。

我進辦公室的時候，容顏還在裏面。

顧雲飛冷冰冰地坐在最是顯眼，最是霸氣的位置，閉着眼，在聽容顏，以及另一個我們店的領導的解釋。

不就是大白菜嗎真的有必要又是開會，又是訓斥的凸顯他的地位不可侵犯

好了，你們先出去吧顧雲飛似乎是聽得煩了，睜開眼，讓大家出去。

我是站在門口的，準備第一個就閃，他說了，我們都可以出去了。

你留下

他的這個你字，直覺告訴我，是叫我的。

容顏走到我跟前，跟我使了個眼色，我衝他搖搖頭。

他跟我一起留了下來。

顧總，小楊是我的員工，早上的事不怨她，是我讓她去的。

這個你已經跟我解釋過了。我有點私事要找她談談。顧雲飛靠在沙發椅裏，閉上眼，似乎連正眼瞧瞧我們都不願意。

容顏便衝我聳聳肩，然後帶上門出去了。

整個辦公室裏，只剩下我們兩個人。不知怎的，從前面對他時的那種恐懼感，現在，竟然沒有了。

楊笑笑，你越來越接地氣了。在大門口，賣大白菜你認得稱嗎他睜開眼，滿臉的鄙夷。

顧總是不是忘了，我就是農村出來的，賣大白菜這種事，我經常做，你要買嗎我可以給你優惠。一塊錢六斤，夠你吃一個禮拜了我揚起臉說。

你記的挺清楚的，如果是三個人的話，確實可以吃一個禮拜。他狡黠一笑。

我心裏跟着冷笑一聲。

看來你的日子過的挺好，又有新男人了他爲你講了不少好話。

如果我的上司都不護我的話，我跟着他還有什麼好混的你說呢他不護我護誰我在暗示他，我跟着他那麼久，他除了嘴上說的信任，他還爲我做過什麼

他有一刻沒有說話，而是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充滿了憤怒，不滿。

那又怎樣我不靠他吃飯

你是不是翅膀硬了

你看出來了我也會飛了而且，會飛的越來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