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齊美娟纔看到待在寧父身邊，一臉淚水，正抽噎着看着自己的寧馨。
小丫頭只哭泣得滿臉是淚，卻緊緊的咬住嘴脣沒有發出聲音，以至於她的嘴脣都被她給咬的紫了，彷彿下一刻就會被咬破了似的。
齊美娟慌了。
剛纔她被突如其來的噩耗打擊得都懵了，雖然緊接着她就跟寧國通提出了離婚，也獨獨向他要求了女兒的撫養權，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其中多多少少還是有些賭氣的成份在內的。
可是看到她，齊美娟的思緒忽然之間就真的平靜下來了。她慢慢走上前，拉起女兒小小軟軟的手輕聲問，“馨馨，現在媽媽要告訴你一件事情，你仔細聽好了。”
“嗯，媽媽，我聽。”寧馨抽噎着。
“馨馨真是好孩子。”齊美娟的眼淚又忍不住飛泄，這麼乖巧的女兒，接下來卻需要面對那麼殘忍的選擇。可她仍是強忍着開了口，“馨馨，爸爸媽媽現在因爲一些事情不能再待在一起了，你需要選擇一方跟着走，那你告訴媽媽，你是願意跟着爸爸還是媽媽呀？”
“我跟着媽媽。不過我們什麼時候再回來，要離開多久？”小臉上的淚仍在眼眶打轉，但被胡亂的抹了一把，“媽媽，是不是因爲你倆吵架了，所以你要帶着我回孃家？我們班裏的小朋友都說吵架之後媽媽回了孃家，爸爸再去接她，然後就能和好了。”
回孃家？齊美娟在心底苦笑，即使她跟寧國通離婚，那一家子也不會允許自己帶着閨女去吧？不過她此刻還是對着寧馨點了點頭，“嗯，是要回孃家，不過不是住些日子就回來的那種，是永遠都不回來了的意思。”
“永遠？”
“嗯，永遠。”
“……那我跟着媽媽，我要保護媽媽。”寧馨的臉上堅定無比，“爸爸很厲害，能打跑大老虎，不用我來保護，媽媽連黑都會怕，要是一個人去，會被嚇哭的。”
齊美娟瞬間淚流滿面。
她擡起仍在流淚的眼，定定地看向寧國通：“現在可以離婚了吧？”
寧國通一言不發，眼前一片血紅。過了許久，他重重點頭，“我離。”
張蘭花聽到兒子終於吐口，總算是把提着的心放下了，不過還沒等她笑出來，就聽到寧國通接着說：“不過淨身出戶就不必了，家裏的錢，你也應該分得一半。”
“憑什麼？！結婚這麼些年，光她吃的藥錢就有多少了？而且跟你離婚還是她自己提出來的，又沒人逼她……”
“媽！”寧國通打斷張蘭花的叫囂，“如果你還認我這個兒子，還想看到我跟美娟順利離婚，就別管我這婚怎麼離！”
張蘭花氣急，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被一旁的寧父給拉住。
“老實待着！你還嫌這會兒不夠亂嗎？別以爲你做了什麼事情，我一點都不知道！”
對於被自己的老妻利用，寧國慶是有些惱怒的，不過事已至此，他也不好說什麼。兒媳婦的性子也剛烈，要同國通離婚，他也能理解。
不過她說要淨身出戶的話，寧國慶是不贊同的。國通現在的事業整得這麼大，跟她的辛勤付出也是分不開的。那兒子說要分給她家產，也絕對是應當應份的。
再說她一個女人，離婚之後一個人帶着孫女，還整天跟個藥罐子似的，手裏沒錢怎麼能行？
“美娟，別跟自己賭氣，就算你不花錢，也要考慮馨馨。”老爺子冷聲提醒道。
寧國慶的一番話點醒了齊美娟。是啊，她自己可以賭氣不要寧家的東西，可寧馨到底還是個孩子，不能太委屈了她。
“以後你每個月給馨馨三百塊錢的撫養費，沒意見吧？”
“不行！”
“不行！”
這兩聲不行，寧國通和張蘭花幾乎是同時喊出來的，不過他們喊出這句話的原因，卻是大相徑庭的。
“一個六七歲的小丫頭，哪裏花得了這麼多錢？要這麼多還不是想着自己花？”張蘭花不顧身旁老伴投過來的不贊同的眼神，語帶不屑道。
這個時候她好像忘了，自己每個月從兒子手裏拿到的零花錢，有七八百塊。
而對於兒子會不會跟齊美娟離婚，在寧國慶這裏，是既不會反對，也不會促成的。對他來說，只要不影響兒子孝順他，誰做他的兒媳婦真的無所謂。儘管心底對孫女多少有些不捨，但他還是沒有開口留下孫女。
“媽！”寧國通低吼，“要是你再在旁邊嘰嘰喳喳，這婚我寧死也不離了！”
他不離婚的威脅嚇壞了張蘭花，瞥了一眼低着頭的齊美娟，恨恨地坐在另一張沙發上。
“美娟，一個月三百塊錢太少了，最少也要一千，要不我是不會同意離婚的。”寧國通說完這句話之後，心底還抱有希冀，他希望齊美娟能開口拒絕，這樣兩個人是不是就不用離婚了？
“好，我同意，不過撫養費只需要給到馨馨十八歲成年，當然如果那時候她還在上學另說。”齊美娟道。
她答應了的這句話，不止讓一旁的張蘭花忿忿不平，也讓寧國通像是被宣判了刑罰的罪犯一般，徹底冷了心。
最終的最終，齊美娟還是放棄了無心背叛卻真的背叛了她的寧國通。
離婚之後的她，帶着女兒很快找了房子搬出去，雖然每個月有着一千塊錢的撫養費，但她因爲太過傷心導致健康狀況極速下降，以至於纏綿病榻長達半年之久，從寧國通那裏拿到的第一年的撫養費也在第九個月的時候告罄。
不得已之下，她只能拖着疲累的病軀去給人家做些短工，勉強維持生計。
好在寧馨十分的乖巧，在齊美娟生病時，爲了照顧媽媽，小小年紀的她學會了自己熬粥，洗衣，雖然還不會炒菜，但能做到這些已經很了不起了。
寧國通被家裏逼着，跟韓莉莉結了婚。因爲只要一看到她他就會想起自己曾經犯下的過錯，他從來沒再跟她親近過，但一個月之後，韓莉莉還是對外宣佈懷孕了。
期間他知道齊美娟生病，也提出過幫忙照顧，儘管齊美娟並沒應允，但張蘭花還是帶着人去她那裏鬧騰了好大一場。這也讓小小年紀的寧馨對於原本印象中的奶奶一家，有了全新的認識。
爲了擺脫這樣煩亂的打擾，齊美娟在沒有通知寧國通的情況下，同寧馨搬了家，竟是讓他再也找不到了。
……往事如風，如煙，總會在一個人的生命中飄散而過，可在寧國通這裏，卻如同塵埃，不止把他的滿心愛意給矇蔽了，還把他對於父母的孺慕之情盡數掩埋。
這麼多年下來，他除了按時把錢打到卡上，從來沒有再回去過一次。反而是韓莉莉，在生下一個兒子之後，跟他們的關係極爲親近。
雖然不待見大人，但在韓莉莉早產之後見到那個渾身紫紅，差點兒就哭不出來的小人兒，寧國通還是心軟了。
美娟就是早產兒，當年生下來的時候，是不是也像現在這般，哭聲都很微弱？馨馨足月生的，可是除了哭聲響亮一些，好像也沒比他大多少吧？
鑑於這樣微妙的心思，寧國通對他，跟其他人有了不同，對於韓莉莉的態度，也和善了許多，除了不跟她親近之外，也沒怎麼爲難過，尤其是在金錢上面，隨着自己的事業越做越大，給她的零用也越來越多。
這也讓張蘭花更是堅定了自己從未做錯的認知，覺得當年真的是多虧了她的安排，才能讓兒子如今有了後人繼承家業。
韓莉莉更是母憑子貴，在寧家徹底站穩了腳跟，除了丈夫的疼愛，她過的越來越滋潤，十足一個貴婦人派頭。
而對於齊美娟同寧馨，寧國通也從未放棄過尋找。雖然不知道自己找到她們該做什麼，彷彿只有看上一眼她們過的是否安樂，他才能安心。
在三年前，他才找到這個相鄰的小縣城裏來。原來一直以來，她們母女都在離自己這樣近的地方，寧國通感慨萬千。
他不敢就這樣莽撞地上門，怕驚擾了她們的安寧，只能在暗處看着她們。
看到只有十六七歲，本應還在家裏撒嬌的年紀，卻要奔波在給人送外賣的路上貼補家用的女兒，還有滿臉憔悴，瘦的厲害的曾經的妻子齊美娟在同一個快餐店裏刷盤子洗碗，他的心裏刀割一般的疼。
有那麼一股衝動，讓他想立馬上前把她們拉走，告訴她們以後不必這樣辛苦，一切有自己，但想到這麼些年，齊美娟連自己打到那張專門給付撫養費的銀行卡里的錢，都沒再動用過，他又不敢了。
他怕自己這樣做了，她們再同當年一樣，不告而別，讓他再費上另一個十年來尋找。
他找了快餐店的老闆，出錢買下餐館，卻仍僱傭他們在店裏上班，只不過整個快餐店的薪酬都提高了很多。他又找到女兒上學的學校，給了她同一個班的同學胡文文許多好處，希望她能把關於女兒的事，事無鉅細地時刻向自己彙報，好一解自己的相思之苦。
在得知女兒因爲金錢方面的原因，想要報讀廚師培訓學校時，寧國通本來是不贊同的，一個嬌嬌軟軟的小姑娘，怎麼能整天困在滿是油煙的廚房裏？
可想到自己越做越好的酒店，他覺得從微末中學起也不一定是一件壞事，這才按捺住沒有行動。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讓寧馨發現了什麼，得知自己在暗中幫助她們，她忽然就不讓齊美娟再去快餐店裏工作了。
這個假期，她去了一個並不起眼的小餐館裏打工，體弱多病的齊美娟則聽她的話，沒再接着出去工作。
這讓急於讓她們母女二人過得好一點的寧國通有些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而且寧馨對於這個胡文文，好像並不多麼喜歡，自己同她走的近會不會讓女兒對自己的印象變差？
寧國通下意識地端起面前的苦咖啡，卻發現咖啡早已涼了。
用餐紙擦了擦嘴，他從錢夾裏拿出一張鈔票放下，起身走了出去。
外面的車水馬龍依舊，寧國通卻不知道自己應當往哪裏去走。
正恍惚間，電話響了，寧國通接起，裏面傳來一聲嚴肅的問候。
“喂，請問你是寧澤濤的家長嗎？”
“我是。”寧國通擡手，捏了捏鼻樑，又是老師告狀麼？今天那個兔崽子又惹出什麼禍事了？
“是這樣的，寧澤濤昨天在學校跟同學打架，好像吃了點虧。”
“哦。”寧國通語調平靜，對面沒聽出一絲異常，不過他的心裏卻已經無力起來，那個臭小子被一家人尤其是母親和韓莉莉慣的，一向霸道慣了，打架輸了不驚動他這個父親，肯定是她們婆媳兩個幫他報復回去了。
對於養成這樣跋扈性子的寧澤濤，寧國通有些恨鐵不成鋼，但他一要管教，就被韓莉莉用眼淚大法把母親搬來。
不想跟母親拉扯的他漸漸放手不管，想着等兒子長大了再管教也不遲。可沒想到，那小子竟然變本加厲，越來越不像話了。
果然，對面緊接着道：“可是昨天跟他打架的韓騰同學，在今天上學的路上，被一羣社會閒散人員給揍了。他的家長已經報警，現在警察正在學校調查，據韓騰同學說，最近跟他有矛盾的只有寧澤濤，你看是不是現在過來學校一趟，看這件事怎麼處理？”
“我現在在外地，一個小時之後纔到，我現在讓我的祕書過去。”寧國通回答道，末了他又問，“這件事告訴他媽媽了沒有？”
“韓女士現在在學校裏呢，只不過……”對方欲言又止。
“我知道了。”寧國通苦笑，他到底在期待什麼？指望那個只知道吃喝玩樂按摩美容的女人，像是美娟那般知書達理嗎？
這會兒，她肯定是在學校裏同人爭論誰對誰錯吧？
派人行兇，她已經做過不止一次，在十年前不就是靠着這樣的手段，把美娟母女兩個給逼走的嗎？！
收起電話，寧國通給自己的祕書打電話說明了情況，讓他去跟對方溝通，儘量私底下解決。
酒店要上市了，可禁不得這樣的醜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