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咋，外婆你醒了？”二妞上前扶着老太太，“就是益聰哥的媳婦兒不成了。”
“咋回事這是？”李王氏驚詫道，“不是說今天走個過場，然後帶姑娘去買東西麼？”
“娘，別提了，那家人不地道，這親不能結。”李翰沐跟老太太說道。
瞅了瞅蹲在地上耷拉着頭的大孫子，“都進屋說話。”
一家人走進屋裏坐下，把剛剛發生的事互相交流了一下，心裏全都想到，這親事，還真的是不能結。
“樑家小姐真的是這麼說的？”李益聰皺着眉，問仍在滔滔不絕的二妞。
“二妞還能騙你不成？益聰，雖然阿辰把孫家小鋪給了咱們，可他要是不給也是應該的吧？”盧海燕看着兒子，“他可是一直都有給你工錢，看着咱們親戚的情分，才把鋪子給咱，你聽聽樑家姑娘那話，還理所應當，理所應當個屁！”
“……”孫辰一時不知道說什麼了，他可真沒想到，樑家竟然是這樣的態度，這就是所謂的書香門第的教養嗎？還真的是……佩服。
“還有啊，那一家人的臉，都要擡到天上去了，看人都是用鼻孔的，以後咱們益聰可不得受氣？”韓紅玉看了侄子一眼，“那姑娘雖然長得還不錯，可別的地方……”
“益聰呀，這過日子，可不止是要看外表，模樣再好，也不能頂吃喝，歸根結底還得是要心地好才行。”佟巧玲抱起丫鬟遞過來的閨女搖晃着。
“這事兒，以後咱就不提了，不過我看得立下個規矩，”李王氏看着滿屋子的後輩，“阿辰雖然會賺錢，也賺了不少錢，但他的錢跟咱們李家，一點關係都沒有。咱們已經收了他給咱們買的院子，還有一間鋪子，也該知足了。”
“外婆～”孫辰感動地開口。雖然送給他們的所有東西都是自己自願的，可不代表自己喜歡被別人當成冤大頭。如果外婆一家也有人這樣想，那他覺得自己做人未免也太失敗了一點。
“乖，”李王氏拿起孫辰的手拍了拍，“阿辰爲了咱們好，咱們一定要記在心裏，可不能把他對咱們的好，當成理所應當。我也知道，你們誰都沒那麼想，可以後進家門的媳婦，也要曉得這一點才行。”
“知道了，娘（奶奶）。”衆人齊聲回道。
“說了這麼多，我也累了，你們也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吧！”李王氏揮揮手，負責照料她的小丫鬟就趕緊過來攙扶她，“阿辰，就算是你忙，也吃了午飯再走，讓你幾個妗子給你做好吃的。”
“知道了外婆。”
……
等李王氏重新回了自己房裏躺下，孫辰轉頭問大舅，“外婆快要到了七十大壽了吧？這段時間她總是這樣嗎？”
“嗯，在十一月份，這次我們兄弟打算給她大辦。”李翰沐點點頭，“只不過老太太的情況一天比一天差勁，總是覺得累，看了郎中說她……”
孫辰默然，外婆的年紀大了，他雖然知道早晚會有這麼一天，可發現這一天真的快要來到時，依然會止不住地難過。
即使做了無數努力，也依然阻止不了老太太走向生命的盡頭麼？
吃午飯時，外婆到底沒有體力起來，只讓廚房送去了一碗稀粥，因爲今天發生的事，一家人的情緒也都不高，整個飯桌上只聽得見碗筷碰撞和人咀嚼食物的聲音。
“哥，我，真的沒有那麼想過，我真的沒有覺得，無論你給我們什麼都是應當的。”李益聰在孫辰提出告別的時候，送到家門口拉着他的手支吾地跟他解釋道。
“我知道啊，傻小子。”孫辰笑着用拳頭捶向他的胸口，自從他聽到樑家姑娘說了那句話，他就是這一副死樣子，孫辰知道，這是臊的他。
“吖？”李益聰擡起頭，“你不會覺得她是聽我說的？”
至於那個‘她’是誰，兩個人心知肚明。
“當然，如果我連這點看人的眼光都沒有，那我乾脆蠢死算了。”
“呵呵，呵呵～”李益聰這時候只剩下傻笑了，他沒想到表哥竟然這麼相信自己。
“我先回去了，這段時間看着點兒外婆，她有什麼事情都別忘了跟我說。”
“知道了，哥。”李益聰一口答應道。
孫辰總覺得外婆的情況有些糟糕，可聽大舅的意思，老太太身上並沒有查到什麼毛病，極有可能是年紀太大，身上的器官有些衰竭了。
……
外婆到底沒能撐到她的七十大壽，在十月二十三這天，老太太在睡夢之中安詳地去了。
孫辰提心吊膽地在泰康鎮待了一個多月，期間也去看了外婆好幾次，以爲沒事了，就去了攸嵐縣城處理蒹葭閣的事務，沒想到還沒有等他處理好了回來，就聽到了噩耗。
急忙坐了馬車回去，看到的就是老太太躺在牀上的冰涼屍體了。
除了她的臉色比平常略微有些蒼白，就好像是真的睡着了一般，安詳平靜，孫辰忍不住想起了他在那一年的年初二，見到老太太的樣子。
想着想着，眼淚就這麼流了下來，膝蓋一彎，就跪在牀前。
“外婆～”二妞一臉悲痛，眼淚嘩嘩地趴在那裏，滿屋子裏，只能聽到衆人的啜泣。
大舅紅着眼眶把孫辰給扶了起來，“阿辰，你外婆臨走的頭一天晚上，給你留了話。”
原來老太太知道自己大限將至，在前一天晚上召集衆人去了她牀前訓話。說是訓話，不如說是囑託，她讓大家相親相愛，不要忘了孫辰對自己一家人的照顧，還說讓自己的兒子們幫着孫辰找個伴，不讓他孤苦一人。
“阿辰，外婆知道你能幹，可是再能幹的人，身邊也要有個知冷知熱的人疼你才行。你老早就沒了娘，外婆又不能照顧你，找個心地好的媳婦，讓她代替我們照顧你。”
聽到這樣的話，孫辰剛剛即使哭也只是默默落淚的自控力再也沒有用處，他上前抱着外婆的身體，眼淚鼻涕橫流，哭得像個小孩。
從今天起，又少了一個真心疼他的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