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吃得特別安靜。

孫辰已經把事情大體跟二妞說過了，所以她在飯桌上什麼都沒問，只是不住地夾菜到低頭扒飯的楊樹平碗裏。

第二天早上起來，睡了一覺的楊樹平卻像是忘了昨天那回事一樣，變得有說有笑起來。

孫辰看着難受，私下裏告訴他，不用爲了讓他們兄妹放心而強顏歡笑，這樣反而會讓他們更加擔心。

楊樹平卻告訴孫辰，這些年來，他每年都只許自己難過那麼一天而已，“如果我整天愁眉不展，你師孃知道了會生氣的。而且我還想要長命百歲，連同她和孩子的那份，也一併給好好的活出來呢！”

好吧，算是白擔心一場。

孫辰看出他並沒有勉強，索性不再管他，如往常一樣，挑起扁擔忙碌起來。

接下來的日子裏，他倒是沒有再遇到韓新昌，像是在故意躲着自己一樣，兩人不僅沒有在各個村子裏見過面，到了約定好的日子，連孫辰跟着去發手工活的商家那裏交貨時都沒有露面。孫辰一打聽，原來他提前找好了人，讓別人幫他把貨給捎過來的。

孫辰本身也並沒有打算不留餘地，所以他那天在劉集的所作所爲，並沒有告訴別人。

韓新昌後來從別人那裏旁敲側擊的打聽了好幾次，都沒有打聽出什麼來。發現這些同行對待自己還是跟以前一樣，知道孫辰應該是什麼都沒有說，提着的一顆心纔算是慢慢放下來。

可是對於孫辰，他仍舊沒有多大的好感，畢竟還沒有誰會那麼不給自己面子，雖然自己做出的那事兒確實有些不妥當。

孫辰當然也很是厭惡他。

那天韓新昌在劉集故意壓低價錢的事，到底傳了出去，不斷有人跑來孫辰面前討價還價，說那天韓新昌可以低價銷售，孫辰也應該要給大家優惠才行。

孫辰雖然被煩的不行，可也咬住了一個銅板都沒有降。不過當大家最後結賬時，剩下的三五個銅板的零頭他大都沒有要，也算是變相地優惠了些。

人心不足蛇吞象，到底還是有人因爲孫辰沒有降價，放棄了從他這裏購買魚乾在內的年貨，讓孫辰本應賺到的錢縮水了至少兩成。

對此孫辰並不後悔，不是他不近人情，不懂變通，而是他寧願少賣一些，也做不來打亂價格破壞他們這個貨郎圈小市場平穩的事情。

他們賣的本就已經比鎮上的店鋪裏便宜許多，又都生活不易，他怎麼會忍心再讓大家連這點小錢都賺不到？！

轉眼之間，日子就這麼來到了臘月二十，孫辰今年的扁擔生涯，也算是正式結束了。

閒下來的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窩在家裏睡了個天昏地暗，等他醒過來時，連午飯時間都錯過了。吃完飯他去了鎮上的市場上，看望已經有好長時間沒有見過面的大壯。

市場上比平常的人數增加了一倍都不止，簡直就是人山人海。大壯正在忙着給別人稱地瓜，他的身邊還圍了好幾個人，想來都是在等着買地瓜的。

孫辰熟捻地上前，在一旁打開爐子門，套上手套給地瓜翻身，發現已經烤熟了的，就拿出來放在一旁蓋着小棉被保暖的籮筐裏。

忙活了好一陣子，圍着的人才漸漸離開，大壯這纔有時間跟他聊天。

“阿辰你今天沒出門賣貨呀？真是稀奇~”大壯看到小夥伴到來很是高興，不過想到他這段時間的忙碌，不禁疑惑地問道。

“年貨該買的大家都已經買好存起來了，我再去轉也賣不了多少東西了，乾脆早點歇着，等過完了年再去吧。”

這裏的人大都會提早準備年貨，臘月二十之前沒有買好的人家，一般也不會再有錢買什麼了。“跟你可不一樣，這幾天逛街的人多了不少啊，生意不錯吧？”

“呵呵，是啊，比往常多了一倍呢！”大壯提到這裏就笑了起來，這段時間他的生意可是越來越好，哪天都能賣上二百多斤的地瓜呢！“我娘現在每天都要幫着我打聽，誰家有地瓜要賣呢！”

他家的地瓜原先大都賣給了孫辰，現在用的，都是他娘幫着從鄰居親戚們那裏收來的。

“這個活倒是適合她~”孫辰笑，柱子嬸性子爽朗，卻又不會過於斤斤計較，最適合跟人打交道了。

“那是，我娘最喜歡跟人聊天，要說起家長裏短，可是沒有幾個能比得過她的！”大壯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

“怎麼樣，覺得打獵好還是賣烤地瓜好？”孫辰問他。

“在市場上賣烤地瓜應該是說比較安穩吧！”大壯塞給孫辰一塊烤好的地瓜，自己也拿了一塊吃起來，“我還是喜歡上山打獵的日子，自由自在，還有成就感。”

孫辰對此深以爲然，可他卻覺得自己現在還沒有選擇的權利，一切的興趣，喜好，都應該以安穩富足的生活爲依託纔可以。大壯還有父親可以依賴，大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生活幾年，自己，貌似並不可以。

“可是小秋好像不喜歡我當個獵戶，她說太危險了~”大壯皺着眉頭，“李家那天也託媒人過來，說讓我儘量能夠換一個活計。”

“他們擔心你的安危，這是好事。”孫辰拍拍他的肩膀，“你也知道，鐵犁叔上山打獵時，青雲嬸子有多擔心。”

算起來她懷孕也有三四個月了，等過段時間怕是更不願意讓他上山了吧？

“是啊，昨天在家裏還說了呢，這段時間他跟着我爹在鎮上幫着別人做短工，我二嬸還說最好他以後能跟着我爹幹下去，不再上山打獵了呢！”

“阿辰你說是不是人都願意過安穩的生活？就算是吃得穿得差一點，也不願意去冒險？”

“你上山打獵，比賣烤地瓜賺到的錢還多嗎？”

“那倒沒有，賣烤地瓜賺到的好像還比較多一些。”

“那就是了，賺錢就需要去冒險，只是你個人的意願，或者說，是爲了滿足你一個人的私慾，而把一家人的擔心拋在了一邊。”既然大壯家裏的人都不是那麼樂意他倆冒險，孫辰決心把大壯和鐵犁叔兩個人都拉回山下。

“我敢和你打賭，過了年之後，鐵犁叔肯定不會再上山了你信不信？以前他無牽無掛，對自己的安全也不是那麼在意，現在有了媳婦有了孩子，肯定是想要安穩的過日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