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問題的答案都在新世界……蔣白棉、商見曜等人都無聲重複起這句話。

而他們和維耶爾的對答讓在場的方舟民衆們徹底相信，這次推翻迪馬爾科暴政的行動確實來自神靈的指示！

短暫的沉默後，戴着猴子面具的商見曜突然望向維耶爾，開口問道：

“你有‘極度恐懼’這個覺醒者能力？”

蔣白棉緊跟着問道：

“赫維格是你殺的？”

她記得之前警惕教派舉行躲藏儀式時，維耶爾同樣失蹤了幾天，而赫維格就是這期間驚嚇致死的！

這兩件事情原本很難放在一起考慮，畢竟維耶爾年紀小，和赫維格又無冤無仇，且只是讓人覺得他有秘密，未表現出覺醒者相關。

而現在，維耶爾剛纔的話語裡分明透露出他擁有“極度恐懼”這個能力。

赫維格正是死在這個能力影響下的！

維耶爾不是太在乎地迴應道：

“誰叫他總是嘲笑我矮？

“他早就該死了，這裡絕大部分人都想他死，包括他的妻子。”

因爲被嘲笑矮，所以殺人？過度敏感？蔣白棉有所明悟地自語了兩句。

這時，商見曜笑了一聲，盯着維耶爾，往前走了兩步。

維耶爾嚇了一跳，本能退後：

“你想幹什麼？”

“你猜。”商見曜按了按臉上那張神氣活現的猴子面具。

維耶爾能想象出他面具底下咧開的嘴巴、露出的笑容，慌忙說道：

“你，你難道想幫赫維格報仇？

“他是個魔鬼，殺了他，紅石集絕大多數人都只會爲我鼓掌！”

商見曜沒有迴應，頂着猴子面具，又前行了兩步。

維耶爾的表情變化了幾下，厲聲說道：

“你再過來，我就要用‘極度恐懼’了！”

商見曜笑了起來，指着身旁的格納瓦道：

“看見沒有，他不會恐懼。

“我還準備好了非卡注射劑，讓我不是那麼容易被嚇死。”

維耶爾的目光掃過了銀黑色的智能機器人格納瓦，脫口而出道：

“我，我是預備役神使！”

他腰背微微弓了起來，擺出隨時會發動攻擊的姿態。

就在這時，商見曜哈哈笑道：

“這是怎麼了？

“不用緊張，我又不是紅石集的治安官，沒有資格審判你。”

說着，他取下戰術揹包，拿出了心愛的小音箱：

“我只會開着車，在紅石集到處轉悠，讓它不斷地重複‘是維耶爾殺了赫維格’‘是維耶爾殺了赫維格’。”

維耶爾一時無言，好半天才恨恨說道：

“隨便你！”

說話的同時，他轉過身體，快跑幾步，一躍而起，攀爬至天花板上，消失在了通風管道內。

商見曜目送他離開，轉身走回了蔣白棉等人身旁。

“你說這麼多，就爲了逗他？”蔣白棉摸了摸自己的金屬耳蝸，“何必呢？這傢伙很記仇的。”

商見曜得意洋洋地回答道：

“就是欺負這種危險的小朋友纔有意思。”

蔣白棉剛想翻個白眼，就看見一大批僕人趕了過來。

他們的表情裡都寫着忐忑和不安，可眼神卻顯得頗爲麻木。

緩慢掃過迪馬爾科戴着黑底白紋面具的屍體後，他們的眸子內漸漸出現了光彩。

…………

幾天後。

紅石集西北面，靠湖的一片田地裡。

“從今天開始，這一塊就是你們的。”轉型爲“地下方舟”管理委員會委員的余天指着前方，對葛琳葛苗兩姐妹說道，“我們會組織人手疏通這邊的溝渠，和你們一起做除荒的各種工作，但之後，主要就得靠你們自己了。

“放心，第一年的種子是免費發放的，你們也可以向紅石集或者教堂申請借用各種機械，相應的費用由每年走私生意的分成補貼，所以，除了第一年，你們之後每年要上交收成的一部分，讓負責走私生意和方舟守衛的那些成員有糧食可以吃……”

“好，好的！”葛琳和葛苗對視了一眼，難掩驚喜地做出迴應。

對出身小聚居點的她們來說，可用土地的寶貴顯而易見。

拿到相應的地契後，兩姐妹回到了警惕教派，面對“幽姑”聖徽，認認真真誠誠懇懇地做了次祈禱。

她們沒有選擇住在方舟內，因爲她們對生活在地下還不適應，還很畏懼。

她們打算先借住在警惕教堂的地下一層，等到開春，再於自家田地附近找一棟還算完好的，便於躲藏的廢棄房屋，將它收拾出來，請人修葺和接線。

——在警惕教派斡旋下，紅石集的人勉強認可了“地下方舟”管理委員會的存在，允許他們使用沒人居住的建築，開墾目前荒廢着的農田，當然，“地下方舟”也付出了一定的代價，讓出了不少走私生意。

回到分配的臨時住房，忙碌了一天的葛琳拿上破舊毛巾，對葛苗道：

“先去洗把臉。”

“不要嘛，讓我再躺一會兒，今天好累。”葛苗躺在牀上，撒起了嬌。

葛琳不知有多久沒看到這樣的妹妹，被勾起了對往事的回憶，於是微微笑道：

“那等我回來你再去。”

她腳步輕快地去了最近的那個衛生間，用冷水清洗了自己的臉孔和雙手。

做完這一切，往回走的時候，葛琳突然聽到前面傳來喧鬧的聲音。

她先是有點茫然，旋即心中一緊，連忙趕向自己和妹妹的房間。

很快，她看見那扇熟悉的門外聚集了好幾個人，而門內是佝僂着腰背的妹妹。

葛苗的眼睛一片渾濁，盡是血絲，嘴角留下了透明的唾液。

她的臉龐扭曲着，不再有幾分鐘前的甜美。

葛琳頓時感覺整個世界從現實中剝離了出來，變得異常虛幻。

“無心病”……

苗苗得了“無心病”……

葛琳怔怔地看着門口，不敢靠近，不願相信。

砰！

一聲槍響，葛苗倒了下去，身旁是緩緩浸開的血液。

她的眼睛圓睜着，血絲依舊。

葛琳踉蹌着走了過去，蹲了下來，將手伸向了妹妹的眼睛。

她的視線早已變得模糊，喉嚨裡卻怎麼都發不出聲音。

有人靠近了她，彎腰寬慰起她：

“這是‘無心病’，誰都想不到的……

“不要太難過，你剛剛纔分了田，將來會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孩子，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

奔馳的吉普車內，蔣白棉看了眼副駕位置的白晨，再次感慨道：

“我們之前對覺醒者的認識還是太淺薄了，沒想到迪馬爾科竟然擁有這種近乎神話傳說的能力……”

“宿命通”、“神鏡通”和“六感剝奪”完全超越了常規。

要不是“舊調小組”最開始的“斬首行動”執行順利，摧毀了迪馬爾科之前的身體，後續的發展恐怕會非常危險，只能依靠格納瓦和夜明珠，爭取能支撐到“幽姑”的預備役神使維耶爾加入戰鬥。

而就算他們第一步獲得了巨大成功，“舊調小組”與迪馬爾科的對抗也是險象環生，還好他們提前掌握了情報，於電光石火間想明白了迪馬爾科的弱處，且商見曜足夠特殊，能有效利用這一點。

“所以說這次行動還是太魯莽了……”後排的龍悅紅忍不住說道。

“也不能這麼講。”蔣白棉斟酌着說道，“這次準備的已經足夠充分，還得到了‘幽姑’的神佑，要是這次不嘗試，將來再遇到有類似能力的覺醒者，我們恐怕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現在至少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

說着說着，她笑了起來：

“其他的收穫也不少啊，整整二十二塊高性能電池，一臺‘M—45’型軍用外骨骼裝置，以及固化了迪馬爾科氣息的夜明珠。”

“地下方舟”內的高性能電池不止這點，但考慮到管理委員會的防衛需求，蔣白棉沒有全拿。

而這些電池目前都隨着格納瓦暫時留在了紅石集——作爲當過塔爾南鎮長的人，他成爲了“地下方舟”管理委員會的臨時會長，等到那邊上了正軌，纔會前往野草城“阿福槍店”，和商見曜等人會合。

考慮到還在被“機械天堂”通緝，格納瓦住到了方舟內，除了和警惕教派對接，基本不在紅石集露面。

一有什麼風吹草動，他將通過方舟的鐵山出入口逃離。

至於“M—45”這臺新型軍用外骨骼裝置，是方舟居民死活要送給“舊調小組”作爲感謝禮的。基於“舊調小組”的實際情況，蔣白棉沒法拒絕。

這樣一來，白晨的戰鬥能力將得到極大增強。

而那枚顏色改變的夜明珠，經過商見曜實驗，確認固化的是迪馬爾科的“宿命通”，當然，這肯定比正版要弱不少。

講完收穫，開車的蔣白棉看了眼白晨，笑着說道：

“這次只有你受傷誒。

“其實，我一直都有點奇怪，平時最明哲保身的小白這次不僅沒怎麼反對‘斬首行動’，而且還表現得，有點積極。”

副駕位置的白晨望着擋風玻璃，沉默了一會兒道：

“我一直都堅信，在這樣的灰土上，每一個人能活下來就已經很艱難，不該去管別人的事情。

“當初，當初我被尤金抓到，成了奴隸那會，也是這麼告訴自己的。”

她停頓了兩秒，目光逐漸放空：

“可，可我還是忍不住去想，如果有哪個人，有哪支隊伍突然降臨，把我救出去，那該多好啊……”

“是很好。”蔣白棉完全理解，沒再多提。

商見曜則笑着說道：

“所以，這次要正式加入拯救全人類的行動嗎？”

白晨沒有理他。

閒聊間，商見曜捏了捏兩側太陽穴，靠向後方，閉上了眼睛。

“起源之海”內，那座有山有水陽光明媚的島嶼上。

靠沙灘位置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坑洞，觸目驚心。

商見曜注視着這個沒有因自己離開而恢復的坑洞，臉上露出了笑容。

他隨即分化出更多的自己，挖掘溝渠，把泉水引向這個坑洞。

商見曜“補眠”的時候，龍悅紅一邊聽着組長和白晨閒聊，時不時插幾句話，一邊將目光投向了窗外。

此時，高空淺藍澄澈，雲朵點綴，吉普正奔馳在曠野和丘陵交錯的地帶，往遠方的“盤古生物”返回。

沿途之上，新綠處處，野獸隱現。

冬天過去，春天來了。

（本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