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李恪聊的是他童年裏爲數不多的歡樂的事情，但秦無憂卻講得盡是些邊關的所見所聞，李恪自己就生活在邊關小城，所見所聞當然也不會少。
但他的見聞，更多的是侷限於風土人情，而秦無憂，講得卻都是些民生百態。
秦無憂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飲而盡，繼續說道：“在明月帝國，每年的冬天是在清閒自在的，不用下地幹活，一家人圍坐在問短的火爐前。可以盡情的聊天，享受午後溫暖的陽光……但對於那些草原人來說，冬天就意味着寒冷、飢餓和死亡。每年的冬天，當冰雪覆蓋那片廣袤的草原的時候，都會有無數牛羊凍死，於是連帶着人也會遭罪，甚至部落之間爲了爭奪沒有被冰雪覆蓋的草場而發生戰爭！很不湊巧，連續三年，每年的冬天草原上都是白雪皚皚，冰冷的雪花幾乎覆蓋了整個草原！”
秦無憂放下酒杯，眼睛看着大堂裏盡情歡愉的男女，似乎陷入了某種回憶。
“於是……第一年草原人開始節衣縮食，第二年開始發生零星的劫掠，第三年，部落之間開始爆發戰爭，今年是第四年，現在的情況，我不知道，但我離開邊關的時候，草原上仍然在飄着大雪，小規模的戰爭仍然在繼續……”
李恪沒有經歷恐怖的旱災饑荒，自然無法體會那種飢寒交迫的感覺，但他卻知道只有吃飯纔是生活在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因爲世上並沒有可以餐風飲露的仙人，哪怕是世上第一強者，想來幾天不吃飯也會餓的發慌，無論誰不吃飯，都會死。
飲食男女？沒食物的那些歲月裏，莫說玫瑰之類表示愛情的東西，便是一**的絕世美人兒，在很多男人眼中和肉大概區別也不大。
李恪的這些想法自然談不上正確，但至少有一點暗自隱合了人類歷史的某種規律。各部族國家之間、各部族國家內部的戰爭，最根本的原因往往就是爲了吃飯。
爲填飽自己的肚子，流民敢攻州陷城與各國的正規軍隊拼命。爲填飽子民的肚子，以免他們和自己拼命，各國不惜撕破臉皮放下身段強取豪奪，就爲了多弄些土地回來。
同樣是爲了填飽肚子，已經遠離中原逾千年的草原部落，今年開始發生大規模的內鬥，並且戰爭中心不斷南移，逐漸接近緊靠着它們南邊的明月帝國！儘管這樣做可能驚動緊鄰它們的那個龐然大國，但他們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已經快要餓死、凍死了！誰還去考慮那麼多？
戰爭就是爲了吃飯，當然，爲了打贏戰爭，首先要保證戰爭中的人們首先能夠吃飽飯。
……
……
此時此刻，在遠離中原的草原上，數十處土竈升起的青煙和數十口大鍋裏清水煮的羊肉，大鍋周圍圍坐着一圈飢腸轆轆的草原漢子，他們眼巴巴的望着鍋裏半生不熟的羊肉，卻不知道已經暗自吞下多少口水。
他們是草原阿塔部落軍隊的一部分，換個說法便是，他們是草原阿塔部落所有能夠戰鬥的男丁中的一部分，它們這個部落原本生活在草原的最北方，是草原數個部落之中人數最少、財力最弱的部落，他們守着最北方一塊並不算大的草場，但只要風調雨順，還是能夠填飽肚子。
只是很可惜，連續三年，草原上天氣都很惡劣，他們部落裏德牛羊已經大批大批的餓死。
在草原上，牛羊便是他們最珍貴的財產，也是他們最重要的口糧！如今牛羊數量大幅度減少，於是他們部落的首領再也坐不住了……
他們開始南遷，希望找到一塊沒有被冰雪覆蓋的草場。
可是沒有被冰雪覆蓋的草場卻都已經有了主人，於是，爲了活命，他們開始戰鬥……
此次南遷他們集中了他們部落所有能夠戰鬥的男丁，甚至沒有軍隊的說法，這片延綿數百公里的草原邊緣戰場上，集中了他們所有能戰鬥的人，最後能戰鬥的人。
部落所有的老弱婦孺全部被拋在了後方，大概還需要一個月的時間，才能抵達這片草場邊緣，如果男人們不能打贏這場戰爭，奪下這片草場，那麼身後荒原上的家人們肯定會被黑暗寒冷飢餓和敵人的刀鋒所吞沒。
無數年來，他們部落生活在極北寒域，靠着數量少的可憐的牛羊艱難地生活，根本無法維持太多的人口，而這幾年隨着天氣的愈發惡劣，溫度逐漸降低，他們的生活變得越來越困難。否則，冬末時節，他們的部落首領也不會下定決心下定決心南遷。
不南遷便沒有吃的，而南方有大片的草原，有羊羣，還有糧食。只可惜那個賊老天賜予人類的土地時太不豪邁，絕大多數土地都已經有了主人，包括這一大片還沒有被冰雪凍死的的草場，如果他們部落的人想要得到這些草場、得到牛羊和族人的糧食，相信原來的主人一定不會樂意。
於是，戰爭便發生了。
也許，阿塔部落侵入別人草場的做法的確可恨，但他們沒有其他辦法！
草場的左方，在一塊山坡出，侵略者和反擊者開始展開廝殺。
阿塔部落南遷至草原北部邊緣已經有近一個月的時間，與這塊草原原先的主人之間的戰鬥便進行了一個月，在這道被刻意控制在數十公里長的戰線上，雙方之間大大小小的戰役打了不下百場，絕大多數都以侵略者的勝利而告終。
之所以情況會這樣，是因爲這些阿塔部落的戰士們知道，他們不能輸，現實不允許他們輸，一旦輸了，他們所剩不多的人口將全部被風雪掩埋，他們剩下不多的牛羊，也會盡數變成別人的財產。
戰爭的殘酷便在於，即便是勝利者，也必須付出死亡的代價。阿塔部落的戰士沉默堅毅，驍勇卻極富紀律，個體戰鬥力更是遠在草場原先主人之上，然而他們人數實在太少，雖然連續擊潰對方騎兵瘋狂如潮水般的攻擊，死去同伴也越來越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