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埃瓦爾特別要求，酒店二樓的餐廳在午餐開餐前暫時完全封閉。

隊務們在聯絡官西斯科的指揮下站在二樓的走廊外，樓梯間，餐廳的所有出口和入口處確保沒有人打擾。

連隊醫盧涅、他的助手，幾位理療師和尤爾也都在餐廳外幫忙把守。

老張站在大戰術板之前，嚴肅的說道：“很多年前，我在當大門保安之前，開過貨車。

我的師傅告訴我，車開的越多，人就會越感到恐懼，會在路上變得膽子越來越小。

——好吧我現在告訴你們我爲什麼要說開車的事。

我想坦率的告訴你們，直到現在我都還沒有想明白，我們靠什麼淘汰了巴薩進入決賽？

我知道大家都說，是因爲巴薩過於輕敵，在伊普魯亞的時候沒有派出最強的陣容——

可實際上他們只派上了一個來自B隊的年輕人……我一直相信，從理論上來說巴薩一隊的替補也強於我們。

還有人說，在諾坎普的時候馬蒂諾犯下了一個錯誤，他選擇了換下狀態正佳的內馬爾，而不是已經跑不動了的梅西……

這些可能都不重要吧？

重要的是我們晉級了對吧？

但是我想我們都忘了一件事——

那就是恐懼。”

老張停頓了很長時間，目光掃過每一個人，然後才接着說道：“巴薩和我們這個賽季遇到過的所有對手，包括皇家社會，比利亞雷亞爾，還有塞維利亞都不一樣。

巴薩和皇馬就是西班牙足球現在的頂峯，不，可以說是整個歐洲的頂峯——

所以當我們第一次遇到這種級別的對手時，我們什麼也不知道，所以我們無所畏懼！”

餐廳裏一片寂靜，老張的聲音不大但是格外清晰：“所以在戰術課上，第一次給你們防皇家馬德里的比賽剪輯時，我在你們眼裏看到了一樣東西——

和我在開了許多年貨車以後，出現在我心裏的東西一模一樣，那就是恐懼。”

“……恐懼是人的天性，我不是想讓你們戰勝恐懼——

我想讓你們接受它，因爲恐懼也是你們真實的一部分。

請不要忘了我們是怎麼來到這裏的，我們每一個人，請不要忘了你們第一次面對恐懼的時候是怎麼繼續下去的……

好吧，讓我們抓緊時間，接下來讓我們來確定首發名單！”

……

午餐後的午休時間，董哲疑惑的注視着石新：“小石，就睡個午覺，不用拉窗簾了吧？”

石新執意把窗簾完全拉開，連窗簾後的遮光布也完全扯開，房間裏的光線立即暗了下來。

石新說道：“據科學研究，即使是短時間的睡眠，光線的強弱對人體內的褪黑色素也有着一定的影響，所以還是拉上吧。”

黑暗中，石新靜靜躺着心裏正在盤算：“……LV6級‘造境’，有效時間10分鐘，冷卻時間1小時……”

而午休時間正好是一個小時，也就是說完全可以對董哲發動一次完整的LV6“造境”。

——幾秒鐘後，石新開始在心裏默唸：“3，2，1——

‘造境’發動！”

董哲突然瞪大了眼睛——

自己突然置身於電梯當中，一旁是——

亞歷克斯-弗格森爵士？

“孩子，對未來你有什麼打算？”

“我希望能在埃瓦爾退役。”

“聽起來很不錯。

可是，董，你不想再去老特拉福德嗎？”

“Sir，我都已經29歲了，這個年紀再去重新開始再去和那些年輕人競爭……”

“29歲就想開始養老嗎？

你知道泰勒-謝林漢姆吧？他在三十一歲的時候才加入我們，他爲我們進了46個球，拿下了6個冠軍……當然還有那個歐冠。

還有亨裏克-拉爾森，36歲加入我們，打了13場比賽進了3個球幫我們拿下了聯賽冠軍！

在他們面前，你還是個年輕人，董！”

“Sir……他們都是偉大的傳奇，都是曼聯的歷史……

而我……

我只是個無名之輩。”

“想成爲傳奇還是歷史，或者無名之輩，董，這一切都完全取決於你自己！”

董哲覺得自己想張開嘴都變得異常艱難：“等等，等一下……

Sir Ferguson——”

眼前的一起突然飛速旋轉！董哲一眼認出新的場景——

因爲此情此景早已經深深銘刻在自己的生命裏！

諾坎普的客隊更衣室，所有人都已經做好準備即將出場——

老張閉緊雙眼，隨即又睜開：“好吧，我無法代替你們比賽，代替你們去面對所有壓力。

請你們能記住我說的這些話，無論結果如何，我都是你們最忠實的擁護者！”

董哲自己已經戴好了隊長袖標，他起身走到更衣室最中央，和往常一樣擡起雙手招呼隊友們。

“弟兄們，我們已經創造了歷史，連巴薩也成了我們的歷史的一部分。

我可不想讓故事在今天晚上結束！

——你們最好跟緊我，我可不是說說而已！”

“我們是埃瓦爾。”

下一個畫面，是自己此生都難忘的，看臺上紅藍色波濤洶涌的十萬人的諾坎普！

老張在場邊大喊：“別讓他們靠近凱帕——”

自己正處在拼搶激烈的禁區裏，正擠開試圖站在凱帕身前的內馬爾，後者依然執着的想靠近小禁區，小將卡帕乾脆和自己一起擋在凱帕身前。

董哲拼命的喊，但卻張不開嘴——

因爲他清晰的記得接下來發生了什麼！

董哲清楚的看見阿爾維斯助跑幾步開出角球——

皮球旋轉着飛向門前，布茨克斯在隊友的掩護下加速跑動高高躍起，凱帕同時奮力起跳！

布茨克斯搶先頂中皮球，凱帕揮拳擊空——

球越過凱帕向門前飛去，自己怎麼拼命轉身擡腿封堵也無濟於事，內馬爾球到人到搶先伸腳把球捅進大門！

董哲雙手緊緊抱頭懊悔萬分，他清楚的記得自己在當時的想法——

如果這一刻可以重來，自己願意用一切甚至是生命來交換，也不願讓巴薩打進這個球！

下一個瞬間——

諾坎普震耳欲聾的吶喊聲中，董哲看見石新背身接球，又一次被馬斯切拉諾撞倒！

裁判終於鳴哨，把馬斯切拉諾叫到一邊嚴厲警告，自己跑上前伸手把石新拽起：“小石你得當心一點，這個馬斯切拉諾挺硬的！

石新：“董哥咱倆這樣踢不行，咱倆距離不能拉太開了，要不然我連傳球的路線都看不到……”

董哲驚呆在原地，自己根本沒想到，石新在巴薩球員這樣的防守強度和空前強硬的衝撞下，依然在想着自己！

下一個畫面，自己的任意球射門——

再下一個畫面，梅西向迴繞過凱帕從大禁區側面繼續切入！

石新衝到了梅西和球門之間。

梅西右腳橫扣，緊接着幾乎同時左腳回撥，閃電般過掉了石新！然後把球輕推入空門——

董哲感到自己的心臟就像被撕裂一樣劇痛！

因爲巴薩已經2:0領先，已經把總比分變成2:1，埃瓦爾來到了被淘汰的邊緣！

董哲看到更衣室裏一片死氣沉沉，每個人都顯得如此的沮喪，絕望的氣氛無處不在——

石新緩緩擡頭：“我錯了。”

衆人全都安靜下來，注視着石新。

石新繼續說道：“對不起，張，現在我覺得按照我們的思路，不可能防住梅西……或者說不可能同時防住梅西、內馬爾、或者伊涅斯塔，還有阿爾維斯和法佈雷加斯！”

“沒錯，我們丟的兩個球都是意外，和我們的防守體系沒有太大的關係——

可是，即使是因爲連續發生了兩次小概率事件才丟球，現在的事實就是被淘汰將會是我們！”

“我真的錯了。

維吉爾、卡利杜還有埃梅里克，都是最好的中衛——

現在，將來你們一定會知道我說的沒錯，維吉爾-範戴克，卡利杜-庫利巴利還有埃梅里克-拉波爾特，當然還有凱帕——

他們在一起，和我們在一起……

可以對抗巴薩，可以對抗梅西、內馬爾、伊涅斯塔……可以對抗任何人！”

“當然這有一個前提，那就是我們必須相信，儘管我們在乙級，儘管我們所有人的身價加起來還不如他們中的一個人——

但是我們真的很強大——

我們真的很強——

我們仍然還有機會——

我們還沒有失去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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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能進決賽。”

——石新激情演講之後，董哲看見自己走到更衣室正中！

自己張開雙臂——

衆人已經全都聚攏過來，連教練、隊醫、隊務和按摩師們全都圍在了一起。

自己說道：“這裏是諾坎普，我知道接下來我們要做的，或許是一生中最瘋狂的事——

好吧弟兄們，讓所有人看看，我們要在諾坎普把我們的希望奪回來！

來吧——

1，2，3——”

——比賽已經重新開始，禁區左側布茨克斯不顧一切衝向石新，後者倒地傳球！

董哲看見自己在皮克的滑鏟之下左腳迎球搶射！

隨即又懊悔的看見巴爾德斯奮力把球撲出！

很快畫面在自己面前急速旋轉成無數道亮線，變成一片光點，然後又變成自己同樣永生難忘的畫面——

石新從喬塔手中接過皮球，遞到了自己手裏，然後和緊緊相擁！

“董哥，看你的了！”

“放心吧！”

皮克走向站在點球點的自己，手掩住嘴說了起來：“董，你可要想好，如果打不進你們就會被淘汰，你就是造成失敗的人！”

董哲看見附身仔細的擺放着皮球，似乎輕聲對皮克說了些什麼，隨即在裁判的斥責聲中，皮克搖頭無奈退下。

主裁哨響，噓聲中所有人的目光注視下，自己開始助跑——

踢出皮球的瞬間，巴爾德斯撲向了另一邊——

所有隊友都瘋狂的衝向自己！

然而喜悅總是那麼短暫！

——全場的歡呼聲中梅西站在了點球點前，凱帕連連深呼吸大吼一聲躬身開始準備撲救。

梅西后退，助跑，射門——

坎帕判斷對了方向，但球速太快依然從身下直竄網底！

那個自己，站在禁區外的那個自己，正雙手掩面深深的彎下了腰一動不動——

董哲響起，正式自己的犯規送給了巴薩這個點球！

3:1，埃瓦爾再度來到死亡邊緣！

有隻手臂摟住了自己的脖子，那個熟悉的聲音再度響起——

“別這樣董哥！大家都在看着你——

還有時間我們還有機會，我們還沒死！”

“我真恨我自己啊！”

“那也是因爲你在爲大家拼命，所以沒人會怪你！

你再不起來，大家這口氣就真要散了——”

“還有10分鐘董哥，這也許是我們這輩子最重要的10分鐘了——”

這輩子最重要的10分鐘？！

亮線、光點再度密集出現，下一個畫面是諾坎普看臺上的大屏幕，比分3:1，時間已經來到第89分51秒！

董哲看見第四官員舉起電子指示牌，補時4分鐘——

這場比賽，還剩4分鐘了嗎？

董哲看見喬塔開出了角球——

皮球急速旋轉向前點，自己和巴爾特拉同時跳起誰也沒頂到球！

緊接着球被巴爾德斯躍起揮拳打出禁區——

那個熟悉的身影衝向下落的皮球——

石新跳起動作舒展，雙臂自然略微向上自然擺動，低頭含胸穩穩卸下加速下落的皮球——

在巨大的聲浪中馬斯切拉諾第一個衝向正在停球的石新，後者已經落地開始調整。

石新已經穩穩的用左腳挑起了皮球——

馬斯切拉諾猝不及防，更來不及急停做出反應，仰頭看着皮球被挑過自己的頭頂！

石新已經繞過橫身伸手的馬斯切拉諾——

他凝視着旋轉下落的皮球，雙臂自然擺動，身體傾斜動作舒展狠狠抽中皮球！

皮球貼着草皮呼嘯着翻滾着，略微彈跳着加速前衝着——

穿過禁區裏的人從，穿過一切阻礙——

沿着那條唯一的線路疾速貼地飛行，像是有生命一般從禁區線上閃電般躥向球門——

禁區裏像是瞬間時間靜止，只有皮球還在急速旋轉、翻滾，前進——

直到撞在門柱內沿上彈過門線，重重的撞在球網上捲曲着球網一起彈起！

……

——董哲突然從牀上翻身坐起。

即使在黯淡的光線下，石新依然能看見董哲雙手緊緊掩面，一動不動——

董哲開口，聲音嘶啞：“小石……

你還沒睡着吧？

我剛纔做了個夢。”

石新也坐起，在黑暗中問道：“你夢見了什麼，董哥？”

董哲停頓了許久，一直等到自己的情緒完全平復：“我夢見咱們在諾坎普的比賽了，小石。

我夢見了那天發生的一切，就像真的一樣。”

黑暗中石新露出笑容：“諾坎普的那場比賽？

和真的一樣？

那麼，董哥，那場比賽的感覺，你找回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