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卻開頭經歷的驚險之外，接下來的搜尋過程倒是沒有出現什麼意外，偶爾看到有一些大型生物從不遠處經過時，唐居易也能及時關閉探照燈，然後迅速蹲伏在地，因此也是有驚無險。

水下的城區很安靜，安靜到有些沉沒，從附近的地磚和周圍殘餘的建築來看，不難知曉這裏原本的地形是一座大型的廣場。廣場中心有一個花壇，但此時已經被諸多海生植物佔據，並且連花壇周圍的大理石都攀附上了一層藻類。

周圍的那些殘破建築還保留着之前用來招攬顧客的標識牌，所以唐居易還能從中看到類似於酒吧之類的圖標。

“看起來之前的南城區還挺繁華的。”

保持着呼吸的平穩，唐居易繼續在這廣場周圍漫步。由於這一部分地區是坍塌的重點地區，因此所有的建築物都已經深入海下，而唐居易潛水服能夠承受的壓力也差不多快要到達臨界點。

如果說再深上幾十米，唐居易就只能被迫放棄搜索，否則將會面臨壓力失衡，然後直接被海水涌入擠壓成肉餅的風險。

滋滋——

一陣輕微的電流雜音忽然在耳邊響起，讓唐居易不由得心中一驚。

要知道，他並沒有穿戴任何通訊設備，因而根本不應該聽到這種類似於無線電訊號受到干擾產生的頻率纔對。

忽然，一個龐大的黑影從唐居易的面前緩緩駛過，銀灰色的表面泛着金屬的光澤，整體呈現一種近似於橢圓的梭形，兩側有着加厚的玻璃作爲觀察窗口，竟是一架水下潛艇！

唐居易震驚了，因爲他根本沒有得到任何消息，也沒有任何人提高過這片區域會出現一架潛水艇，因此這個龐然大物的出現可以說完全超乎他的意料之外。

這潛艇和唐居易的距離很近，甚至稱得上是觸手可及，而其尾部的螺旋槳排出的氣泡尾跡也是清晰可見，有一部分都擴散到了唐居易的身旁。

但是，這潛艇看起來卻是有一些虛幻，彷彿並不存在於眼前，只是一個錯亂的幻象。

它閃爍了一下，就像是電視機畫面的閃爍，隨後便出現了輕微的扭曲，而唐居易的精神也受到了強烈的影響，就像是有什麼東西正在發出強烈的干涉信號，試圖扭曲他的大腦一般。

“不對……這……不是真實的景象……”

唐居易發出了痛苦而壓抑的聲音，但是仍舊盡力睜着眼，想要看清那潛艇的情況。

潛艇上的色彩和光線也出現了不同程度的變化，彷彿是幻覺和現實的衝突，讓它既在唐居易的面前，卻又不在唐居易的面前。

與此同時，一些斷斷續續的聲音也傳入了唐居易的耳中，讓他恍惚間覺得自己好像正站在潛艇之內，而並非沉浮於外頭的海水中：

【我們還有機會回去。】

【不，不行，那樣只會害了其他人！】

【你們根本不懂！那東西根本不是人類可以……】

【放棄吧，從一開始就錯了……我們不該，不該去……】

【我看見了……看見了神明的臉……】

【全知全能的神明，掌控法理的神明……】

唐居易再度發出了痛苦的叫聲，而腦海中的錯亂感也是更爲嚴重。他的眼前出現了幾道模糊的人影，看起來在進行着爭吵，但是不知道爲什麼，每一個人的身上都透露着不詳。

【我有責任埋葬着一切……】

【不！你瘋了！該死！】

【無處不在的神啊……貫穿古今的神啊……】

【都應該這樣，我們全都應該葬身在這裏，這是註定的……】

【我還想再看看我的妻子……求求你們……】

潛水艇和那些人影變成了純粹的黑白色彩，不斷出現顫動和閃爍的情況，和唐居易此時的精神狀態如出一轍。

他抱着腦袋，已經是跪在了地上，溫熱的鼻血從呼吸孔中流出，彌散在周圍的海水裏，讓那昏暗的黑色帶上了妖豔的鮮紅。

“呼……哈……呼……哈……”

唐居易試圖平復呼吸，但是那幻覺仍舊在進一步加重。

他能看見那些人中有人舉起了斧頭，揮砍向其他人……也能看見有人跪在地上，以頭觸地，發出無謂而詭異的喃喃祈禱……還能看見有人舉起槍對準自己的頭顱……

這種恐怖之景佔據着唐居易的視野，使得他身臨其境，如同這些人中的一員，目睹了這一切的全過程。

忽然，這些東西全部消失，不再有憤怒的呼喊，也不再有夢囈一般的禱告，只有一陣詭異的波動，從那潛艇中的某處地方傳出，來源於一個未知的東西。

滴滴！

滴滴！

滴滴！

潛水服的壓力指示器忽然開始發出警報，而手腕上儀表盤的示數也是陡然增高。唐居易能明顯感覺到自己身軀開始遭受到海水的擠壓，就連呼吸都開始變得困難。

眼前的幻覺不復存在，但是唐居易卻仍舊能夠感受到那奇特的波動，似乎像是一種引導，又像是一種呼喚，在誘惑着他向着某個方向前行。

錯亂的理智漸漸恢復，但是在那奇特波動的影響下卻開始向着另外一種方向變化，如同半睡半醒的人，仍舊有半隻腳在夢中駐足，而身軀則是已經遵循着未知的指引開始行動。

【看着……】

【觸及……】

【奉獻……】

【唯一……】

莫名的言語以不知名的方式進入了唐居易的腦海，那聲音不像是人類的語言，但是其意味清晰無比，僅僅只是感知到的第一時間就能分辨出含義。

那波動的呼喚已經變成了一種全新的形式，在向唐居易傳達着什麼信息。他很想弄清楚，但是根本無法明白。

“那個潛艇……方位……”

唐居易已經開始語無倫次，而身體內臟受到的壓力也在隨着時間的流逝迅速增長，他沒有猶豫，一直是向着那呼喚的源頭前行。

雖然沒有得到明確的信息，但是唐居易卻很確定，那潛艇就是他要去尋找的貨船，而那潛艇中的詭異呼喚，就是在指引他具體的方位。

沒有來由，就像是一個突然被種入唐居易思想中的種子，明知道那不是屬於自己思想之內的訊息，但是卻詭異地確定其真實性。

唐居易沒有去思考這呼喚意味着什麼，也沒有能力去進行思考，他此時唯一的念頭，就是向着那呼喚的源頭走去。

壓力指數還在上升，而此時唐居易的內臟和心肺都開始受到了擠壓，讓他的行動變得更爲艱難了幾分。

“就在前面……我看到了……”

唐居易喃喃自語着，雖然面前仍舊是黑色的海水，但是他的視線似乎能夠跨越這一層阻礙，看到遠處黑暗中隱藏着的某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