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的家宴,白祁軒頭一次來的這麼早。
剛入玄關,便看到凌美華和白遠風坐在沙發上喝茶。雖然相敬如賓,卻改變不了貌合神離的事實。
白祁軒無奈的扯了扯嘴角,心想,面對一個一輩子也無法愛上你的人,你就這麼癡癡的守着他,真的會覺得幸福嗎?
“爸,媽。”白祁軒的語氣一如平常的冷淡。
凌美華擡頭,目光與白祁軒相撞時,心莫名的抽了一下。
她極力保持着高雅的神情,不讓任何人發現異常,“祁軒,過來坐。”
白祁軒沒說話,走過去,在沙發上坐下。
白遠風是打心眼裏高興,覺得自己跟兒子的距離又近了一些,所以很自然的貼近白祁軒,“祁軒,最近吉他班開辦得怎麼樣?”
“挺好的,過來學習的小朋友越來越多,我打算再僱一個老師。”白祁軒心不在焉的答着,目光卻時不時的掃向凌美華。
凌美華坐了一分鐘不到,起身朝樓上走去,“我去換件寬鬆的衣服,你們慢慢聊。”
白祁軒的目光一直追隨着凌美華,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口。
“爸,你覺得我媽對你來說算什麼,她重要嗎?”
白祁軒出其不意的問題,讓白遠風沒有辦法立刻做出回答,沉默了大概數十秒鐘,白遠風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我跟你媽在一起生活了將近三十年,雖然我們一開始的結合並不是因爲愛情,但某些人待在你身邊久了就成了一種習慣。可能平時不痛不癢,直到真的失去,纔會發現自己有些不捨。”
“那我媽對你來說,到底是重要,還是不重要?”白祁軒不死心的追問。
白遠風蹙了蹙眉,“算是很重要的人。”
他始終覺得自己對不起凌美華,所以有意的在彌補她。而凌美華對他始終如一,不離不棄,他就算是個鐵人,也學會了感激。
“算是?”白祁軒的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他本打算問,她母親如今的地步是不是超過了白慕寒的母親。現在看來,這個愚蠢的問題不用問出口了。
永遠不要嘗試跟一個死人爭,你爭不過的。
白祁軒沒再說話,像個木頭人似的坐在那。
氣氛陷入長久的尷尬,彼此相顧無言,也猜不到對方心裏在想什麼。
白遠風自顧自的品着茶,心思卻完全不在茶上面。
白祁軒也適應不了這樣的沉默,開口道:“爸,我先上去休息一下。”
“嗯。”白遠風點頭。
白祁軒在樓梯口就碰上了凌美華,擦肩而過時,他直接將凌美華拉了回來。
將房門反鎖後,白祁軒異常凝重的看着面前的人,“媽,這或許是你最後的機會,趁白慕寒還沒有找到確鑿的證據,你跟我一起離開吧。”
“我說過我不走,我不會跟他認輸的。”凌美華垂在身體兩側的手緊緊握起,“再說,你父親的身體越來越差,他需要人照顧。”
“媽,你別傻了,爸心裏根本沒有你。”白祁軒強行壓制住崩潰的情緒。
“我知道,不用你來提醒我。”凌美華瞳孔微縮,嘗試用憤怒掩蓋自己的失落。
她平靜的看了白祁軒一秒,開門出去。
白祁軒無奈的苦笑,抱頭撲在牀上。
他以爲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傻的人,沒想到他母親纔是。
凌美華整理好情緒下樓,照例給白遠風拿水拿藥。
白遠風患有高血壓,需要用藥物嚴格控制。
“謝謝。”白遠風吞下藥丸,習慣性的表達謝意。
或許是受到白祁軒那一句“他心裏根本沒有你”的刺激,凌美華格外在意白遠風的這句“謝謝”。
她臉色非常難看,但一直在竭力剋制自己。
跟白遠風生活了這麼久,她早已練的刀槍不入。
“你不舒服嗎?”白遠風扭頭,仔細打量着凌美華。
凌美華的表情有所鬆動,勉強擠出一抹微笑後,拿起面前的蘋果削起來。
“美華,我……”白遠風欲言又止。
凌美華擡眸,“你想說什麼,我聽着呢。”
“沒事,我上去練會兒字。”白遠風起身,朝樓梯口走去。
他本想跟凌美華表達他這麼多年來的歉意和謝意,但不知怎地,就是說不出口。
或許是不習慣這樣的表達,亦或是年紀大了,覺得太矯情。但他心裏是感激凌美華的,也感受到了她的付出。
一開始接受凌美華是因爲當年對兩家做出的承諾,他答應過,如果詛咒應驗,他就要娶凌美華爲妻。
只是三十年風雨同舟,他心裏已經沒有當初那麼排斥了。尤其是感受到凌美華的包容與愛,他也在嘗試着打開心房,接受這個一直陪伴在他身邊的女人。
白遠風剛走到樓梯口,身後傳來凌美華的叫聲。
他忙折回去,焦急的看着凌美華,“怎麼了?”
“沒事,不小心被水果刀傷到了手,我上去處理一下。”凌美華用餐巾紙按着傷口,不一會兒餐巾紙就被染紅了。
ωwш¤ ⓣⓣⓚⓐⓝ¤ c o 白遠風的手壓在她肩上,“你在這等着,我上去拿藥箱。”
“我……”凌美華的話剛出口,白遠風已經走出挺遠。
片刻之後,白遠風拿着藥箱下樓。
凌美華依舊以剛纔的姿勢坐在那,紙巾被血染紅了,也不知道換一張。
白遠風自顧自的拿過凌美華的手,小心翼翼的消毒,“下次讓別人給你削水果,你自己別動手了。”
凌美華愣在當場,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這麼多年來,白遠風還是頭一次這樣對她。他們雖然是夫妻,卻一直刻意保持着距離。以往她受傷,白遠風只是關心一句,從來沒有過任何實質性行動。
今天,她似乎看到了勝利的曙光,看到了他們之間的堅冰正一點一點的融化。
凌美華小聲嗚咽着,豆大的眼淚順着臉頰,落在手背上。
白遠風以爲是自己的力度太大,忙收回手,“對不起,我會輕一點。”
“我不疼,只是沒想到你會這樣對我。”凌美華猛地吸了吸鼻子,將眼淚逼回去。
白遠風抿着脣,繼續着手上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