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芳見他受到刺激不小，也不想去打擾他，只是緊緊抓着林學濤的手，默默地陪在身邊。
強子被送進了縣人民醫院，由於搶救及時，總算是保住了性命，只不過一時半會兒是下不了牀了。而於龍剛沒有那麼幸運，林學濤情急之下朝他開出的一槍，在極近的距離內正中對方胸口，子彈穿透了肺部，送往醫院兩個小時後，宣佈搶救無效死亡……
當林學濤從李芳嘴裏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整個人徹底沉默了。
沒錯，他殺人了！
他無法想像，趙再成的事，竟然會以這樣殘酷的結局收場！
腦海裏浮現起在村裏時跟妮子和趙再成經歷的一幕幕，林學濤的心裏不由得生起一絲深深的懊悔與自責。趙再成不是個好惹的主，自己當初一時大意，釀就現今如此悲劇的結局，倘若當初真的跟妮子成了親，事情或許不會走到這一步呢……
只是，時間再也無法重來，趙家和林家的恩怨，最終還是以血來了結了。
林學濤跟李芳回了趟公安局，一系列程序走下來。有李芳和身邊諸多警方人員作證，並且此時行動他是警方的編外人員，林學濤開槍打死於龍時生命安全受到威脅，屬於正當防衛，按法律規定免於追究刑事責任，以無罪處理。
得到這個結果，李芳的心裏長長地舒了口氣，心底一塊石頭落了地，顯得格外興奮。可林學濤卻並不見有太多的欣喜，即使自己沒事，他又該如何這個以人命結束換來的了結呢？
幾天後，李芳和林學濤買了水果，一同去了趟人民醫院。強子這會兒還在住院，一條腿剛剛做完手術，彈頭取出來了，還好沒有傷到骨頭，要不然下半輩子就廢了。這會兒見到李芳跟林學濤，掙扎着就要從病牀上坐起來，李芳趕緊去扶他，讓他小心着點兒。
強子看到穿着一身警服的李芳居然也有這麼女人的一面，不禁覺得有些受寵若驚，嘴裏嘖嘖稱奇，拿眼睛掃了掃林學濤又掃掃李芳，總覺得經歷了趙再成這事兒之後，倆人的距離好像一下子就拉近了許多，往病牀前一站，那就是兩口子的架勢。
“濤子，聽說於龍死了？怎麼樣？法院那邊兒怎麼說！沒事吧？”
強子關切地問。
林學濤還沒開口，一旁李芳就樂呵呵地替他給回答了。
聽了李芳說的話，強子也舒了一口氣，放下心來。
“那廣州佬就是活該！我第一眼瞅見他就覺着是個大惡人，笑面虎，越是客客氣氣不動聲名的
，心越是歹毒着哩！”
強子靠在病牀上，一條打了繃帶的腿擡得老高，岔岔地說。
“這幾天我在病牀上就琢磨着，綁架鳳兒那事，說不定就是於龍那黑老大出的主意，趙再成雖然心狠手辣，可對本鄉本土的，因爲不至於用那手段……”
林學濤心頭一震，想起自己跟趙再成在天賜茶樓見面時的情景，強子猜得還真是一點兒沒錯，對於趙再成，他倒算是特別瞭解的人。
“哎，濤子，不是兄弟多心，我總覺得這個於龍來頭不小，你弄死了他，以後在外頭還是得小心着點兒，雖然他老窩不在這兒，也保不齊手下的人來找你報復呢！”
林學濤點點頭。
沉默了會兒，強子張張嘴，有點兒欲言又止的，小聲問李芳。
“趙再成……怎麼樣了？”
李芳瞅瞅林學濤，臉上的社情凝重起來，半晌，嘆了口氣，幽幽說。
“這會兒也躺在醫院裏，四周都讓警察看着，跟你打架的時候全身多處軟組組挫傷，兩三處骨折……還沒正式判，上回惡意傷人，這回加上綁架，非法持有槍械，數罪併罰，怕是要關十來年了！”
強子聽後沉默了，目光嘆息地轉向醫院的窗外。
“濤子，我受傷住院的事兒……你別往外傳，要讓我爹孃知道，又該嘮叨了……”
“放心吧強子！這我知道！”
“還有……小麗那也別說，我不想讓她擔心。”
強子又補充了句。
林學濤點點頭。
“這事兒我已經託付好山杏了，小麗好是問起，就說你臨時出差去外地考察了！好好安心養傷。”
林學濤跟李芳兩人從人民醫院出來，李芳見林學濤一路低頭沉默不語，彷彿有心事，剛想開口問，林學濤就站住了步子。
“李芳，我想……再去趟趙再成那兒！不管怎麼樣，林家和趙家的恩怨，這事兒總得了解，還是當着見一面的好！”
李芳知道趙再成的性子，可林學濤話既然已經說出口，那說明他心意已定，只好輕輕地點點頭。
“我陪你一起去。”
說罷，兩人轉身朝着另一家醫院的方向而去。
走廊外頭，病房門口，一左一右守着兩個刑警，正在小聲地聊天，看到李芳來到，一齊上前打了聲招呼。
李芳跟兩人表明來意，兩刑警推開房間門，朝裏努了努嘴。
“就在這兒。”
林學濤和
李芳兩人緩緩踏進病房，牀上，一個頭上纏着白沙布的黑瘦年輕人正閉着眼睛靜靜躺着，脖子上還套了用來固定的器具。臉上不少地擦傷的地方已經結了黑痂。
當目光挪到牀邊的時候，林學濤的眼前忽然一亮，愣住了神。
在趙再成的病牀頭，一個身材嬌小的年輕女人正背對着自己。頭髮有些凌亂蓬鬆，這會兒胳膊枕着額頭伏在了病牀上，看樣子是疲倦極了。
林學濤跟李芳兩人對視了一眼，不知道該不該繼續走。
正猶豫着，兩人輕微的腳步聲還是驚醒了牀邊的人。
轉過頭，看到林學濤和李芳站在眼前，妮子猛地吃了一驚。
“學濤哥……”
妮子的眼眶紅紅的，面容憔悴之極。一看就知道是大哭了一場。
這一幕，讓林學濤心裏涌起一股酸酸的感覺，過往的恩怨，在這一瞬間全都煙消雲散，心底裏，只有對妮子的憐惜……
“我本想跟你哥……”
林學濤張張嘴，話說了一半，卻最終打住了。
妮子抹了了一把眼眶，說。
“我哥剛睡着，自打住進醫院，他就成天大吵大鬧發脾氣，還砸了不少東西，醫生沒辦法，給他打了一針……”
林學濤聽在心裏，暗暗感慨，這可真是難爲妮子了。
李芳在一旁看見兩人神色尷尬，說話時低着頭，都不敢去看對方。就上前說。
“你們聊聊，我去外面跟同事瞭解情況。”
林學濤知道李芳有意讓自己跟妮子獨處，衝她理解地點點頭。隨後李芳轉身而出，還順便輕輕把門帶上了。
靜靜的病房裏，林學濤跟妮子兩人相對而立，兩人心裏都彷彿有千言萬語，卻又不知從何說起，一時間竟然沉默了好一陣子。
經歷了這麼多的風風雨雨，兩人早已經不是當初意氣風發地開罐頭廠時的青梅竹馬的小情侶了。此時此刻，林學濤實在無法定位他跟妮子之間的關係。
“妮子，你哥他爲了你……”
“學濤哥，你別說了，我都知道了。”
妮子打斷了林學濤，低着着，幽幽地說道。
“他就是這幅性子，打小在家就跟我爹對着幹，讓我爹打斷好幾根棍子，可就是不服，在村裏跟人打架下手也狠……其實我哥也挺命苦的，一心想出人頭地，也沒念過什麼書……”
妮子說到這兒，聲音有些哽咽了。
林學濤心裏沉甸甸的。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