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頭，林學濤追了上來，衝強子命令了句，“強子，這事兒回到村裏你可千萬別瞎說哩！”
“知道了！你還不放心我麼！”
強子滿不在乎地回了句。
兩人在街上吃過早飯，又回山杏跟小麗的店裏看了看。中午的時候，林學濤坐上了回村的拖拉機。
再次踏進村口，一路不斷地有村裏街坊們跟他打招呼，老女老少，村長好的叫個不停。這會兒，林學濤才感受到，自己這個村長在村裏的威信，算是徹徹底底地穩固下來了。
走到熟悉的鄉間小土路上，聞着熟悉的稻香菜香，林學濤心裏深深地感覺到自己還是更加屬於這片天地，只有在這裏，他才擁有最旺盛的精力，最充分的施展拳腳的舞臺。
想起在省城跟秦嵐和她父親一起與譚家父子鬥爭的事情，短短個把月經歷的事情歷歷在目。雖然離開秦嵐他心中有萬般不捨，但一回到村子，心情重又變得舒緩起來。
走進林家老屋，父親仍舊正坐在門檻上吧嗒吧嗒抽着旱菸，母親系着灰布舊圍裙在臺階上忙碌着，等看到兒子林學濤的身影乍然出現在大禾場邊上時，老兩口都是吃了一驚，很快又涌上一股難以言說的欣喜。
“小濤，你回來啦！”
林學濤娘興奮地喊了聲，拿圍裙擦擦手，趕緊朝臺階下頭迎了上去。
“嗯，回來啦，娘。”
林學濤應了聲。
這會兒，林國慶也從門檻上站了起來，望向兒子的眼神中，無不充滿着欣慰與放心，彷彿一顆懸着的心此刻終於落下地來。
母子倆親熱地朝堂屋門口走，那架勢彷彿兒子離開了好些年，像貴客一樣重新回家一般。
林學濤感受得出來，儘管自己臨走時承諾過，一定回到村裏，可老兩口心中始終牽掛。兩人就算再不願意面對，其實心中也知道，秦嵐在兒子心中的份量，省城裏的繁華與權勢，對於任何山村裏的年輕人來說，都是無法抗拒的。
林學濤娘一邊把兒子拉坐下，一邊關切地問長問短，一會兒是秦家父母對他態度怎麼樣，一會兒又是去秦嵐的單位裏見了省城的大領導沒給咱村丟臉不，一會兒又問在秦家吃了些啥菜等等。
林國慶站在一旁也想問問，可又不好意思開口，話頭也全都讓老伴一個人說了。心裏頭就有些着急，找個差子瞪了老伴一點，嘟囔了句，“瞧你那陣勢，又不是出了趟國，有啥說不完的麼！還不趕緊做飯去，小濤肯定餓壞了！”
林學濤娘白了老頭子一眼，沒好氣地去竈房了，走的時候嘴裏還小聲埋怨嘀咕着。
支使走了老伴，這會兒林國慶才慢悠悠在兒子旁邊坐了下來。咳咳了兩聲，說，“回來啦？”
“哎，回來啦，爹！”
“那心定下來啦？”
“定下來啦。”
林學濤點點頭，跟父親一問一答的。
林國慶見他答得這麼幹脆，就拿眼睛朝兒子臉上瞥了瞥，那架勢似乎是懷疑兒子到底有沒有聽懂自己話裏的意思。
猶豫了半晌，林國慶才終於按捺不住了，一開口，聲音卻有些兒發虛，跟說虧心事似的。
“咳咳，妮子這幾天來過了……”
林學濤陡然一愣。直到這會兒，他才真正明白父親話裏的意思。
不消多說，還是老兩口操心的那檔子終身大事。
“我去幫娘做飯。”
林學濤扔了一句，起身就朝竈房走去。
林國慶吃了一愣，兩顆睜大的眼珠子一直跟着兒子的身影從堂屋轉到竈房。
他想發火，可這會兒，卻再沒了那份心力，也似乎找不到發火的理由了。只得長長地嘆了口氣，一陣有心無力的蒼老感再次涌上心頭，端起手裏的銅煙桿子，拼命地吧嗒了幾口，卻發現煙窩子也不知啥時候熄掉了，惱得他忿忿地在桌腿上使勁敲了敲。
林國慶心裏知道，兒子對妮子的感情，再也沒像以前那樣了。
林學濤娘在竈房裏也聽見了父子兩人的對話，兒子過來打下手的時候，她倒是沒有逼問半句，她可不像老頭子那樣心急，凡事非得到桌面擺得明明白白不可。
父親說得果然沒錯，第二天，妮子果真就來了。
看來林學濤從省城回來，妮子說不出的高興，彷彿自己孤注一擲的微弱賭注，終於押對了般。
妮子一到林家就幫着忙裏忙外，儼然全不拿自己當外人，跟林學濤爹孃說話也是恭恭敬敬，客客氣氣的，叔嬸子的叫得親熱，很多粗活兒還搶着幹，對林學濤更是滿臉熱情，學濤哥前學濤哥後，端茶倒水的，像個服務員。甚至還要給他倒洗臉水，被林學濤給拒絕了。
“學濤哥，聽說你回來的時候去縣職中看二丫啦？”
一家人坐堂屋裏吃晌午飯的時候，妮子冷不丁冒出一句。
林學濤正叮叮噹噹吃得歡，猛地聽到這句，手裏的筷子差點兒沒掉地上。
“呃，去啦。”
林學濤硬生生地支吾着。
“呵呵，難得你還有這份心，惦記着她這個妹子哩！”
妮子一邊往嘴裏送菜，一邊熱乎乎地說着，“這小妮子，性子倔，脾
氣大得很！打小起就是隻佔便宜不上當的主兒，你這個當姐夫的，可得擔待着點兒……”
妮子嘴快，一時脫口而出。
這話剛一落音，桌旁一屋人神情瞬間尷尬了，齊刷刷停了手裏的筷子，擡起頭望着妮子，連嘴裏也忘記了嚼動。
妮子陡然意識到自己說溜了嘴，一臉通紅，趕緊給自己圓場，“其實過去的事就過去了，還有啥好放在心上的，是不？二丫頭年紀輕，不懂事兒，我都教訓他好幾回了哩！學濤哥，你這回去看她，她沒給你鬧脾氣吧？”
林學濤猶豫了片刻，輕輕搖頭，“沒哩！挺好！我給買了水果，她挺愛吃。”
林學濤嘴上應付着妮子，可心裏有些難受，他考慮再三，最終還是決定不把二丫現在的情況告訴她姐妮子，他不想妮子擔心，更不想本來就誤會積怨的趙家和林家，再添啥堵。
“嘿嘿，那敢情好！二丫有學濤哥這麼關心她的人，那是福分，回頭我一定得好好說說她，也沒小了，該珍惜哩！”
妮子還在興高采烈地說着，可林學濤這會兒的心思已經完全不在二丫這事兒上了。
林學濤爹孃在一旁也不好插啥話，林學濤娘只顧給妮子勸菜，說，“妮子你忙活了半天，嬸子的事兒都讓你搶着做了，多吃點！”
妮子就親熱地說了聲謝謝嬸子。心裏頭也不知是真沒察覺還是假沒察覺，自打妮子從外頭城裏回村，經歷了藤原的風波之後，妮子再回到林家，即使再表現得積極，可怎麼着在林學濤娘眼裏也不像以前那樣了。
現在，林學濤娘對妮子客氣，卻只把當作熱心的晚輩和客人，心裏感激，卻再也不是如同婆媳母女般的情份了。
“妮子，二丫還跟你說了些啥？關於我的？”
林學濤猶豫了好一陣子，終於開口問道，“關於你的？我想想，哦，對了，她跟二柱家鳳兒是一個寢室的吧？她說你跟鳳兒親着哩……”
妮子聲音清脆地說。
“親……親着？”
林學濤聲音發虛地支吾了一句。小心翼翼地拿眼睛往桌子旁邊瞄，還好，爹孃的反應沒啥異常的。
“嗯！她說你對鳳兒可好了，比親叔還親，呵呵，我聽她說這話口氣，像是挺眼紅的。”
妮子大大咧咧地說。
“哦，沒……沒別的了啦？”
“沒啦。”
妮子回了句，伸筷子專心致志地去夾菜了。
林學濤心裏一塊石頭落了地。二丫這小妮子雖然壞，好歹也不算是亂嚼舌根子的人。這點倒是讓他覺得慶幸。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