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學濤一邊說着，一邊眼睛小心翼翼地朝老兩口臉上望去。看見爹孃臉上的神情看到圖紙後總算稍稍緩和了一點。
“我已經想好了，咱們現在有資金，有人力，交通也方便了！把咱村小學擴建一倍，新教學樓，操場，課桌都換成城裏學校一樣，再多請十幾個老師，讓周邊的村裏人也送娃娃來咱這兒上學，把咱這學校建成鄉里的中心小學。您想想，那時候，我這個校長不也相當於升級了麼！”
林學濤趁熱打鐵，趕緊又說道。
林國慶跟老伴面面相覷，兩人臉上都滿是狐疑。
“老頭子……濤子說的……好像有點道理。你不一直都指望他這校長的本職工作做好麼！”
林國慶默不吭聲，皺着眉頭陷入了沉思中。
“我看要不就等……”
林學濤娘小心地把話了半截，林國慶臉上並沒有發怒的跡象。
“不就修幢樓麼，能用得多久，兩三星期哩！修路這一年都等了，不急這會兒！”
林學濤娘又補充了句。
“好！那就這麼着！村小擴建峻工後，你跟妮子立馬辦喜事，就這麼定了！”
林國慶拍板吼道。
“明天我就親自上門，給趙家人說這個決定！”
林國慶望了兒子一眼，強調地補充了句。
第二天一大早，林學濤草草吃了飯就出了門，直奔村裏，聯絡村裏的精幹勞力，有泥瓦匠經驗的村民，商量着擴建學校的事兒，一方面又打強子的科機，讓他聯繫縣裏的建築材料。
村裏人這邊跟林學濤預想的一樣，大傢伙一聽說是建學校的事兒，都是義不容辭，很快答應下來。另一方面，強子縣城那邊，建工人和材料也已經風風火火地開始沿着新修的大路朝着村小學進發……
林學濤把全部的精力投入到了擴建村小學的工作中。事無鉅細大小，親力親爲，跟建築工人們打成一片。
學校的孩子們聽說要建新教學樓，還要修新操場，個個都興奮得不得了，紛紛自告奮勇要來搭把手，可林學濤爲着安全着想，把孩子們都攆回了教室，一隻只小腦瓜就只好隔着教室的玻璃窗子看外面的工人忙活，心裏盼望着嶄新的教學樓早一天修好。
秦嵐看到林學濤很快就把跟自己說過的想法付諸的行動，心裏頭一陣感激，可看到他一聲不吭地忘我勞動着，心中也覺得有些不對勁。在她看來，林學濤似乎在用繁重的勞動來麻醉，她還從來沒有看到林學濤如此這般折磨自己，心痛之餘，心裏隱隱也預感到，一場暴風雨的暗流，正在看不見的地方緩緩醞釀。她想親自去問個究竟，卻害怕觸碰到自己都難以接受的現實，而此時此刻，自己的心裏也有千言萬語難以說出口，看着林學濤忙碌的身影，秦嵐的心中暗暗下定決心……
在學校工地勞作的這些日子，妮子倒是沒有來探望過。這當然並不是一個好的信號。林國慶主出必行，看來已經對趙家人許下了諾言：村小學擴建一成，立馬就操辦喜事。
這兒，只怕妮子已經在忙着準備當新娘子了呢！
想到這會兒，林學濤就越發心煩意亂……
傍晚，收了工，村民們都各自回家去了。林學濤拖着疲憊的身影朝着校舍東頭的教師宿舍奔去。
他不打算回自己家住，他害怕看到爹孃時時刻刻提醒的目光，尤其怕看到妮子那張幸
福的臉。
閉上眼睛，滿腦子都是人聲鼎沸的婚禮場面，這讓林學濤的心神恍惚起來，痛苦地閉上眼睛時，卻聞到一股清香傳來。
“給！”
林學濤睜開眼睛，一條潔白的毛巾，散發着淡淡清香，出現在自己面前。
“快擦把汗吧，飯我已經做好了，在鍋裏熱着，我看你出了不少汗，特意做了湯……”
秦嵐溫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讓林學濤的心裏一陣陣酸楚。轉過臉，他看到一臉笑吟吟的秦嵐，一改前些日子的心事重重，神情竟然是出乎意料的輕鬆。
或許真的就像她自己說的那樣，都已經沒事了？
此時此刻，林學濤自己的內心中卻是亂如麻，好幾次，他想把自己跟妮子要結婚了的事說出來，可話到嘴邊，卻無論如何也開不了這個口。面對如此善解人意，體貼入微的秦嵐，他實在不忍心打擊她。他已經傷害了妮子很多，再也不想傷害另一個女人。
一瞬間，林學濤有一種想要緊緊抱住秦嵐的衝動。
看着林學濤久久沒有接過手裏的毛巾，秦嵐自己拿起臉盆，打來清水，又拉着林學濤坐下，把毛巾放在水裏打溼後，輕柔地給他擦拭着滿是汗漬和灰塵的身體。就像真正的老夫老妻那樣。
“秦嵐，別擦了！我不配你對我這麼好呢……”
林學濤喃喃地說着，聲音哽咽了。
可秦嵐沒有停手，仍然自顧自細心地擦拭着林學濤的身體，“學濤，你還記得嗎？我第一天來辛莊，就是在這兒，咱們頭一回就因爲挑水的事鬧了矛盾……”
林學濤的背後，秦嵐的聲音幽幽響起，把兩人的思緒都帶回到了三年前秦嵐剛剛來到的時候。
那個時候，林學濤總覺得與這個嬌生慣養的城裏姑娘格格不入，兩人一直是冤家，針鋒相對，互相看不順眼。想起往日的那些回憶，林學濤的心裏頭感嘆萬千。
“咱兩看不順眼的日子不少，看得順眼的日子又聚在一起的時候不多，能不好好珍惜麼？不管我還能陪你多久，咱們在一起一天，就要高高興興，快快樂樂的一天，行嗎？”
秦嵐說到這兒，聲音也不禁哽咽了起來。
林學濤聽了，認真地點點頭。
“秦嵐今天這是怎麼了？一會兒回憶當初，一會兒說不知道還能夠陪自己多久……”
林學濤的心裏一股疑惑的憂傷的蔓延開來，下意識地覺得，自己將要跟妮子成親的事，是不是她已經聽到什麼流言了呢？
想到這兒，心裏頭一陣悲涼。既然已經心照不宣，自己也省去了開口的痛苦。
只不過，這一瞬間，林學濤才真真切切地意識到，自己是這麼離不開秦嵐，害怕失去秦嵐。曾經在他的內心中猶豫徘徊的女人之中，秦嵐纔是份量最重的那個啊！
這一晚林學濤沒有回去，在秦嵐的單身宿舍住下了。
夜晚，兩人溫存地緊緊擁抱在一起，依偎在林學濤的懷裏，秦嵐問他，“你喜歡過燕妮嗎？”
“喜歡過。”林學濤如實地回答。
“在遇到你之前，妮子一直是我最喜歡的人，我以爲我已經遇到這輩子心滿意足的女人了呢！直到遇到你，直到我看到了外面的世界……秦嵐，我已經對不起妮子了，可不想再對不起你。無論如何，你也不會離開我嗎？”
林學濤的真誠，得到了秦
嵐的肯定，把男人摟得更緊了。只是，對於林學濤的那個提問，卻是默然無語，彷彿內心中正在作着一番艱難的決定。
此時此刻，秦嵐還不能給他一個完全確的答覆，對於此時的她來說，那個承諾實在太過重大沉重，足以改變兩人的一生……
接下來的日子裏，林學濤把心中種種煩惱事都遠遠地拋在了腦後，就像秦嵐說的那樣，珍惜兩人還能自由自在在一起的日子，快快樂樂，高高興興的。
秦嵐也來工地上幫着林學濤一磚一瓦地蓋新的教學樓，那幅未來的藍圖，彷彿承載了兩人共同的夢想，就像他們自己的孩子似的，眼看着它一天天成長起來，從初具模樣，到精雕細琢。
只不過，歡笑背後，看着那幢寄託了兩人期望的新教學樓拔地而起，日近一日的完美，兩人的心中也是日漸一日的沉重，是喜，也是悲。嶄新教學樓建設的終點，正如兩人快樂的日子的終點一般，兩人都同時預感到，離別的日子越來越近了……
擴建峻工那天，村裏學生們穿上雪白的新校服，帶上了紅領巾，所有的家長們也都來了。大家簇擁着穿戴一新的校長林學濤和秦嵐，在鞭炮聲和賀喜聲中完成了剪彩儀式。
學生們把林學濤跟秦嵐兩圍成一團，就像圍繞着一對婚禮上的新郎新娘般。在孩子的起鬨聲和歡笑聲中，林學濤和秦嵐兩人心裏都是洋溢着幸福甜蜜，也同時堅定了彼此心中的決定。
新教學樓剪彩儀式後，村裏的家長們拉着林學濤和秦嵐紛紛道喜，又各自說自己自家娃娃的學習來，一起憧憬着村小學的未來，家長興致勃勃，一想到辛莊小學將來要成爲十里八村的中心小學，都是樂得合不攏嘴。
林學濤一邊跟村民家長們嘴裏應付，心裏卻一直有些放不下，拿眼睛往一邊秦嵐那兒看去，這會兒秦嵐也被村民家長、學生們圍得水泄不通，問東問西的，不時地傳出哈哈大笑聲。
眼前的情景是熱鬧，可林學濤心裏也清楚，這熱鬧過後，便是自己要面臨人生一個艱難的選擇了。
家裏頭，老父老母，正虎視眈眈地等待着自己……
一想到這兒，林學濤的心情不禁有些惆悵起來，又朝旁邊陪着家長拉着家常的秦嵐臉上望去，秦嵐依然是那麼美麗大方，可看得出來，在輕鬆和微笑的表情之下，也隱藏着淡淡的憂傷，他知道，秦嵐心裏此刻也預感到了什麼。
思來想去，林學濤最終下定了決心，他要把自己跟妮子的事跟秦嵐說清楚，無論如何，不管秦嵐聽到後會有怎樣的反應，至少，他可以把長久以來壓抑在心頭的重擔傾吐痛快，這樣，也是對秦嵐負責……
林學濤找了好幾個機會想去秦嵐身邊把她拉到旁邊說話，可新教學樓旁，人多嘴雜的，村幹部、家長、學生們把自己堵了個嚴嚴實實，有的是賀喜的，有的是追問將來村小學還有啥計劃的，還有的心急的人們乾脆問林校長啥時候把鎮中心小學的招牌掛上……
好容易打發了家長和學生們，村裏幹部又要把林學濤拉去喝酒，嘴裏恭維話漂亮說了不少，林學濤拒絕不過，這些幹部們可都是村裏各族各姓的長輩，那是跟自己爹一個輩份的，不好折了人家面子。就這麼着，從散會的現場，林學濤就直接給拉上了拖拉機，要跟幾個老街坊去鎮上喝酒。
臨離開校門的時候，林學濤逮着了個機會，拉住秦嵐，鄭重其事地說。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