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可別又跟我打馬虎眼！小濤，這回……說啥你也得跟妮子把事辦了！人姑娘家等了你這麼久了，連個名分一直落實不下來，像話麼！”
林學濤嘆了口氣，回了句：“反正當初都答應您了，還跑得了麼！急也不急在一時麼！您就放心吧。”
“好！既然這樣，那我也把話撂在這兒：我老林頭只認妮子一個媳婦兒，小濤，你可得記好了。甭管你以前都有些啥花花腸子風流債，都給老子結清了，等喜酒辦了，老老實實跟妮子一塊兒過日子。”
“行了！我知道了爹。”林學濤扭頭回了句。端起菜盆子就往酒席裏跑。
父親一席話，讓林學濤心中壓力陡然又大了起來。
先前忙着跟劉惠普鬥，感情上的糾結，倒是被擱置了，現在，事情又再一次擺在了眼前。這樣的結果，林學濤是早就預料到的，可這一回父親已經把話說死了。
他從中看得出老父親心中的堅決，現在，林學濤已經無心去責怪強子當初向父親許諾，當上村長後就跟妮子辦喜酒，只是，在自己身邊的幾個女人之間，他確確實實還沒有充分的心理準備去選擇……
林學濤藉着去挑水，遠離了林家大禾場裏嘈雜的人聲。他想一個人清靜會兒，就在路上多逛了逛。可當他挑着滿滿一擔水回來的時候，半路卻被突然冒出的另一個人攔下了。
“李芳？你怎麼來了，怎麼不多在家裏坐坐？”
林學濤放下肩膀上的擔子，對突然出現在眼前的女警察吃驚不已。
“就是想出來走走，禾場裏頭太熱鬧了……沒想到在這兒碰到你……”
李芳說着這話的時候，眼睛卻看向旁邊，話也說得有些斷斷續續的。
一瞬間，林學濤心裏預感到了什麼。心裏明白，自己在這兒碰到李芳，絕對不是偶然，而是她有意爲之。
“明天……我就要回縣裏了……”
李芳彷彿自言自語似地幽幽說了句。
“噢……那祝你一路順風！”
林學濤木訥地點點頭，隨意地說了句，“有空再來辛莊……”
“你什麼時候再去縣城……”
兩人幾乎同時說出口，又同時中斷了下來。氣氛顯得有些尷尷尬尬的，就這麼面對着面，低頭誰也不再吭聲。
“那天晚上……真是抱歉……我一時情緒失控了！”
李芳紅着臉，小聲地在林學濤面前嘟囔着。
“不不不！是我應該抱歉哩！我那會兒生怕你去鄉里把實情告發，也是被逼急了，纔跟強子想了那麼個餿主意……後來想想，真的挺後悔的！”
林學濤也忙着做自我批評。
李芳的頭更低了。嘴脣動了半天，欲言又止。
“我走之前……就是想知道一件事……”
李芳扭扭捏捏的，害羞得像個初見
生人的小姑娘。
“什麼事？你儘管問，只要知道的，都行！”
林學濤拍着胸脯保證。
“那天晚上……你說的……算不算數？”
李芳的聲音越來越小，細得都快聽不見了。
林學濤一時滿頭霧水，撓了撓後腦袋，“你說的是那句？那天晚上我說了很多混話哩！”
“就是……最後那句……”
“最後哪句？”
林學濤還是傻乎乎的沒搞清狀況。
李芳擡起臉，看林學濤的眼神卻是躲躲閃閃的，“就是你說你喜歡我，想跟我好……”
林學濤猛然一愣，半天合不攏嘴，完全沒有料到李芳居然說的是這個。
“我……那天晚上我就是病急亂投醫，怕你把我跟有根弄到局子裏去，所以這纔跟強子出了那個餿主意哩！當然算不得數。李芳，你可千萬別往心裏去……你放心好，我保證！絕對不會把這些話亂傳，不會壞你的名譽的……”
林學濤趕緊給李芳解釋，話說得信誓旦旦的，一副作保證的模樣。
可沒想到，李芳聽了，不但一點兒也沒有放下心來的神色，反而一雙杏眼瞪着林學濤，越瞪越嚴厲，眼裏都快要冒出火了，胸口也一起一伏的越來越劇烈，把個林學濤看得心裏慌慌的。
“林學濤！你……你這個混帳！”
李芳氣怒吼一句，擡起手就揚在林學濤頭頂，林學濤下意識地雙手往頭一捂，嚇得冷汗直流。李芳的身手他是見識過的，那一腿就能踢斷手腕粗的樹樁，這一掌要真落下來，還不得打碎自己的天靈蓋不可！
不過，縮成一團的林學濤等了半天，總算沒有聽到動靜。李芳咬牙切齒地把揚起的手又縮了回去。一句話也沒留下，轉身就跑。
“哎！李芳！李芳！”
林學濤在後頭衝着她背影直喊，可李芳連頭也不回地奔遠了。把一臉莫名其妙的林學濤扔在那兒，無辜又無奈。
目送着李芳離開的背影后，林學濤心事重重地挑着水回到林家大禾場裏頭。剛剛把水放下，一臉陰沉的林國慶就過來把林學濤拉到了臺階外頭，用嘴努努遠處。
林學濤定睛一看，這會兒禾場邊上，一個身穿灰夾克，半禿了頂，一身痞氣的中年男人正在點鞭炮。
“馬如龍來了，你看要不要打招呼……他這號人，我看咱還是少招惹。”
林學濤想了想，回了句，“來者都是客，總不能把人趕走吧，這麼多鄉親在哩！”
就邁下臺階迎着走上前去，一旁強子也發現了狀況，過來衝林學濤使了個眼色，自己已經搶先迎上前去。
林學濤心裏頭一驚，忙喊了聲：“強子！”
可強子跟沒聽見似的，已經走到了馬如龍跟前。
“喲！這不是馬副所長嘛！來啦！快請坐快請坐！”
強子出乎意料地笑呵呵衝馬如龍拱拱手，客客氣氣的把人往席間引。看得林學濤虛驚一場，心裏剛纔還怕強子記着當初馬如龍把他銬走的舊仇，怕強子的火爆脾氣上來，當場就跟馬如龍幹一架，沒想強子居然完全換了副面孔。
“這小子，看來還真沒白在外頭混這幾年，人也學聰明瞭！”
林學濤心中欣慰地喃喃了句。
強子這股熱乎勁，把個剛剛轉過身來的馬如龍也驚呆了，這小子前後變化這麼快，完全換了個人似的，馬如龍愣了半天神，這才滿臉堆笑地跟強子打着哈哈，兩從勾肩搭背的，親近得跟兄弟似的。
應付了強子幾句，馬如龍屁巔屁巔地湊到林學濤面前來，隔老遠就直拱手，笑得一臉稀爛，“學濤兄弟，賀喜賀喜啊！恭喜林家出了個村長，這可是咱辛莊鄉親們的大福氣哩！我馬如龍早就說了，鄉長這個位子非國慶叔莫屬哩，想想麼，國慶叔爲人口碑又好，又是幾十年的老革命，這村長他不幹誰幹！哈哈！”
馬如龍一堆馬屁直往林學濤面前拍，連帶着把林國慶也好好恭維了一番，把一旁陰着臉的林國慶聽得渾身直起雞皮疙瘩。厭惡地扭頭走了。
林學濤輕輕笑笑，朝馬如龍拱拱手致謝，嘴裏說，“馬副所長百忙中來林家道賀，真是讓我林學濤心裏過意不去呀！怎麼樣？調查組的人沒找你的事兒了吧？”
馬如龍陡然一愣，既而滿臉堆笑，“沒有了沒有了！還是學濤兄弟本事大，路子廣啊，上次那事兒……嘿嘿，有驚無險，兄弟我如今已經官得原職了。這回來正想順道謝謝學濤兄弟在後頭走動哩！不是兄弟我吹牛，咱在這村裏幹了這麼久的副所長，還從來沒有出過啥岔子哩，當初縣裏來的調查組那幫人，一個個輪番審問我，又問我婆娘，還去俺家裏搜了，嘿嘿，咱是啥人？任憑他們怎麼詐我，兄弟我就是一口咬定，沒有的事兒！嘿嘿……”
馬如龍把嘴湊在林學濤耳朵旁，說起當初被調查的事兒來，牛馬吹得哄哄響，不斷吹噓自己“意志堅定”，林學濤看得出來，那架勢一方面是跟自己邀功請賞，另一方面是向自己表明，他馬如龍是個可以信得過的朋友。
林學濤打着哈哈，點點頭，說，“馬副所長果然是個聰明人，也很識時務。”
馬如龍聽了，不好意思地嘿嘿乾笑兩聲，說：“以後還請學濤兄弟多多關照，有啥好處，可別忘了拉兄弟一幫，大家有財一起發嘛！”
林學濤故作糊塗地咳咳兩聲，說：“馬副所長太擡舉我了，我不過是個小教書的，一沒錢二沒勢的，哪兒幫得上所長，應該請你多關照我纔是。”
“學濤兄弟謙虛了不是！現在國慶叔當了村長，你這個村長的兒子，大廠長，那還不得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大展宏圖呀！你放心，以後，只要有用得着兄弟我的地方，應該開口，我馬如龍二話不說！”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