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的瞬間,我的臉色劇變,立即盯住了秦羽。
“你什麼意思?”
難道是我無形之中露出了什麼破綻嗎?爲什麼他會突然間這麼說?
我的眼神,給了秦羽很大的壓力,但他仍然咬着牙說道:“我大哥,應該是已經死了,對吧。”
我深吸一口氣:“你爲什麼要這麼說?”
如果說第一次詢問的時候,他還是半信半疑,但此刻,卻是篤定了,頭一回,我對於這個十一二歲的小孩子,生出了一點興趣,也許他並不是想的那麼普通。
我讓他走進來,然後把門關上,秦羽風塵僕僕,就連衣服都沒有換,他看着我,眼神中卻是帶着大人眼裏纔會有的鎮定之色。
“這麼久了,如果大哥還活着,至少也該給我們傳回個信吧,但他沒有,這是其一……其二,這個時候,是二十年進一次鬼蜮的關鍵時刻,大哥爲了振興秦家,等待這一天已經很久了,我不相信他會在這個節骨眼上選擇閉關……至於第三……”說到這,他看了看我,眼中露出失落之色:“大哥與我並不親密,和小妹還好一點,他是嫡長子,而我,只是個妾生子,雖然也是主家之人,但地位,比一生下來註定就是家主的大哥差了很多,我們從小就不怎麼說話,可你剛纔卻說,大哥讓你照顧我和小妹,這不可能,他最多隻會讓你照顧小妹,而我,也許提都不會提……”
事實還真的被他說中了,秦懿就是到死,也沒有說過自己還有弟妹的事情,我看着秦羽,不敢再用看小孩子的眼光了,他也看着我,眼裏,有着不安之色:“還有一點,是我的直覺,雖然不應該,但我還是覺得,大哥可能不在了。”
我沉思少許,心念幾度變化,最終還是平穩了下來,我嘆息一聲,說道:“秦懿的確已經死了。”
秦羽確認般的點了點頭,卻沒有太多的悲傷之色,我想起秦懿和他的關係,倒也還算理解,都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那是因爲從小受到的磨練就多,所以成長的快,這秦羽,也差不多,妾生子的境遇,倒是和楚琛有些像,只不過秦家可要比楚家有人情味多了。
換了一種眼光看待秦羽,我才發現,他有一種心不在焉的感覺,似乎確認秦懿的死訊,對他來說只是順手爲之,而他真正的目的,卻是未曾暴露了出來,我眉頭微皺:“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嗎?”
秦羽臉色幾經變化,突然間下定了決心,直接跪倒在地上,這個動作卻是出乎了我的預料,正要說話的時候,卻是看見他咬着嘴脣,抱拳說道:“徐大哥,我希望能夠拜你爲師!”
拜我爲師?
本來要拉他起來的動作也是停止了,我壓根就沒有想過,他會說出這樣的話,所以一時之間根本就沒有心理準備,我下意識的說道:“這怎麼可能?”
他問道:“徐大哥是覺得我不夠資格嗎?”
我搖了搖頭,說道:“只是從未想過這樣的事情,我自己都還很年輕,如何能夠收你爲徒?”
秦羽說道:“但徐大哥卻很厲害,那個可怕的長角的人,都稱呼你爲主子,還很怕你。”
敢情是這個原因,我簡直哭笑不得,瞅着秦羽,發現這孩子沒有一點開玩笑的神色,我問他:“你爲什麼要拜我爲師?我肯定是要把秦家道書給你的。”
秦羽嘆了口氣,一個小孩子,突然間嘆氣,給人一種很奇怪的感覺:“秦家的道書,雖然能讓人變得厲害,可是太慢了,徐大哥這麼年輕,就這麼厲害,我想要向徐大哥一樣,不然,若是要等幾十年,才能到化境,我怕我等不起……我想要保護妹妹,保護秦家。”
我看着他,陷入了沉思,現在的秦羽,跟當初的秦懿卻是有點像,給人的感覺,揹負着很多東西,家族,親人,守護……但不同的是,秦懿的性格不知變通,說白了,就是有點極端,而秦羽,卻是好許多,單從這一點來看,秦羽無疑是要比他更有前途。只是收徒,我卻是從未想過,一方面是我現在也揹負着許多東西,連自己的事情都處理不好,哪裏有時間去管別人?另一方面則是我並不喜歡秦羽,作爲一個小孩子,我覺得他的心態過於沉重,沒有秦嵐那般單純,而這樣,恰好是被我所不喜的,多方面考慮之下,我選擇了拒絕。
“你走吧……”
秦羽面上流露出悲傷之色,還想要說什麼,我卻是搖了搖頭,他站了起來。
“徐大哥,我會向你證明,我有資格做你的徒弟,我一定可以打動你。”
望着他的背影,我卻是一呆,打動我?
翌日,秦家照常運轉,但是每個人,都有些心不在焉,我起牀之後,看着他們的這副模樣,心裏面很清楚,他們爲何會這樣,冷笑一聲,召集了秦廣元過來, 當着所有秦家子弟的面,我將秦家道書交給了秦羽。
不管我喜不喜歡,這東西都是秦家的,在我剛剛開始修道的時候,秦家道書對我的幫助巨大,這份恩情,我必須要承受。
消失了這麼多年的道書失而復得,每一個秦家子弟都是喜極而泣,我注意着秦廣元,他滄桑的眼中也浮現出一抹欣慰之色,卻是在野心泯滅之後,又回到了原來的心態,我暗自點頭,終於打消了解決秦廣元的念頭,此人倒是識時務。
但就在秦家陷入狂歡的時候,卻是突然間有人來敲門,門打開之後,發現來的竟是鄭家之人。
鄭家家主面上帶着笑容,衝着我們一抱拳,說道:“前面得罪秦家,今日特來賠禮。”
他不給人拒絕的機會,揮了揮手,有很多鄭家子弟搬着禮物送了進來,打開一看,都是珍稀之物,不少人雙目放光,暗忖鄭家這回可是大出血了。
伸手不打笑臉人,其實誰都知道,鄭家定然是因爲昨日趙金柱的肆意妄爲,而生出了恐懼之情,這次賠禮,無疑是求個心安,秦廣元接待了他,鄭家家主的姿態放得很低,恭維的話說的不着痕跡,許多秦家子弟與有榮焉,自從秦家沒落之後,他們已經很久沒有享受過這種榮耀了。
就在談的正高興的時候,鄭家家主突然間話鋒一轉,問道:“昨日那位前輩,不知道在哪裏下榻?”
秦廣元一怔,他倒不是懷疑,只是涉及到我的事情,他處理起來都比較謹慎,當下含糊說道:“前輩神出鬼沒,誰能知道?”
鄭家家主眼神微變,卻是不動聲色的摩挲着自己中指上戴着的扳指。
就在他這個小動作做出的時候,趙金柱的聲音在我心底響起:“主子,我感覺到了一股探測之意。”
其實不用他說,我也感受到了,這探測之意很是隱晦,覆蓋了整個秦家,我眼神發冷,這鄭家的家主,看起來倒不是跟他們的老祖宗一樣安分啊。
註定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趙金柱躲在森羅印裏,而森羅印,也被我放在芥子袋,這探測之意再怎麼高明,也不可能進入芥子袋,至於我,白天的修爲只是合一之境而已,儘量壓制着,倒也沒有露出什麼破綻,當然,這也跟他沒有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有關係,鄭家可不知道我的存在,他想要找的是趙金柱這個所謂的高人。
寒暄之後,鄭家家主離去,望着他的背影,我嘴角掛着一抹冷笑:“此人明明知道秦家有趙金柱,但還來試探,看來鄭家的事情,也不簡單啊。”
離開之後,鄭家家主眼神陰翳,說道:“去稟告大人,就說沒有找到昨日那個強者,很有可能已經離開了,幫助秦家,也許是順手而爲。”
立即有人領命而去。
鄭家家主回頭望着遠處影影綽綽的秦家,喃喃說道:“老祖宗,您的意思是我鄭家不應該趟這個渾水,但我卻覺得,富貴險中求,纔是我鄭家最好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