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得水走了，房間裏又恢復了先前的死寂，沈逸星仰面靠在沙發上，渾身散發出一股頹廢的氣息，不僅是曹文睿，連小雨點也有些心寒，不敢靠過去。
“文睿，不是讓你回青雲幫麼？”沈逸星疲憊道“爲什麼這麼着急這趕過來？”
曹文睿站在門口，沒有說話。
“杜老爺子趕你出來的？”
“是。”
“知道爲什麼嗎？”
“他要投靠日本人了。”
沈逸星嘆了口氣，扭頭看向窗外，十二月的黎明還遠遠沒有到來。
“覺得憋屈嗎？”
“沒有，我很感激他們收留了我這些年。”曹文睿語氣舒緩道“是我讓他們爲難了。”
“杜老爺子家大業大，而且屬下衆多，他必須考慮很多東西。”沈逸星沉沉道“不過他很看重你，不然也不會把你和騰蛟一起交給我。”
“您爲什麼要放小三爺回去？”曹文睿擡頭問道“您已經抱了必死的決心麼？”
“是的。”沈逸星嘆了口氣道“我本想把騰蛟留下，替自己再爭取一些時間，但是我改變主意了。”
曹文睿心頭一跳，似乎聽出話裏還含有另外一層意思。
“爲什麼？”
“不忍對杜老爺子動手。”
曹文睿身軀一滯，瞪大眼睛看向他，不過眨眼又將腦袋低下了。
“白天讓你離開，沒有把原因說清楚，現在我再給你一次機會。”沈逸星閉上眼道“你要好好珍惜。”
“在青雲幫，我看到小三爺的時候大概就猜到了。”曹文睿不動聲色道“是我自己要來的，所以不用再考慮了，您收下我吧。”
沈逸星眉頭一挑，漸漸的，嘴角浮現一絲笑意。
“疾風知勁草，板蕩識忠臣，文睿，是杜老爺子成全了你。”
“是的，所以這次只有豁出自己的性命，才能報答他的大恩。”
曹文睿聲音平緩，完全沒有任何的波動，讓沈逸星也不禁暗暗點頭。
“沈爺，青雲幫也捲入了您的……家務事？”
沈逸星輕笑一聲道“是我讓杜老爺子幫忙做的。”
“那剛纔……”曹文睿眼皮一跳，立刻壓低聲音道“明白了，是屬下多嘴。”
“不怪你，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身邊有多少人可以信任。”沈逸星訕笑道“更何況是你。”
曹文睿微微點頭，臉色一如既往的平靜。
“文睿，我們的計劃很簡單。”沈逸星鄭重道“有人會給我們準備好槍支和炸藥，我們的目的，就是混到入城儀式的觀禮席，然後狠狠轟他孃的。”
“在炸藥沒有爆炸之前，任何事情都有可能發生，甚至我們還沒來得及動手就被抓了，你要做好心理準備。”他彷彿在說一件無足輕重的事情，神色分外的從容和淡定。
“明白。”
“可以肯定的說，一定會有人阻止我們，日本人，紅蓮教，所有既得利益者，他們恨我們入骨，你要學會享受這份樂趣。”
“是。”
“現在，你幫我做一件事。”
曹文睿昂首挺胸，不動聲色的看向他。
“幫我去偷一個人。”
“誰？”
“城東開洋行的孫家宅子裏有一位客人，你把他偷出來。”沈逸星眼中露出一縷兇光道“幹得漂亮點，當做你入夥的投名狀吧。”
曹文睿深吸口氣，微微點頭道“什麼時候動手？”
“隨你。”沈逸星笑道“不過今晚八點前我要見到人。”
“好，我現在就去準備。”
“嗯。”
曹文睿腳步堅定的走出去，沈逸星靜靜的看着他，心裏說不上什麼滋味。
“小雨？”
“啊？”
“沒事吧？”沈逸星柔聲問。
“沒……我沒事。”小雨點搖頭道“老大，你真的要和日本人拼命嗎？”
沈逸星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或許我還能想出更好的辦法，不過得好好睡一覺才行。哦，對了，那個無極絲……”
“我知道的也不多。”小雨點泄氣道“當時我正準備把那本書仔細的翻閱一遍，結果一擡頭就……就發現一袋卷宗，上面用鋼筆字標註了‘樂正羽’幾個字，我記得你提到過這個名字，所以就把卷宗拆開了，並且發現
了那張照片。”
沈逸星微微點頭，大略知道了事情的經過。
要是她早點說就好了，我就有兩天的時間繼續深究下去，可惜了……
不過這也並不能怪他，即便是我自己，看到那張照片時候，心裏也是格外的震撼。
“小雨，快去睡吧，不用陪我了。”
小雨點身軀一顫，眼中不知爲何泛起兩朵淚花。
“怎麼啦？”沈逸星驚訝道“別哭，有事跟老大說。”
“老大，你不要死好不好？”小雨點帶着哭腔道“你快點跑，不要管我們了。”
“傻丫頭。”沈逸星又好氣又好笑，一把抱住她安慰道“老大屬貓的，有九條命呢，怎麼可能就這樣輕易死掉。”
“老大，是不是我們拖累你了？”小雨點忍不住哭出聲道“你不要管我們好不好，我要你活着。”
“傻丫頭。”沈逸星將她緊緊箍在懷裏，一股暖流從心底蔓延到全身，那一瞬間，冬日的寒意被驅趕到了九霄雲外。
“不會的，我們都會好好的，放心。”
“老大……”
“放心啦。”
夜色散盡，新的一天又開始了，經過昨晚小雪的提醒，大家好似突然之間就感覺到了冬天的來臨，所有人臉色肅穆，渾身裹進厚厚的棉大衣裏還凍得瑟瑟發抖。
沈逸星看着陰沉沉的天，心裏忍不住的感到一陣悲哀。
今天的冬天如此之冷，那些流民多半熬不過去了。
院子裏靜悄悄的，只有秦良一個人站在中間哈着熱氣。
“老大。”
沈逸星忍不住笑道“秦良，你看，老大我是不是神機妙算，這下又救了幾條人命吧？”
秦良扭頭朝四周看了看，昂首高聲道“他們不來就不來，沒有他們，咱們照樣喝酒吃肉饞死他們。老大，就算我還有一口氣，也跟着你幹！”
“好啊，兵在精不在多，咱們兩人一起也能幹出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出來。”
“對咧，怕他個卵！”
沈逸星微微點頭，轉身回到屋裏。
一簇炭火燒得猩紅，三人靜靜圍坐旁邊。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