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爲什麼會流落到盤龍山呢？那條巨蟒不吃我就算了，還咬着我走了幾百裏山路？爲什麼？而且看紅蓮法地的七重妖樓，至少有二三十米高，真按照這個比例計算，少說也要冒出個一兩層到地面吧，爲什麼現在卻看不到了？
沈逸星搖搖頭，恨不得將這些想法甩出腦海。
正在這時，吳公館有個年輕人從人羣中站起來，遠遠的望向他，沈逸星將他渾身上下打量一陣，這人衣着只比其他人稍顯乾淨了一些，面部顴骨突起眼窩深陷，瘦得好似一陣風就能將他吹跑了。沈逸星想了想，卻並不記得認識這個人。
那人腳步虛浮的走到圍牆旁，脖子伸長了往前看，沈逸星被他看得心裏發毛，皺眉道“喂，你是哪裏來的？”
“你……你是樂正羽？”那人顫顫巍巍的擡起手，口齒不清道“我……我居然找到你了。”
找我？沈逸星精神一震，不明就裏的看了四周一眼，其他人大多麻木的躺在角落裏，並沒有表現出半點的興趣。
他小心謹慎的走到對面，只隔了一堵低矮的圍牆問道“還未請教你是？”
年輕人嘴脣哆嗦，顯得格外激動道“我是樂阿牛，你堂弟啊。”
沈逸星半眯着眼睛看向他，似乎要從他臉上找到一絲做作的痕跡，然而這人表情卻十分真誠，讓人不忍懷疑。
“阿牛？你爲什麼會來這裏？”沈逸星質疑道“家裏出什麼事了？”
“家裏遭盜匪啦。”樂阿牛痛苦的搖頭道“全死了，就我和阿明逃出來，後來還走散了，我現在只孤身一人到處乞討爲生。”
“樂山集離這裏隔着好幾百裏，你怎麼想到來這裏？”沈逸星不動聲色的問道“是來找我的嗎？”
“就是來找你的，想在你手下討口飯吃。”樂阿牛擠出一絲笑容道“老家人都說你發達啦，出門都是八擡大轎呢，我讀過幾年書，身體也還行，做什麼都可以，我尋思着你家大業大，也不差我着張嘴吧？”
沈逸星看着他，並沒有說話，樂阿牛可憐巴巴的看着他，眼神裏滿滿都是焦慮和不安，唯恐他下一秒就出口回絕了。
“樂山集什麼時候遭的盜匪？”沈逸星試探道“哪裏來的盜匪？”
“就在半年前吶。”樂阿牛眼淚簌簌往下掉，帶着哭腔道“我們也不知道這夥歹人是從哪裏來的，突然就從山上竄出來了，他們進了村不分男女老幼見人就殺，如果我和阿明不是出門辦事，說不定也躲不過這一劫。”
半年前？時間不對，有問題！
“五年前我聽人說樂山集糟了天災，所以派人特意回去了一趟，那人報告說樂山集已經荒廢了，這是怎麼回事？”沈逸星試探道“你們一直都還住在樂山集嗎？”
“不然我們能去哪？”樂阿牛驚訝道“背棄祖宗廬墓，豈不是要做孤魂野鬼？啊呀，這個遭天殺的劈柴，他怎麼可以如此胡言亂語蠱惑衆聽！”
沈逸星看他神色激動，並不似作僞，便隱隱覺得這事可能並不如想象中的那麼簡單。
“你來宇城多久了？”他又問道“一直在哪裏謀食？”
“來了不到兩個月。”樂阿牛一抹眼淚道“我歷盡千辛萬苦纔到宇城，到處打聽你的下落，沒想到你宅高院深行事謹慎，我居然探聽不到半點消息，所以只好流落街頭以賣字畫爲生，上個月城裏幾個地痞流氓尋釁滋事，把我的字畫攤也拆了，我別無辦法，只得……只得低聲下氣的去乞討，苟全一條小命。”
他一說，眼淚鼻涕又止不住的往下淌，“如果今天不是老天開眼，終於讓我遇到了你，說不定我就撐不到明天了。”
沈逸星心裏沉沉的嘆了口氣，猶豫半晌安慰道“這世道已經亂了，誰都是一樣，過了今天沒明天，能保住一條小命就不錯了。這樣吧，我給你的地址，你先去那裏落腳，如果有人問起，你就說是沈所長讓你來的，其餘不要多說，更不要多問。”
樂阿牛嘴脣半張一臉的迷茫，然而眼珠一轉立刻恭敬的點
頭道“好，多謝多謝。”
“石牌巷十九號，從那邊的南山街穿過去，一直走到底，然後左拐，到了十字路口問問人就知道了。”沈逸星示意道“門上都有銅牌號，很容易就找到了。”
“哦，好好好。”樂阿牛費勁的嚥了口唾沫道“那個……正羽，你不一起回去嗎？到時候我要做點什麼差事？”
“等會我就回去了。”沈逸星盯着他的眼睛道“晚上你把樂山集的事情原原本本給我說一遍，這麼多年了，我一直都沒有收到家鄉的消息，這次我一定要問問清楚。”
樂阿牛面色一囧，神色黯淡道“我明白，那麼晚上再說吧。”
“嗯。”
沈逸星看着他裹緊了單薄的衣衫一瘸一拐的離開，心裏泛起一股奇怪的感覺。
天底下難道真有這麼湊巧的事情？有人隨便翻出一張照片就能和我對得上號，我才一出門有人就搶先等在了小巷裏，這會我還沒開口呢，立馬就有人跑過來和我認親，而且說得滴水不漏。
這羣傢伙怎麼做到的？沈逸星放眼看向四周，總覺得那看似無精打采的人羣中，總有幾雙惡毒的眼神在偷偷的看向他。
“敢問有無丘壇主麾下的紅蓮教兄弟？”沈逸星高聲朝裏道“沈逸星到訪，有事請教。”
衆人聞言稍稍扭頭看向他，不過卻沒幾人願意動身。
“哈，看來今天來的不是時候。”沈逸星昂頭笑道“改天我要易了容再來一次才行，不然丘壇主就又跑了。”
他話音一落，有個精瘦的漢子從裏屋走出來，站在臺階上悶聲道“沈先生，丘壇主有請。”
嗯？他居然也在這裏？沈逸星神色一緊，然而卻沒有過多猶豫就邁步走了進去。
吳公館西廂房內，半邊屋子已經坍塌了，三四個人圍坐一圈沉默不語，中間燃起一簇昏黃的篝火。無盡的寒意從四面八方涌過來，更增添了屋內的幾分衰敗之氣。
“沈逸星，我小看你了。”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