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氣像是握在手中的沙,隨風而逝,漸漸消散。
再強大的女人,也始終無法和男人在力量上抗衡。饒她受過空手道的專業培訓,在正式的比賽中傲氣凜然打倒無數男人,卻只能在貼身的肉搏中被壓在下風。全身上下被骯髒的手摸了通透,季靈溪知道,約摸再掙扎着堅持兩三分鐘,就只能任人宰割。
這個殘暴的男人是誰?哪怕她在他手臂咬下一片鮮血淋漓,在他身上摳出深深的傷口,他也從頭到尾都沒有發出聲音,絲毫沒有留情的下手,也在她身上留下無數傷口,沒有一個地方不是斷筋錯骨的疼痛着。
當男人的手摸上她細嫩的大腿,她高舉在頭頂的手終於激動着掙脫他的轄制,奮力將指尖直直紮下去,深入血肉,大掌登時吃痛離開。
幾乎……要放棄了……傻傻的堅持也不會有誰前來解救……
如果不能避免……她寧願……潔白整齊的上下齒輕輕的放在玲瓏的舌上。
只消一個閉眼的決絕,所有的恥辱終將遠去,還她的世界一片乾淨清明。只是……她的林林,下輩子還會再遇見嗎?是不是還會一邊說着我愛你,一邊合掌暖她的手?
林林……林林……我是如此的思念着你……
如若早知道今早的分離,是見到你的最後一眼,我想我會看得久一點,再久一點,直到把你鐫刻進靈魂。眼角的弧度,眼中隱含的笑意,嘴角掩飾不了的桀驁。能有多留戀。絲絲纏綿在心尖,化成水果糖的甜。
此時此刻,不管現實裏如何淒涼,我在幻想的童話世界裏擁抱你,用我的心。背後是燦爛的你給我建的城堡。到了該對你告別的時候了,我把我愛你留在心底,是下輩子辨認你的證據。
沒有下雨,幽涼的空氣裏她被遺憾浸溼,悲傷從身體裏緩慢滲出。
慘白的脣綻放悽然的笑。
不甘心的睜大的雙眼在這一刻安靜的閉上。
嘩啦——————
巨響從不遠的地方傳來,卻不清晰,似乎隔着某種屏障,她身下的土地微微的震動,她身上的男人也劇烈的震顫。
靜默半秒之後男人從她身上驟然遠離。
季靈溪平躺在涼涼的地上,聽着那越來越輕越來越遠的腳步,滿面淚流。
噩夢醒了。
世界亮了。
阿門。是不是下一刻天使會出現?
她的眼前,淚眼朦朧中的確有一個蒼白的天使。
於是她笑了,“杜秦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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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豔陽灼灼的燒着,房間裏她捧着滾燙的咖啡杯大口大口地吞嚥,彷彿那不是飲料而是救命的藥,標榜着存活的一線生機。高溫的液體滾滾流下胃囊,燙傷了喉嚨,所經之處留下鮮活的辣,生生的疼。
傷痕累累的身體,凌亂的發猩紅的眼,破碎的衣服沾染華麗的血色。她揪緊煞白的被單裹住自己殘破的身體,依然止不住的顫抖。
淚乾了。臉被它緊繃。
“對不起。”顫抖着的聲音,滑落悲傷。
小溪揚起眼光看去,倚在窗前的女子淡漠的臉上,出現心碎欲裂的表情。
“那時候……你不該握住我的手……”
一樣的連衣裙,只是她的破碎一地,她的美麗一如初始。
竟然是這樣。
不過早出現一步,偏偏就趕得急了,命運的閃電劈在錯誤的人頭頂,算不算種無妄?只是不是她便是她,又有何不同呢?很多時候我們渺小的無法做出抉擇,因爲那是命運自由連接的軌道。
她看着杜秦煙,杜秦煙也看着她,不同的眼眸映出相同的寂寞。甚至痛楚也相仿。
早在我握住你手的時候,就知道我們其實都一樣。縱然一個飛揚跋扈一個淡定麻木,骨子裏卻是一樣的渴求溫度害怕孤獨。上一次她走上前去握住杜秦煙的手,這一次杜秦煙走過來握住她的手。兩個擁有決然不同人生的女子,平地建起一座心與心的連通。
何必抱歉。何必內疚。
流到肚子裏的液體仿若突然找到了迸發的臨界,聚集在一起,向着天空噴出拍散成雨珠。她在杜秦煙的懷裏痛哭失聲。
我還活着。我還完整着。但我也許已經做錯了事情,覆水難收。
霧氣升起來,不能遮體的衣物和乾涸的血跡粘連一體,嫋嫋虛無中小溪坐入白瓷的浴缸,秦煙的手捧着水小心翼翼覆蓋傷口。青色和紫色的痕跡交錯在瓊脂般的肌膚上,是代她受了罰。水氣中流着淚。溼了發角。
都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秦煙喃喃自語,不知道是對誰說。
浴缸的水漸漸轉變成玫瑰色的紅,零星的碎布飄蕩在粼粼的水面,灰塵終被吸收,拔開遮擋的閥,同鹹溼的液體洶涌而去。
是誰說過,眼淚流過傷痛就會淡忘。擦乾頭髮,披上柔軟的浴衣,遲疑着拿起桌邊的電話,撥出熟記於心的號碼。
“HELLO 。”
她屏息,喉嚨火辣辣的痛着,燃燒血液,無從開口。
他停下手上的動作,“小溪?”
“林林……”
藍林斂眉,語氣不善,“你在哪裏?”
“朋友家……”求你,求求你,不要這麼冷淡,我熟悉的溫柔呢?
驟然冷卻的溫度,疲憊的倦意,“我很忙,也很累,今晚不要去吃飯了,你自己回家。”
一根細細的針一點點刺進她心臟,豆子般大小的血珠滲出來,也不落,就一直粘連在傷口。
陽光璀璨的豔麗着,而她在豔麗中逐漸窒息。
“好……好的……”
電話乾脆的掛斷,單音節的忙音迴響在耳邊,連綿的如同一種諷刺。
她的心中在這一刻震盪起空寂的回聲。猛烈的風吹進來,在狂風中瑟瑟發抖。
抖動着去按下另一組號碼,卻在接通的那一霎那慌張掛斷。
冷酷的男人冷冷注視屏幕上陌生的號碼,不動聲色抹去脣邊的一抹血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