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騙桃神這種事，馬老四想都沒有想過，今晚桃神給他留下的印象實在太深刻了，變鬼爲神，虛空造物，現在要是有人和馬老四說桃神不是神，馬老四能糊他一臉。

馬老四平時在村子裏的面子就大，白天代表桃神維持秩序，講解關竅，也給村民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他一開口，頓時就有人附和了起來。

“馬老四說的對，宋老雖然年紀大了，但經驗豐富，當村長最合適不過！”

這是王六說的，他平時最喜歡耍弄小聰明，此時也是見風使舵，只不過他話剛一說出口，就見到有一雙眼睛在死死地瞪着自己，那是原來村長王留的遺孀王劉氏，她的懷中緊緊抱着小胖子王猛。

王六見了王劉氏的黑臉也是不樂意，先是脖子一縮，隨後想到村長已死，又有些惱羞成怒，不由張嘴譏諷了起來，“嬸嬸，你得把心放寬點，現在留叔已經死了，你要還是這個脾氣，以後你家猛兒不一定能長大！”

“說什麼呢你！”

王五不知道從哪裏跑了出來，一把揪住了王六的衣服，怒斥道。

王六笑了，也不掙脫，就這麼昂着脖子說道：“我可是好心提醒，就留叔活着時幹得那些事，村裏人可是都記着呢！我是沒什麼意見，其他人可就不一定了！”

一邊說着，王六往村人的眼睛看了過去，果然村人都不敢與他對視，顯然是被說中了心中所想。

王六也不意外，這山村裏的人，說是淳樸也好，說是直率也好，很多時候做事都不懂得委婉一點，某些時候就顯得吃相特別難看，某些陰私簡直比放了幾年的鹹魚還要惡臭。

王五雖然看起來憨，但卻不是真的那麼傻，見王六的話一說出口，這麼喜歡說閒話的村人都沒有一個插嘴的，立時感覺到了不對，面向衆人，用手指了一圈，大喝道：“你們好沒有良心，留叔活着的時候，當村長這麼多年，是怎麼對你們的，你們都忘了嗎？”

“噗嗤！”

一聲嗤笑聲響起，卻是蹲在地上，笑得幾乎爬不起來的王二，他直笑得肚子疼，“村長怎麼對我們的，我們當然都沒有忘！”

一邊說着，王二一改平時的膽小心情，大搖大擺地站了起來，走到了王五面前，就這麼直直地看着王五，似乎忘記了自己平時對他的懼怕，說道：“都說我爹是讓我氣死的，說我爹去投水自盡，結果我半夜偷偷扒開我爹的墓，看着他脖子上有一條好大的青紫勒痕，才知道他投水前就已經被勒死，你告訴我，他一個死人是怎麼走到池塘邊的？”

王五眼皮直跳，雙手撐開，青筋暴露，似乎想要抓住王二，但最後還是放下了，嘴上尤其不肯服輸，臉紅脖子粗地吼道：“你一派胡言，村長和你爹是堂兄弟，怎麼會害你爹？你爹是淹死還是勒死，關他什麼事？”

“因爲我爹在打地基的時候，挖出了一罈金子！”

王二還是在笑，笑着笑着眼淚就出來了，“我家原來是王家的祖宅，因爲就我爹最窮，祖宅就留給他住，我爹想蓋一座新房子，結果挖出了金子，他前腳剛和村長說，夜裏被村長喊了出去商量，結果就死了，這事我就不信沒一個知情的，對不對？之前你們不還是分了我家的田？”

王二的目光飄向了幾個老人，那些也是他爹的同性兄弟，此時卻都不自在地轉過了身子，顯然也是知道一點內情的。

王二隻是開了個頭，很快又有人控訴了起來。

“兩年前，我剛挖好水渠，結果村長就和我說，他年紀大了，幹不了活，讓我把水引到他田裏！”

“還有我，我孩子從小沒了娘，我從山裏捉了頭母鹿給孩子喝奶，結果第二天就被他牽走，鹿奶也被他家王猛喝了！”

“我婆娘新織了布，剛拿出來曬曬，布就沒了，村長見着我，說布織的好……”

一樁樁，一件件，聽得王劉氏懷裏的王猛都驚呆了，只有說話的人，和聽着說話的人，神色竟然沒有太大變化。

“果然是人心難測，海水難量！”

陳陽雖然沒有做什麼，但卻一直在關注着人羣那邊的事情，看見這一幕，他的心中也是感慨，“誰能料到，剛剛還團結一心的村民，轉眼間就開始審判異己了呢？”

老實講，看見這一幕，陳陽的心裏並沒有太意外，從他建立桃神村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意味着村長一家的失勢，如今村長死去，更是雪上加霜。

就在陳陽還在思考之時，人羣中忽然傳來了驚呼，彷彿見到了什麼可怕的事物一樣，紛紛往後退了一大截，漏出來的卻是村長夫人，王劉氏。

此時她的胸口上插了一把短刀，臉色蒼白，灰色的麻布衣服上沾了血跡，也不知道她何時將短刀帶在身上的，氣若游絲般說道：“各位鄉親父老，以前王留和我造的孽，就用我們兩口子的命抵消了吧，希望你們不要爲難猛兒！”

說着，王劉氏看向了小胖子王猛，王猛卻好像傻了一樣，呆呆地說不出話，王劉氏笑了笑，又將目光轉向了王五，“小五，你留叔生前待你不薄，希望你以後能照顧一下小五，不要讓他餓死！”

王五點點頭，卻哭了出來，“嬸，你放心，我會看着他長大的！”

大部分人都面露慼慼之色，但也有人不以爲意，更是有人還是憤憤不平，只不過將死之人當面，倒也沒有人在這個時候跳出來唱反調，但他們心裏怎麼想的就不一定了。

王猛突然跑了起來，原本胖胖的王猛是跑不快的，但現在他卻很快速地跑到了陳陽面前，跪下大聲說道：“桃神爺爺，我以前見過你，當時你還給我幾個桃吃，我知道你聽得見，求求你救救我娘吧！”

王劉氏朝王猛招手，怕他觸怒了桃神，卻只能虛弱的招手，“孩子回來……”

看着眼睛通紅的小胖子王猛，陳陽想起了過去和他一起玩耍的日子，那個時候他總是鬱鬱寡歡，王猛卻是能夠給他帶來快樂的一個生活調料，想到這裏，陳陽在心裏嘆了口氣，“當初若是沒有你去通知你爹，我也未必能活得下來，既然如此，我保你們母子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