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輪墩的日子不好過，太上皇回來了，這倒是沒什麼，太上皇在他的心目中就是神明。可太上皇一回來就在《金陵通訊》上發表了兩篇文章，就是這兩篇文章讓他如坐鍼氈，內心十分的羞愧。

第一篇文章是《論官僚主義的危害》。文中闞石指出：建國以來，朝堂漸漸成了一灘死水，官僚主義越發的嚴重。官僚主義以脫離實際爲特點，是產生形式主義的重要根源；官僚主義以特權思想、特權作風爲特徵，是享樂主義、奢靡之風的重要源頭。

闞石用辛辣的語言諷刺官僚主義。他說：官僚主義者很像一個神像：一聲不響，二目無光，三餐不食，四肢無力，五官不正，六親無靠，七竅不通，八面威風，久坐不動，十分無用。

闞石諷刺那些官員戴了官帽還嫌小，着了紅袍想紫袍，跑官買官，賣官鬻爵，時刻計算投入與產出的關係，準備大撈一把；有的爲保住金交椅，守住特權，弄虛作假，打壓同僚。闞石提出”精兵簡政，績效考覈”的方法，要把那些尸位素餐的無能之輩踢出朝堂。

第二篇文章卻是一篇散文《師說》。文章開頭就提出：師者，所以傳道受業解惑也。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無惑？惑而不從師，其爲惑也，終不解矣。生乎吾前，其聞道也固先乎吾，吾從而師之；生乎吾後，其聞道也亦先乎吾，吾從而師之。吾師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後生於吾乎？是故無貴無賤，無長無少，道之所存，師之所存也……

最後闞石總結：……三人行，則必有我師。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師，師不必賢於弟子，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如是而已。文章尤其指出，現在有種怪現象，有些人生怕自己的學生超過自己，就採取各種手段，打壓學生，尤其是某些科研單位，上級沒有容人之量。

闞石回來就放了兩個大炮仗，把天下人雷得不輕，他卻絲毫沒有這種覺悟，不管不顧的去了山西。太上皇的文章一出來，朝廷上下頓時亂作一團，元甫、簡如等內閣成員更是誠惶誠恐。

他們匆忙組織朝廷三品以上大員學習這兩篇文章，又請來各個學派的”專家教授”，針對文章提出的問題，制定相關的政策。一時間整個官場風聲鶴唳。

一段時間後，各部門考覈標準紛紛出臺，督查組四下出擊。各個衙門開始考覈，正所謂能者上、庸者下，這次大檢查着實揪出了一些庸官和貪官。

這場帶有後世風格的整風運動，在這個原始時代轟轟烈烈的開展起來。輪墩作爲內閣成員也未能倖免，他在朝廷邸報上被點名批評，爵位也被降爲侯爵。

……

始作俑者闞石現在卻身處太原，面對着兩鬢斑白的巖龍，闞石有些心痛。巖龍從小就生活在他身邊，兩個人既像兄弟，又情同父子。巖龍的遭遇雖然令人痛惜，可是姜亮夫之死的確是咎由自取，也怨不得旁人。

“姐夫！我……”經年不見，再一次見到闞石，巖龍哽咽着不能自抑。

“我知道！我都知道了。都是姐夫不好，當初就不該把你安排在邊關。姐夫對不住你呀！哎，真是苦了你了！”闞石把泣不成聲的巖龍擁在懷裏，如同小時候一樣安慰他。

巖龍此刻也沒有了大將軍的威嚴，像個孩子般的嚎啕大哭。黎巧一拉麪容憔悴的可兒，帶着她去了別的房間。屋子裏就闞石兩人，耐心的等巖龍哭夠了，闞石這才說道：“巖龍，事情已經發生了，就讓它過去吧。你還年輕，往後的日子還長着。”

巖龍苦澀地答道：“姐夫，我也是快五十的人了，算不得年輕了。我們蚩尤一脈算是絕祀了。哎，我真的好後悔……”

闞石斥道：“胡說八道！不到五十就說自己老了，你爹都活了八十三，往後的日子長着了。再說有你姐在，讓他幫你們倆好好調理一下身體，你和可兒身體又不錯，再生幾個孩子又有什麼難度？”

“真的？”巖龍眼睛裏頓時有了光澤。

“當然是真的，你姐姐還懂得試管嬰兒的技術。讓可兒重新懷上孩子不是什麼問題。”闞石自信滿滿的說道。

“試……什麼嬰兒？”

“試管嬰兒，你姐姐聽說你的事以後，特意鑽研出來的。你也辭掉這個大將軍吧！跟着我倆一起去楓都，好好調理一下。”

“嗯，姐夫我聽你的，說實話我也感到累了，也該讓那些年輕人上來了。”巖龍長長地吁了一口氣，總算是有了些精氣神。

在闞石夫婦倆勸慰下，巖龍和可兒總算是走出了陰影。在山西待了一段日子後，巖龍辭掉官職，一家人隨着闞石回到了楓都，開始了採菊南山下的生活。闞武接到消息後，總算鬆了一口氣。這件事發生以後，即使姜亮夫該死，他的心裏也不好受。

……

華夏二十六年三月十三日，楓都，虎嘯山莊。

山莊旁邊的皇家機械研究所大鐵門半開半閉着，從裏面不時傳出陣陣引擎怒吼，時不時有急促剎車發出的尖銳聲響。此時山莊裏的工作人員都好奇的站在院子外，看着那輛不要馬車便能跑的怪物。

這只是一輛黑色車廂，四個輪子，底盤離地兩尺多高、甚至連擋風玻璃都沒有的傢伙，在某種程度上，它實在是太過簡陋，還不如山莊大門外停着的那輛馬車。

可是這是一個偉大的發明，一個劃時代的產品，因爲它就是一輛汽車，這個世界的第一輛汽車！

闞石駕駛着汽車來回在大院裏開着，他時而加速，時而剎車，滿院子的亂竄。闞石一遍又一遍的檢驗着這輛自己親手設計，甚至於親手參與制造的汽車。

用後世的眼光來看，這輛汽車實在是太過醜陋，甚至不如後世的拖拉機，嗯！頂多和後世農村裏那種手扶拖拉機差不多，不過手扶拖拉機的輪胎也比他先進些，因爲後市的拖拉機輪胎也是充氣的。

這輛車的車輪只是橡膠實心車輪，樣子和後世工地上運水泥的小斗車車輪相似。但它就是名副其實的一輛汽車，因爲它使用的是董芟最新發明的汽油發動機。

“姐夫！讓我也試試。”

看着那輛汽車和得意的試着車的闞石，巖龍早就按耐不住了，他在一旁興奮地大喊大叫。他現在的心情可好多了，最近妻子又懷孕了，生活一下子有了希望，人的精氣神馬上就回來了。

“嗤，你會開嗎？來，姐夫先帶你兜兜風。”

闞石一踩剎車，打開車門招呼巖龍上車，隨即，闞石便衝着大門旁的警衛喊了一嗓子：“把門開開，我要出去兜風！”

大門一開，這輛黑色的，模樣有些醜陋的汽車便衝出了大門，在那菰米湖畔的夯土路上行駛着，沒裝消音器的發動機噼啪作響，轟鳴聲雖有些刺耳，可這會聽在闞石的耳中，卻似那最美妙的音樂一般。

實心橡膠車輪在夯土地裏卷着泥土，偶爾的經過那泥塘般的泥坑時，車猛的一顛，便濺着泥水便衝出了泥坑，這車的通過性能讓闞石很是滿意。

爲了測試這輛車的通過性能，瞧見路邊那被雨水泡軟又被車壓後如泥潭般空地，闞石几乎是不假思索的打是一打方向盤，車便拐進了泥地裏，原本差不多有二十多公里的車速瞬間一頓，車速慢了下了。

甚至於連車身都猛的一低，一些泥巴甚至濺到了車內，但這輛車依然在那裏勉力行駛着，左右調整個方向盤，黑色的汽車如那泥鰍一般在深達超過一尺的泥坑裏緩緩前行，車速雖不快，但至少還在那行駛着。

山莊周圍負責巡邏的警衛們，都忍不住朝那輛怪模怪樣的泥車投去了好奇的眼神，甚至於帶隊的軍官，這會也忘記了自己的職責，他也歪着頭看太上皇開着那輛車，在泥窩裏緩速行駛着。

汽車這泥窩裏拼命行駛着，突然車身猛的一陷，前輪似陷到了更深的泥窩裏，原本緩速行駛的汽車猛的一頓，闞石連忙把油門踩到了底，手打着方向盤。

“嗵……”

刺耳的發動機轟鳴聲在山谷中迴盪着，闞石並不知道下面是取土坑，車緩緩的駛了進去，粘連的黃泥甚至漫過了車輪，進入了車頭，又沿着封閉並不嚴密的車門進入了車內，車尾的排氣管噴着尾煙，那四缸的發動機依然轟鳴着。

趕着馬車跟出來的董芟緊張的看着那輛幾乎被泥沒過輪子的車，雙手緊張的握着拳頭，擔心車的同時，又爲太上皇的安全擔心了起來，不過太上皇似乎對這輛車的駕駛非常熟悉，儘管這是他第一次開這輛車，也許過去在太上皇腦海裏，這車他已經開過無數次。

就在闞石額上冒出汗的時候，車頭開始擡高了，原本似使不上什麼勁的前輪一沾地面，不一會，車速又提高了起來。這一幕倒是讓緊張不已的董芟長鬆了口氣，用手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

“我靠！這車快趕上拖拉機了！”

好不容易硬闖過那泥坑，闞石一咧嘴笑了起來，看到前方不遠處堆成小山似的建築廢料，他眼前便是一亮，一打方向盤，車便朝着那小山似的磚石堆衝過去。

巖龍大吃一驚，禁不住大叫一聲：“小心！”

巖龍的聲音剛落，衆人就看到滿是泥污的車速一減，車便緩緩的攀着那碎石朝着頂上登去，下面的一幕讓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那輛車並沒有熄火，它嘶吼着就像蝸牛一般在那碎石堆裏緩緩行駛着。

“哈哈，巖龍，這絕對要比拖拉機強，可稱作越野車了！”

車上的兩人都成了泥猴，闞石卻絲毫不在意，他駕駛着這輛車忍不住有些得意洋洋。這輛車可是他親手設計的，他參考了後世的軍用212越野吉普設計，雖然開起來很顛簸，但增強了它在惡劣道路條件下的通過能力。

“巖龍，有了這個玩意。以後騎兵就可以淘汰了！”

“姐夫，你說什麼？”

巖龍渾身濺滿了泥水，他此刻已經顛得七葷八素，根本聽不清姐夫在講什麼，耳朵裏嗡嗡直響，轟隆隆都是發動機的轟鳴聲。

闞石哈哈一笑，汽車拐下的亂石堆。車在湖畔的泥坑裏行駛着，後面的馬車反倒是跟不上了，開着這輛車身滿是泥污汽車的闞石，這會倒像檢閱自己的領地一般，沿着鋪着碎磚石煤渣的山路，在虎嘯山莊裏巡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