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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極品媽咪之老公太腹黑 - 100 最終章字體大小: A+
     

    100 最終章

    “然後呢?你就向我求婚了嗎?”風小玖靠在他的懷裏,一臉好奇的盯緊他。

    顧九重伸手環住她,漫不經心的撫弄她的額發。淡淡說:“沒有,那一晚之後我們就分開了。那時候我不知道你是陸琰的朋友,而我也有女朋友……後來覺得放不下,這些話就算以前,我也沒有對你說起過,那時候我真是留戀你的味道,後來想起來,其實就是對你念念不忘,以至於後來再跟你在一起,你如初的一切美好一下便復甦了,才覺得自己從來不曾真的忘記……”說到動情處,顧九重感嘆出聲,那樣的失而復得到現在才知道它的彌足珍貴,如果沒能找回來,他該怎麼辦?生活一如既往,卻要迷失在漩渦裏,成爲一輩子的遺憾。到死也不知道愛情是什麼,更沒人給得了他這樣的溫情。

    他吻着她的鬢髮,抱得更緊些:“後來再去找你,就找不見了。直到後來我知道你生了小風,我們才真正的在一起……”

    風小玖有些吃驚的張大嘴巴:“天呢,我未婚先孕……我那時候怎麼那麼瘋狂,都不像我了。我爸媽知道麼?”

    他親親她的額頭:“當然不知道,那時候他們已經不在了。但是你很勇敢,你堅持把孩子生下來了。這一點我真的沒想到,那時候你怎麼會選擇將他生下來。小玖,一直以來我都要感謝你……謝謝你把小風給我生下來了,這簡直就是上天恩賜給我的寶貝……”

    風小玖慢慢的消化,可是,那時的心情已經完全想不起了,至於自己爲什麼那樣瘋狂,絞盡腦汁也註定一無所知。不過她想,一定焦躁害怕過,她不該是那麼勇敢的一個人,竟然沒結婚就生了孩子,聽他的意思那時候孩子的爸爸在她看來僅是一個陌生的男人……

    微微攥緊了拳頭,深深吸了口氣:“因爲我很愛小風是不是?”

    顧九重溫溫的笑着:“你當然很愛很愛他,一直以來在你心裏小風都是排第一位的,這些年你爲了他可以不顧一切,連我都遠遠沒辦法跟他比……所以,對小風耐心一點兒,要讓他感覺到你一樣愛他。否則他又要執拗的跑到鍾配配那裏去了,到時候他不認你這個媽媽,你不要來找我哭鼻子。”

    風小玖豎起嘴巴:“我不找你找誰去呢,再說,我也很喜歡跟他玩啊。”

    “不單要喜歡跟他玩,還要有個當媽媽的樣子。小風跟別的小孩兒不太一樣,他比一般的孩子聰明,所以才格外敏感,不要讓他感覺你疏遠或者半點兒排斥,他一定無法接受。”

    風小玖就來抱他的胳膊:“我覺得小風不高興不是因爲我,他可能覺得我太粘你了,你對我的縱容超過了他。你以前對他肯定也不是這個樣子,所以他纔會不高興。”

    顧九重怔了下。莞爾一笑:“那是吃我的醋了?好,明天我跟他解釋一下。”說着將人攔腰抱起來:“老婆,我們睡覺去。以前的事我們以後慢慢講,反正有一輩子的時間那麼長。”

    風小玖還想再問,那他向她求婚的時候什麼樣?

    顧九重低頭咬住了她的舌頭。

    風小玖模糊的哼:“疼。”

    他將人攔腰抱起來:“真該睡了。”

    又是老樣子,整晚如狼似虎,一直不肯放過她。

    風小玖忘記以怎樣的姿態被他佔住,只覺得累,感覺自己的腰要被折斷了,哪裏都疼,想推他也用不上力氣。

    呼出的氣息是灼熱的,連血液都是沸騰的。

    而他緊緊的壓着她,哄騙:“就好了,就好了……”卻一會兒這樣一會兒又是那樣。思緒集中在那一點上,根本停不下來。

    風小玖全身繃緊,連腳趾都蜷縮起來。到底是年輕,只能說明他還年輕,時間對於他而言根本沒有太大的意義,彷彿永遠不知疲倦般。

    白天看他風度翩翩的,哪裏有人知道兩個人的時候他就變成這個樣子,活活的要把她吞進腹中。

    最最歡愉的瞬間,他附在她的耳畔呢喃:“小玖,我愛你,我愛你。”

    風小玖鬆鬆的握着拳頭捶了他兩下。

    很晚了,當他終於沉沉睡去。

    風小玖口乾舌燥,爬起來找水喝。藉着牀頭燈看他的腕錶,已經過半夜兩點多了。拎起他的襯衣套到身上,喝完水從客廳上來的時候,在鍾峻風的臥室門前停了會兒,還是推門進去。

    小傢伙睡得很熟,睡相不是太好,被子踢到了一邊。風小玖扯過來幫他蓋好,他也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牀頭的睡燈開着,清析映着他一張臉。風小玖伸出手來輕輕撫上他精緻的眉眼輪廓,覺得很神奇,一覺醒來她和他的孩子都已經長這麼大了。其實鍾峻風跟顧九重長得很像,眉眼輪廓都像,只是嘴巴有一點兒像她。不似顧九重的涼薄。聽顧老夫人說顧九重小的時候就是這個模樣,爺倆兒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還刻意找來顧九重小時的照片給她看,真的一模一樣。

    風小玖微微動了下脣角,他這個樣子她怎麼會不喜歡他呢。其實她特別喜愛這個孩子,從第一次見面就喜歡他。

    俯身在他的額頭上親了下,輕輕道:“寶貝,好夢。”

    早上風小玖起來的時候,顧九重早已經起牀了。推開鍾峻風臥室的門看了看,也不在,問下人,只說爺倆兒一早就出去跑步了。

    風小玖默默想,顧九重可真有精神頭,他都不知道累的麼?

    動了下,腰痠的厲害,骨頭要散架了。

    “阿姨,你幫我泡杯茶吧。”

    廚房已經準備好了早餐,風小玖等着兩人回來吃飯的時候就坐到沙發上打電話。

    回來的路上鍾峻風還忍不住抱怨:“爸爸,你都好些天不陪我跑步了。”

    顧九重坦然承認自己的錯誤:“是爸爸不好,這段時間忽略你了。不過你要知道,無論我怎麼疼小玖,對你的愛都一分不會少,你永遠都是我和小玖的心頭肉。”

    鍾峻風板着臉:“你不是在哄我?”

    顧九重笑了聲:“哄你做什麼,你是我的親兒子,等我們老了還要指望你。”

    鍾峻風看了他一眼沒有再出聲。

    良久:“其實你對小玖好一點兒是應該的,這些年她吃了很多苦。”

    “我知道,所以爸爸纔想好好彌補她。你能理解,我很欣慰,你果然是長大了。”

    小孩子就是特別執拗,盼着別人說他好。可要真說了,又羞澀的一陣臉紅,連話都說不出了。

    風小玖聽到吵嚷聲,扭過頭笑嘻嘻的跟鍾峻風打掃呼:“小風,早上好。”順手將電話掛斷。

    鍾峻風有些不自在的看她,在顧九重眼神的鼓勵下,還是衝她招了招手。

    “早上好。”

    他覺得彆扭,這樣客氣,哪裏是母子間該有的問候方式。若是以往無論風小玖在做什麼,都會暫時放下親自拉着他去洗手吃飯。順便問他跑一早上感覺怎麼樣,路上有什麼所見所聞。

    這會兒卻是下人帶着他去洗手,而風小玖反倒第一時間撲向了顧九重。男色當年,果然兒子什麼的,都成了絆腳石。

    顧九重俯身親在她的額頭上。

    “這麼早給誰打電話呢?”

    他身上有陽光和汗水的味道,可是很清爽,是男人特有的味道。

    風小玖赤腳站到沙發上,攬着他的脖子說:“給肖方打電話呢。”

    顧九重怔了下:“給他打電話做什麼?”

    風小玖掐他的臉:“你這麼緊張做什麼?”

    顧九重一本正經,扯掉她的手淡淡的眯起眼:“問你話呢?”

    “自然是關於配配的事,你管那麼多。”

    顧九重咬她的指腹,微微用了一點兒力道咬疼她,以便她長記性。

    “不是緊張,是不允,以後不許揹着我給任何一個男人打電話。”

    風小玖皺眉:“顧九重,你怎麼這麼霸道?”

    “我本來就是這個樣子。”

    她也不是第一天認識他了。

    可是他以前什麼樣風小玖完全不記得了。看他肯寵溺她,就以爲他是大貓,原來他是老虎,越來越覺得,他這個人霸道的不得了,根本不像表面那樣溫文爾雅。

    餐桌上風小玖興致勃勃的提議:“今天我們一起去逛街吧。”

    顧九重一邊吃早餐一邊看報紙,聽了她的話仍舊沒有擡頭:“你跟小風去吧,讓司機開車送你們,我今天有事。”

    鍾峻風吞下一隻小籠包說:“今天我也不行,我答應了太奶奶要去陪她。”

    風小玖掃興的趴在桌子上,像一隻可憐兮兮的哈巴狗。

    奄奄說:“難道你們都不愛我了麼?”

    顧九重要笑不笑的動了下脣角,將報紙折了一頁說:“當着孩子的面也不怕被笑話。”

    鍾峻風冷冷的掃她,彷彿見怪不怪。

    反正打她失憶之後就一直這個模樣,撒嬌也是理所應當,關鍵是火候,爐火純青,如果不是他意志堅定,保不準都會被她蠱惑。反正鍾峻風發現顧九重的既定思維是被她給徹底擾亂了,一個男人竟然常常對一個女人的小伎倆束手無策,真是太不應該了。

    他暗暗捏緊了小拳頭,心想着,一定要爭氣,硬性忽略她切切的期盼,一臉嚴肅的說:“答應別人的事,怎麼可能輕易改變呢,反正我今天是沒時間陪你。”

    風小玖烏溜溜的大眼睛看過來:“老公……”

    她拉長了音,尾音又輕又軟。

    顧九重放下報紙:“乖,今天我真的不能陪你。不然自己在家裏玩吧,或者跟着小風一起去看奶奶。”

    風小玖說:“我晚上再過去。”

    她是想着給顧老夫人買上禮物再過去的,雖然她一覺醒來把這些人都忘記了。可是,顧老夫人對她真是沒話說,疼愛的程度並不比疼愛自己的孫子差。

    鍾峻風跳下椅子說:“那正好晚上你過去的時候把我接回來。”

    風小玖趴在餐桌上呼呼的吹起:“那好吧。”

    紙包不住火,何況是痛失成際集團這樣的大事。

    江桐起初害怕的不得了,由其那天跟顧錦蘇見過面之後一直在咖啡館裏坐到中午,才勉強平靜下來走出去。

    卻沒打算將這件事情告訴家裏人,或許還有挽回的餘地……她自欺欺人的想,準備再找顧錦蘇談一談。可是,打過兩次電話顧錦蘇都不肯接,打到公司,祕書要麼說他在開會,要麼說他出差了……總有這樣那樣的理由搪塞。事實證明到了現在她已經沒了一點兒利用價值。顧家人狼子野心,一開始就是衝着江家的股份來的,說的再多都是藉口。

    可是,她竟然傻到家了,被顧家人耍得團團轉。

    現在成際的股份沒有了,就連轉移的資金也被顧錦蘇神不知鬼不覺的盜空了。如果讓江耀威知道整件事情非氣出個好歹來,江桐怎麼想都沒有勇氣將事實說出來。

    每次江耀威或者李素梅問起來,後背冷汗涔涔,指甲摳進肉裏,硬着頭皮否認,只說事情還在交涉中。江耀威一再提醒她要多長几個心眼,顧家的兩兄弟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江桐吃盡了苦頭又怎麼可能不知道,可是,到現在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了。

    總算郝子非的預產期到了,整個江家都將注意力集中在這件事上。就連江嶼程都顧不上再跟她針峯對麥芒,只咬牙切齒的指着她:“江桐,這件事情還沒有完,等子非的事忙完了,我會一筆一筆的跟你清算。”

    江桐咬緊脣齒,一句抵對的話都說不出,臉色一點一點變得慘白。

    能做的只是在有限的時間裏抓住一點兒微茫的希望,還是決定去找顧錦蘇。打電話聯繫不上,就直接去公司找他。

    威業集團的工作人員根本不允她上去。個個裝模作樣:“對不起江小姐,我們顧總不在。”

    若她執意賴着不走,他們就會出動警衛將她趕出去。

    其中一個警衛她還認得,威業集團改朝換代他們卻留了下來。再見到她卻個個翻臉不認人了。

    江桐擡手指着他:“你……”

    那人只比她還要不耐煩。

    “快離開吧,不要影響其他人工作。”

    入春之後天氣極速回暖,凜冽的冬天終於過去了,天氣好的時候溫度高達十八九度。而江桐站在陽光下還是一陣一陣的發冷。往年的這個時候是她最開心的時候,跟幾個朋友上街買春季的新款,冬裝被丟出去,衣櫃再重新填滿,過多麼奢侈的生活,都覺得不爲過。可是,那樣的生活被她一手葬送了。她一擲千金習慣了,一想到以後有可能過束手束腳的苦日子,就頭髮發麻。

    日光太濃烈的緣故,江桐有些頭昏目眩,還是努力擡起頭仰望整座巍峨的大廈,其實不止一次來這裏。以前陸琰是這裏的領導者,他的辦公室在高層,將一切俗世繁華都踩在腳底下。而她依仗着和他的那些情份就常常藉口跑來看他……

    物是人非,悲涼的想起來,其實那麼多年過去陸琰都沒表現出對她多喜歡。是她從什麼時候開始單槍匹馬走上了一條不歸路,以爲一路不回頭再難也能殺出一條血路來。如今陸琰死了,她仍舊沒能轉調方向回過頭來。

    一切都回不去了。

    是她想得太簡單了,難怪那麼多人常常說她沒有腦子。

    江桐心灰意冷的站起身,廣場上噴水池噴出的水汽濺到身上,更覺得冷了。想着,回去吧。到了今天這一步,她還寄希望於顧家人,實在太幼稚可笑了。

    轉首,怔在那裏。

    風小玖提着東西從出租車上下來。

    翻出電話給顧錦蘇打過去。

    “小蘇,我已經到了,怎麼沒看到你司機?”

    顧錦蘇剛從會議室裏走出來,一邊將文件夾交給身邊的祕書,一邊大步朝電梯走去,示意她先將要籤的文件放到他的辦公桌上,這才說:“你等一等,馬上就到了。”

    風小玖“哦”了聲,掛斷了。

    江桐不可思議的望着她,陽光密密匝匝的灑下來,風小玖整個人像被渡了層金光,明亮的刺人眼瞳。前兩日就聽說風小玖醒來了,過去的事情都忘乾淨,有人說偶然看到她了,被顧九重牽在手裏,小鳥依人,像個不歆世事的小孩子。眼波純淨的一汪水似的,真的是一點兒雜質都沒有。

    而她這樣看着,忍不住顫慄,想起那個陽光如墨潑灑的午後,她趴在陸琰的辦公桌上揚頭看着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像寶石一樣,而陸琰的倒影就彷彿在她的眼中歷歷可見,可不是真的跟湖水一樣,清可見底。那樣的風小玖一張臉純淨得宛如透明,可是,時過境遷她不得不說,卻五光十色般奪目。

    到了現在,整個世界面目全非起來。陸琰不在了,她也要變得人不人鬼不鬼,憑什麼她風小玖就可以年華虛度,重新回到那段簡單無憂的時光裏?

    江桐胸口被什麼堵滿了,只覺得呼吸困難。擡腳就要走上去,會做出什麼她自己也想不到,或許會狠狠的撕打她,只問她憑什麼?

    可是,走出一步頓在那裏。顧錦蘇大步流星已經走到她的面前,順手接過風小玖手裏的東西,他眼角的憐惜落在她的額頭上,問她:“穿的這麼少,冷不冷?”

    風小玖搖頭:“溫度這麼高怎麼會冷,你就是在辦公室裏坐久了。”接着好奇的問他:“你怎麼下來了?不是說讓司機送我。”

    顧錦蘇隨口說:“正好沒什麼事情,閒坐大半天了。”伸手扶了她一下:“還能走吧?”

    風小玖揚起頭來笑:“不好意思啊,沒想到鞋跟會壞,本來給奶奶打電話是想告訴她換了鞋子晚點兒去接小風的。沒想到奶奶會給你打電話,沒耽誤你上班吧?”

    “沒有,奶奶聽說你在這附近肯定會給我打電話啊,她是想讓我派司機送你回去。”

    說着司機已經將他的那部黑色商務車開了過來。下來後叫了聲:“顧總。”接着將他手裏的東西放到後座去。

    顧錦蘇打開車門扶着風小玖上去,她一隻鞋子陷進井蓋裏壞掉了,一蹦一跳的坐上去。

    還說:“要不你忙吧,讓司機送我就好。”

    顧錦蘇開了西裝釦子坐到駕駛座上。側首看了她一眼:“反正沒什麼事,上午一直在開會,全當出來透透氣了。”

    風小玖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失憶之後沒跟顧錦蘇說過幾句話,全完忘記兩人以前的關係了,只是看着他挺沉默,也不太愛說話的樣子。除了醫院那次,這回是第三次見他,第二次是在顧家老宅。顧九重將她帶回去的時候顧錦蘇並不在家,晚上他回來的時候,她正蹲在院子裏撥弄那盆仙人掌,很大的一棵,刺也是又尖又硬,密密麻麻,像針一樣。她當時也不知道怎麼想的,捏着它的刺往下拔,正拔得起勁,他就回來了。不知道站在她身後多長時間了,反正風小玖沒有聽到腳步聲。所以他說話的時候還嚇了一跳,語氣莫測:“要是一隻刺蝟擺在你面前,你也打算把它的刺拔光麼?”

    風小玖愣了下,揚起頭看他。

    天已經黑了,不過院子裏有燈,再加上廳內折射出的光影也很明快,所以清析看到他。西裝革履,是和顧九重眉眼相似的男人。加上之前見過他,所以並不覺得陌生。笑吟吟的跟他打招呼:“你好啊。”

    顧錦蘇拉她起來。

    “我很好。”

    這樣蹩腳的對答。

    可是他神形自若,只說:“院子裏太冷了,去裏面呆着吧。”

    之後就再沒有交流,整個晚上他都表現得很沉默。

    風小玖後來還問過顧九重:“是不是我和小蘇的關係處得不愉快啊?我發現他不太喜歡我這個嫂子呢。”

    顧九重當時也只是蠻橫的說:“不需要其他男人喜歡你,只要我喜歡你就夠了。”

    此刻風小玖有些尷尬,可是,她現在是很直爽的,也沒什麼心機。見他打着方向盤專心看前方路況,忍不住問他:“小蘇,我們以前的關係不好麼?”

    顧錦蘇微不可尋的皺了下眉頭,先糾正她:“叫我錦蘇,或者乾脆連名帶姓的喚,不要叫我小蘇。”也不理會風小玖是否一頭霧水,挑眉問她:“爲什麼會覺得我們關係不好?”

    “因爲我發現你不是很喜歡跟我說話?我就想你可能是不喜歡我。”

    顧錦蘇握着方向盤的指掌收緊,淡淡說:“沒有的事。”

    風小玖恍然:“那你就是這個性格對不對?”

    “我的性格什麼樣?”

    “冷漠淡然,不過,應該很得女孩子喜歡。不是都說男人不壞女人不愛麼。”

    顧錦蘇彎了下脣角:“你的腦子裏現在都裝了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

    最後在一家專賣店停下。

    風小玖看了一眼,吃驚的問他:“怎麼在家裏停下了,不是送我去奶奶那裏。”

    顧錦蘇指着她的腳:“你就打算蹦回去?”

    店員將她喜歡的款式拿下來,半跪到地板上幫她試穿。

    顧錦蘇說:“謝謝,我來吧。”

    接着店員走到一邊去,他親自半跪到地板上幫她試鞋。

    風小玖連忙拒絕:“不用,不用,我自己來……”

    顧錦蘇抓過她一隻腳。

    低着頭看不到他的表情:“快穿上。”

    風小玖拒絕了幾次沒有成功,被他一隻一隻套到腳上。鞋跟很高,可是走起路來特別穩,也不會感覺辛苦。這家店的鞋子質量從來都很有保障,也是價格不斐。

    店員在一邊說:“這是今年的新款,您看做工和麪料都好的沒話說,走起路來也會很舒服。要是有這裏的卡還能打九五折。”

    顧錦蘇問她:“喜歡嗎?”

    風小玖從鏡中看着,她的腳不大,這個款式又格外顯小,玲瓏如玉,只道是說不出的好看。

    由心說:“挺喜歡。”

    顧錦蘇也覺得好看,終於知道女人爲什麼那麼喜歡買鞋子了。已經掏出卡來讓店員去刷。轉首又補了一句:“給她辦一張白金卡。”

    風小玖過來扯上他:“不要了,我自己付吧。”

    顧錦蘇說:“算了,這次我付,以後再不幫你付了。”

    風小玖不知道他這話是什麼意思。只得說:“錦蘇,那謝謝你了。”

    顧錦蘇從口袋裏摸索出一枚硬幣,抓過她的手按到她的掌心裏。

    “這個是許願幣,不過一輩子只可以用一次。拿着它來找我,任何願望我都會滿足你。以後你其他的事情,我再也不管了。”

    硬幣本來是冷硬的,可是攥在她的掌心裏時間久了就有了溫度。

    風小玖覺得古怪,可是,到底哪裏古怪她又說不明白。所以,想問他點兒什麼,也是無從問起。

    心裏面不是很舒服,回去的路上一直注視着窗外。努力的想從那段空白裏捕捉蛛絲馬跡,可是,空空如也,她真的連一個片段都想不清了。

    顧錦蘇也不說話。

    離下班高峯期還有一會兒,路上暢通無阻,他將車子開得飛快,無數的車子被甩到身後去。

    最後變了紅燈才停下來。

    胳膊肘兒按在方向盤上撐着頭,車廂內的空氣彷彿凝滯了。連他也覺得透不過氣來,緩緩降下車窗,春風拂進來,是冷的。覺得身體在打顫,更擔心她,側首:“冷不冷?”

    他突然說話,風小玖有些發怔。

    就是這樣一個迷糊怔愣的表情有一閃而過的戒備,像是鼻觀心,儘量避及與他眼神碰觸一般。顧錦蘇抓緊方向盤,心裏皺皺的。

    風小玖和鍾峻風在大宅那邊吃的晚飯。

    顧錦蘇將她送回來,片刻的時間就離開了。

    顧老夫人讓廚房做了很多風小玖愛吃的菜,吃飯的時候一直往她的碗裏夾,很快堆成了小山。

    鍾峻風扒着碗說:“太奶奶,不要給她吃太多,否則過後她又要吵着胖了。再減肥一樣很麻煩。”

    風小玖吃着肉說:“我什麼時候吵着胖了要減肥?”

    顧老夫人也說:“是啊,你媽媽那麼瘦,吃再多也不用減肥。太瘦了也不好,還是得多吃一點兒。我覺得年輕人肉乎乎的纔好看。”

    鍾峻風靠到椅背上,好吧,她都忘記了,當他沒有說。只擡眸問她:“是我們自己回去,還是爸爸來接我們?”

    風小玖說:“我們自己回去吧,你爸爸今天很忙,說他沒有時間。”

    顧夫老人說:“不要緊,讓司機送你們回去。”

    肖方給鍾配配打電話說晚上請她吃飯。

    鍾配配並沒當一回事,肖方三天兩頭就會請她吃飯,而後兩人看一場電影或者什麼也不做就在街上走一走都是再尋常不過的事。就算有的時候不出去吃,肖方也會呆在她的家裏。還是免不了一塊吃飯,時間久了,鍾配配越來越習慣。

    現在鍾峻風不在她身邊,鍾配配覺得自己最多的就是時間,所以想也沒想一口應承下來。

    肖方把餐廳名稱告訴她就掛斷了。

    鍾配配看了一眼時間,從衣櫃裏挑出一件裙子,換上後開始上妝。

    等她過去的時候,肖方已經到了。男人就該有這樣的精神,不要讓女人等。

    肖方站起身爲她虛拉開椅子。

    順帶誇讚了一句:“今天真漂亮。”

    鍾配配心裏高興,面上不表露出來。白了他一眼:“我哪天不漂亮了?”

    “你哪天都漂亮。”

    一聽就是哄她的話,她在他的面前可謂是醜態倍出,時常哭得臉都花了,那樣子到底多狼狽可想而知。

    鍾配配哼聲:“我纔不信你說的話。”

    肖方倒是一臉真誠:“我說的都是真的。”愛一個人,無論她怎麼樣,都覺得是好的。哪怕明知道她的那些不好,也沒有辦法不喜歡。是的,肖方很肯定自己愛她,這些年過去了,他對她的感覺絕對不止迷戀這樣簡單。否則早就厭倦了,也不會呆在她的身邊這麼多年,反倒越來越走不開。

    侍者推着酒和鮮花上來,火紅的玫瑰彷彿帶着露珠。

    他還請了小提琴手爲她奏樂,連曲子都是她喜歡聽的。

    鍾配配再大條也感覺到今天的氣氛不一般。

    微微緊張,佯裝鎮定:“今天是什麼特別的日子麼?還是你過生日?”反正不是她的生日。

    肖方笑了聲:“要是我過生日,送你鮮花做什麼。不該是你送我麼?”

    “那你這麼興師動衆的,不就是吃頓飯麼。”

    侍者將鮮花放到桌子上,酒也開了。

    說了句:“祝兩位用餐愉快。”就下去了。

    鍾配配盯着玫瑰看了一會兒,十指緊緊的扣在一起。她看到一點兒發亮的東西就浸潤在杯子的液體中,還是格外晶瑩,明亮的像天上的星星。

    忍不住吃驚的看着他。

    “你這是唱得哪一齣?”

    肖方眉目慎重起來:“配配,嫁給我吧。”

    鮮花有了,鑽戒也有了,真是再羅曼蒂克不過。

    鍾配配面無表情的看着他,真的沒想到他會這麼做。本來以爲結婚這樣大的事,而他知道了她全部的過去,不能說不復雜,況且她還沒有見過他的家人……一時間不滿意的事情多起來。甚至覺得自己的衣服穿得不夠慎重,妝也化得不滿意……

    而肖方已經拉起她的手,以爲她還有顧慮,所以一心跟她保證:“配配,相信我,我保證會一輩子對你好,不讓你受半點兒委屈。等我們結了婚,你想去哪個城市,我們就去哪裏定居……你可以不用工作,我會一直養着你……”

    真是極大的誘惑,鍾配配也覺得累了,想找個男人養着她。過最最平凡鎖碎的日子,哪怕時而會拌嘴,或許還有其他的磕磕碰碰,都不要緊,只要最後他肯遷就她,哪怕不那麼富足也都無所謂。

    她感動得直想掉眼淚,最後點點頭:“好吧。”

    肖方激動的捧起她的臉擁吻,當着這一餐廳的人,有人已經拍手叫起好來,頓時一片沸騰。小提琴手換了歡快的曲子。鍾配配被肖方捧在掌心裏吻得窒息,覺得自己就要沒辦法呼吸了。

    也是睡了一覺,鍾配配纔想起來問他:“你怎麼會突然想起向我求婚了?”他這麼木訥,以爲遙遙無期的事呢。

    其實肖方根本不是木訥的人,一直以來他只是沒有信心。

    手掌輕輕撫在她光裸的背上,之前做過一次,她臉上的紅暈還沒有褪去,好似蜜桃水潤。越發覺得喜歡,低頭咬了她一下。鍾配配伸手推他:“你老實一點兒,我問你正經的事呢。”

    肖方撐着頭說:“是小玖告訴我的,她覺得你或許會很想嫁我,就鼓勵我跟你求婚……”抓起她的手輕輕的吻了一下:“配配,其實一直以來不是我不想,我做夢都想娶你。是我害怕你還不願意嫁,我怕自己只要一說出口會驚到你,就伸手把我推遠了。”

    鍾配配縮到他的懷裏罵他:“傻子。”

    顧九重回來晚了,還喝了酒。

    風小玖沒有睡,一直在沙發上等他。聽到開門聲,踩着拖鞋走過去:“怎麼這麼晚纔回來?”伸手接過他的外套,聽他說:“嗯,有應酬,被拉着不放,就晚了。”

    風小玖也嗅出他喝酒了,衣服上都是酒氣,又轉身扯他的襯衣領子。“喝很多是不是?”不等湊到鼻子上聞一聞,被他逮到就親。狠狠的吻着,甚至聽到吞嚥的聲音,像要一口一口把她吞下去。風小玖不由怔在那裏,感覺到他的舌尖用力,硬是撬開她的脣齒……他的技術一流,只一個吻就讓她全身酥軟,沒了力氣。

    最後顧九重放開她,伏在她的肩膀上沉沉的笑着,呼出的氣息噴在她的肩胛骨上。脣齒間聲音模糊:“老婆,我好愛你。”

    他真是醉了。

    這個男人只有醉大發的時候纔會像這樣,有一點兒孩子氣,纏着她無理取鬧,怎麼說都不肯聽。

    風小玖硬是把他纏在腰上的手扯開,告訴他:“去沙發上等着,我去給你泡茶。”好不容易把他安置到沙發上,轉身去廚房。

    聽到一點兒聲音,不等回頭,他已經抱住她,緊緊的,把她困在自己與冰箱之間。

    風小玖嚇了一跳:“顧九重,你又犯病。”

    顧九重蹭着她:“小玖,你愛不愛我?”

    風小玖呼吸困難。

    只拿胳膊肘兒撞他:“你發什麼瘋,快放開,我給你泡茶呢。”

    他賴皮的說:“我不想喝茶,我想聽你說愛我。”

    風小玖急急說:“我愛你。”

    他半點兒敷衍的話都不想聽,將她整個人翻轉過來。見她眼睛瞪得很大,顧九重被逗笑了,覺得可愛,鼻尖對着她的,出於本能,俯身吻住她。

    風小玖要被他逼瘋了,張口咬了他一下。鹹腥之氣漫入口中,顧九重呼疼,這才放開她。

    “怎麼咬人?”

    “誰讓你亂親人。”風小玖推了他一下:“去洗澡吧,別裝瘋賣傻的。”

    顧九重拉着她:“我要你跟我一起。”

    “我洗過了。”

    “那你給我放洗澡水。”

    最後還是被他一伸手拽了進去,花灑噴出的水將兩個的衣服都淋透了。風小玖的頭髮嘀嘀嗒嗒的淌着水,這回想不一起都不行了。

    寬大的牀上他低頭親吻她,呼吸灼熱。

    快感襲來,風小玖咬住脣齒悶哼。

    ……

    最後風小玖趴在他的身上不想動彈,像個精緻玲瓏的布娃娃。

    覺得很累,但又很溫暖。臥房中的氣息質變得曖昧不堪,濃烈到讓人臉紅心跳。

    顧九重本來想說話,最後也捨不得打破這樣的沉靜。手掌輕輕拍打她的背,哄着她睡。

    其實他常常想,風小玖和陸琰在一起的那段時光什麼樣,原來是這個樣子,很小很柔軟,像一隻小動物……其實他嫉妒的不得了,因爲那段時光是他沒有辦法參與的,陸琰的專屬物品,不能覬覦,也沒辦法搶來。現在他終於可以將自己重新安放,硬生生的擠進那段只有她和陸琰的生命裏去。他會幫她一點點創造記記,也就是說,從她還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開始,一直到二十歲,三十歲……甚至是死,都跟他緊密相關,且只能跟他有關。他終於完全的佔有她了,是再好不過的事。

    至於那段被抹去的時光,好的,他會慢慢的幫她填回去。不好的,他也會幫她一點一點的討回來。那些欠了她的人,誰都別想一筆帶過。

    今天他得到消息,說郝子非快要生了。這麼久以來他一直盯緊這件事。當初事態驟然扭轉,就感覺蹊蹺,絕對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樣簡單。雖然不知道江家想用什麼方法矇混過關,但也一定不會坐以待斃。

    這個時候盯緊江家,再難解的題目也會有答案。

    一直以來他對整件事情不聞不問,並不代表他沒有放在心上。

    原來一切同她相關的人和事,潛移默化也都烙進了他的骨子裏。他沒有辦法看她被夢魘纏身卻脫不了身,更沒道理看她被別人欺負過了,卻無動於衷。

    本以爲她已經睡着了,呼出的氣息噴薄在他結實緊緻的胸膛上均勻舒緩。垂下眸子,卻看她睜着大大的眼睛,一揚首可以看到他線條優美的下頜,本來光線黯淡,她的眸子在這樣的光線裏一片清亮。

    顧九重將她抱下來攬到臂彎裏,在她的額頭上輕輕的吻了下。

    “不是吵着累了,怎麼還不睡?”

    風小玖輕輕的蹭着他:“我覺得你有心事……你到底在想什麼呢?爲什麼不跟我說。”

    顧九重抿了下脣角,修指漫不經心的在她的後背上畫圈圈。語氣也是漫不經心的:“怎麼會有事瞞着你,不過有一件事倒是真的沒敢跟你說。”

    風小玖好奇起來:“什麼事啊?緊張兮兮的。”

    顧九重捧起她的臉,他的眼睛亮閃閃的,眼睫毛很長,眼窩下竟有陰影。這樣的男人氣質一流,她又有些跑神了,迷戀的摩挲:“你怎麼長得這個模樣,我是怎麼把你騙到手的呢。”

    顧九重似笑非笑,那表情更像遁遁誘導:“如果我們建立一個長期契約,讓你一輩子套牢我,你幹不幹?”

    風小玖眯起眼睛,跟小狐狸似的。

    “你這話什麼意思?”

    顧九重這才說:“老婆,我們明天就去把證領了吧。”

    風小玖哇哇的叫起來。

    “顧九重,你什麼意思?難道我們還不是夫妻麼?”

    她顯然吃了一驚,既然沒領證,她給他生了孩子,又天天同吃同住算怎麼回事?風小玖覺得自己被輕薄了,伸手推開他。可是同在一張牀上能躲到哪裏去,動不動還是要肌膚相觸,可是風小玖表現頑強。不等他靠上來,就指着他:“我警告你,別碰我。”

    最後裹着被子坐起身,將牀頭燈也打開了,將燈光打向他,就跟審問犯人一樣。

    “顧九重,你把事情給我說明白。別以爲我失憶了,就想矇混過關。我們到底怎麼認識的,爲什麼你說我是你老婆,而我們又沒有結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小玖……”顧九重想伸手拉她,就被她甩開,嚷着:“你別碰我。”顧九重無可奈何:“就是那麼認識的,小風的事也是,我通通沒有騙你。但就因爲我在那種情況下讓你懷上小風,所以你對我有怨言。而且……”他一眨不眨的盯緊她。

    風小玖催促:“而且什麼?”

    顧九重抿緊嘴角:“而且你喜歡上我的時間,遠遠沒有你自己想象得那樣早。最早你是喜歡陸琰的,就算後來生了小風,你還是放不下他……直到陸琰去世,我們的心才漸漸靠到一起。可是,還沒等到領證,你就出了這樣的事暈睡了好一陣子……再醒過來就是現在這樣了。”

    至於她爲什麼會暈睡,最早他就同她說得再明白不過了,是他以前的女朋友想要徒勞的挽回一段感情,一時氣不過對她下了毒手……真相雖然殘酷,可是,顧九重堅信,卻是接近真相,甚至同真相比起來亦是莫棱兩可的事情越不容易露出破綻。

    這樣即便有一天有居心叵測的人跑來跟她說些什麼,這個謊也能輕而易舉的圓過去。因爲她所知道的,本來就是真相。那個別人看來似是而非的時間差因爲他們之間的親密與信任也會輕鬆的縫合,他在努力將風險降到最低,不讓任何人有可趁之機跑來傷害到她。

    他既然敢來重新編排,就不怕有人跑來揭穿。

    當時風小玖聽後也沒說多麼不可思議,只是揪着他的耳朵說:“這筆帳就算到你的頭上了,當是你欠我的,以後你要做牛做馬,對我惟命是從,以此來還你那小情人欠我的。”

    如今的風小玖就是這樣想得開。

    而他自然對她惟命是從,只是趙紫寧是他小情人的事他矢口否認,並且指天發誓:“我都沒有碰過她,一次都沒有。”

    風小玖聽罷陷進沉默,不知道是不是光線的問題,因爲她就坐在那個背光面,所以整個人看上去都很黯淡。長睫覆下來,牙齒輕輕咬上嘴脣,這樣昏暗,顧九重還是清析的看到她下嘴脣上的白痕,那一下真像咬進了他的心裏。

    不管她要反抗還是發瘋,伸手將她拽到懷裏來。

    “我知道你委屈,這些年我讓你受苦了。打從我們相遇開始,方式就是錯的,我還讓你一個人生下孩子,小玖……”他真的覺得特別對不起她,正因爲虧欠良多,所以不是一句對不起就能輕易彌補的。他攬着她,有些害怕她這樣的沉默。哄着她:“乖,你相信我說的都是真的,沒有騙你。一直以來我想娶你,做夢都想,那時候只是沒有機會……不像你想的那樣,我們誰都沒有玩弄感情,是真心實意要在一起的……”

    他抓着她的手按到他的胸口上,他的心臟跳得又快又急。其實他是想讓她看一下他的真心,可是,他忘記了,血肉之軀是沒辦法看穿的。只能這樣徒勞又無力的焦燥,希望她觸着他的心口,就能看懂他。

    風小玖最後只說:“我困了,想睡覺。”

    “小玖……”

    風小玖已經蜷縮進被子裏,安靜的閉上眼睛。

    是不是哪裏出差了,一時間顧九重的心懸至萬丈深淵,一點兒底都沒有了。

    風小玖捧着咖啡杯子安靜的坐在那裏,連話也很少說。

    鍾配配盯着她好一會兒,忍不住問她:“怎麼,我們小玖也有心事了?”

    現在的鐘配配就把她當成一個小孩子看,想到她的心態大都十幾歲,有的時候說起話來自然而然的就想要哄着她。心平氣和的,真成了名副其實的大姐姐。

    風小玖放下杯子,語氣莫測:“原來我和顧九重還沒有結婚呢,我們根本就不是夫妻麼。”

    啊,燙。鍾配配噝了聲,舌頭被燙到了,看風小玖之前抿壓得那樣淡然,還以爲溫度適宜,原來是她神精末梢失靈了。不禁想,原來是爲了這件事情魂不守舍。

    鍾配配忍不住要爲顧九重說幾句話:“其實這事也怨不得顧少,你們兩個人有一段時間是挺僵持的,不過後來他的主動簡直衆所周之。他是挺誠心要跟你在一起的,不過是你不想嫁入豪門,至於是否還有其他的原因,你沒有跟我明說過,我也就不太清楚了。估計那段時間大家都忙,我看你也不是特別想把自己嫁了。不過,你跟顧少真的挺合適。他那麼愛你,你也愛他,重要的是連孩子都那麼大了,可千萬別因爲一紙證書的事情犯拗。你看我就想開了,年紀不小了,趁有人肯娶,乾脆嫁了得了,聖鬥士不好當,誰辛苦誰知道……”

    鍾配配態度明確,也跟她說了不少。最後風小玖捧着杯子仍舊一臉莫測,她徹底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了。才發現她錯了,風小玖雖然只餘了十幾歲前的記憶,可是像肖方說的,她的智商一點兒都沒有退化。眼見她思考的模樣,就跟她認識的那個雷厲風行的風小玖一模一樣。就知道她的心裏一定有自己的想法,只是不肯說出來,也或許她還沒有想好要怎麼說。

    最後風小玖擡眸,笑嘻嘻的:“你和肖方終於要結婚了。”

    鍾配配白了她一眼:“據我所知,還是你給他出的主意。其實我在想,要不是你慫恿,他還不打算娶我了麼?”

    “你就是太較真了,如果他不想娶你,我再怎麼慫恿他都會無動於衷。如果慫恿的過頭了,興許他就被嚇跑了呢。而我不過打了一個電話,說了句你和他差不多也該辦喜事了,他就跑去跟你求婚,這事跟我說得着麼。”

    一說別人伶牙俐齒,到了自己頭上就沉默寡言。

    “不要老對我說教,也要審視一下自己,有的時候你比我還較真。”喝了一口咖啡又說:“抽個時間陪我一起去做件禮服吧,訂婚的時候好穿。而且那家店裏的老闆其實你也認得,還稱得上朋友,我們一起去看看她。”

    風小玖說:“好啊。可是我想不起來了,到時候你得幫我介紹,別鬧出笑話來。”

    正說着,手邊的電話響起來。是陸家打來的。

    風小玖很歡快的接起來:“伯母……”

    鍾配配眼睜睜的看着,覺得真是神奇。原來一切的恩恩怨怨都不過是自己執念,記憶一刷新,什麼都忘記了,也就覺得沒什麼好再耿耿於懷的。明顯放下比較讓人快樂。難怪投胎轉世的人要喝那碗忘川水,只有通通放下了,纔是真的輪迴轉世,否則一切新生都失去了意義。

    她靜靜的看着風小玖,終於懂得了重生的概念。

    百般的不如意,說到底不過是自己的執念,重如千金壓在胸口覺得放不下。沒有幾個人有胸口碎大石的本事,粉身碎骨還差不多。那就不如放下,沒道理別人傷害了你,自己還要苦苦折磨自己。何必呢?流光如夢,人的一生是很短暫的。或許輕輕呵一口氣就融合掉了,走到盡頭也不過咫尺的距離,不要真的以爲漫漫長路是走不到頭的,沒有人可以長生不老。連苦難也是,它只是讓你覺得日子難過,其實並沒有拉長時間或者年限,你那麼努力的來紅塵走一遭,該是多遠就是多遠,一分一秒沒有延長,因此不要虛度。活着的機會或許是上天給你的,快不快樂卻由你自己說的算。既然只是短短的幾十年,爲什麼不快樂呢,這樣一想,還有什麼是放不下的。

    風小玖的電話講完了,收起電話說:“陸伯父和伯母讓我去家裏吃飯,我今天中午就不陪你了。”

    鍾配配告訴她:“不要管我,你快去吧。”

    陸家準備了一桌子的菜,都是風小玖喜歡吃的。

    陸明哲樂呵呵的:“小玖啊,你多吃一點兒,都是你伯母讓廚房準備的。”

    原來她還記得風小玖喜歡吃什麼,這一點連周容錦都沒想到。人就是這樣古怪,討厭的時候根深蒂固,覺得放到嘴邊都能嚼碎她。可是,拋棄了那種怨念,纔想起還有平和的日子,那麼多年風小玖在陸家吵吵嚷嚷,時不時就在自己面前晃過去,是她看着長大的。叫她“伯母”的時候也是甜甜的,就算是惡魔也不能說一點兒感情都沒有,何況人心都是肉長的。

    風小玖夾了一塊糖醋里脊說:“好吃,這個味道我最喜歡了。”

    周容錦又給她夾了一塊:“喜歡就多吃點兒。”

    自從風小玖接受現實,就被顧九重接回家裏去了。陸家爲她準備的房間又空了下來,一種難言的傷懷在陸明哲和周容錦的心裏,大家心知肚名,所以不去打破。反倒是下人,想得少,有的時候張口就說出來:“小玖一走,感覺還挺空落。她住在這裏,就會想起她和少爺小的時候,兩個人吵吵鬧鬧的,真是熱鬧。”

    可是,人終曲散,那樣的日子再也不會有了。

    方覺得人與人的緣分真是淺薄。

    陸明哲商量着:“小玖啊,你也好些天沒回來了,這回就在家裏住幾天吧。要是不放心小風,我讓司機把孩子也接過來,正好我們也很想他。你們娘倆一起住在家裏熱熱鬧鬧的,多好,也當是陪陪伯父伯母了。”

    風小玖想也沒想,擡起頭說:“好啊。”

    陸明哲和周容錦相視一笑,周容錦馬上說:“吃完飯我就讓人去接小風。”

    風小玖在陸家住下了,將鍾峻風也接過去了。按理說陸家就相當於她的孃家,回去住幾天無可厚非。可是,顧九重知道不是這麼簡單,那丫頭說走就走,連一通電話都沒給他打。

    回來的時候還是下人告訴他說:“少爺,少奶奶帶着小少爺去陸家住幾天。”

    顧九重“嗯”了聲:“我知道了。”

    坐到沙發上拿出電話來看,一通未接電話都沒有。從早上她就已經是那個樣子了,對他視而不見,當着小風的面不至於太冷淡,但也是虛情假意的,那表情要多假有多假,顧九重都不忍心看。

    這樣又是做什麼?刻意跟他保持距離麼?

    到底爲什麼生氣,嫌他一開始沒有對她和盤托出,卻一而再的將她吃幹抹淨,覺得他佔她便宜了?

    可是,在顧九重的潛意識裏他們除了沒領證跟老夫老妻沒有什麼區別。他也是認準了她死心踏地,純粹是將她當老婆疼惜,覺得這一輩子註定跟她一起過,甚至懶得多看其他女人一眼。難道他這樣的忠貞不是一個有婦之夫該有的覺悟嗎?她還有什麼不滿意。

    火氣上來了,就覺得她是死心眼。女人或許都是如此,名份比天大,什麼事情都不能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否則就是在褻瀆。

    顧九重將臉埋進掌心裏,一陣痛苦的沉吟。到現在就已經想她了,躺到牀上也是輾轉反側,不受控制的想她每一個細微表情。早過了血氣方剛的年紀,再不是遇事沉不住氣的毛頭小子,卻仍舊爬起來給她打電話。不回來就算了,好歹也要打個電話跟他說一聲。

    風小玖的電話竟然關機,顧九重苦笑了聲,這是明擺着躲他麼?現在又是什麼意思,一副視他如洪水猛獸的模樣。失憶前如此,失憶後又是如此,真的當他沒有脾氣?

    直接打到陸明哲的手機上。

    電話裏客客氣氣:“叔叔,不好意思打擾你。小玖睡了嗎?她電話關機了,我想跟她說兩句話。”

    陸明哲看來是高興,電話裏也是樂樂呵呵的:“好,我讓小玖跟你說話。”隔着聽筒聽他喚了兩聲,然後說:“小玖啊,九重的電話,你過來接一下……”須臾,還是陸明哲的聲音:“世侄啊,小玖在給小風洗澡,她說不方便接聽,要不你一會兒再打來吧。”

    顧九重咬牙切齒,不方便接聽?現在知道拿兒子當擋箭牌了。之前怎麼時時都方便,也不見她會爲了給兒子做什麼事情而不粘着他的。

    壓下一口氣說:“好的,陸叔,打擾你了。”

    風小玖一下一下的往鍾峻風身上潑着水,都潑到他的臉上了,而她垂着眼眸竟然沒有發現。

    鍾峻風快受不了她這樣的心不在焉了。本來就沒想讓她幫忙洗澡,是她一聽說顧九重來電話了,硬是厚着臉皮擠進來了。搞得鍾峻風還很無奈,他的褲子都已經脫了,沒辦法只得縮進水裏。以爲她避過了這一會兒,就自覺的出去了。沒想到她賴在這裏不肯走,蹲過來說要幫他洗澡。

    “你爲什麼躲着他?和爸爸吵架了?”

    風小玖奄奄的一擡眼:“小孩子懂什麼啊,根本沒有吵架。”

    鍾峻風覺得她的心事都寫在臉上,怎麼可能瞞過人。

    “那是怎麼了?他做了什麼讓你不高興的事?你的樣子分明是在躲着他。”

    風小玖嘆了口氣,是在躲着他,可是卻不是生氣這麼簡單。

    “你的問題太多了,算了,我不幫你洗了。”

    鍾峻風冷冷的掃了她一眼:“我也沒讓你幫我洗,是你自己非賴在這裏好不好?”

    風小玖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會兒,嘟囔了一句:“太討厭了……”

    他們最相像的就是眼睛,由其輕輕微起來的樣子,跟只慵懶的貓似的。她怎麼可能想他呢?天天在一起,按理說早該煩了。

    可是,躺到牀上她也失眠了。覺得哪裏都不對,或許是換了新的睡眠環境所以不適應。睡燈的顏色不一樣,窗簾也不是雙層的,牀墊比家裏的軟可是不及那有彈性……就連被子的味道也不一樣,現在抱着的只有陽光的味道,而家裏的還有淡淡的香水味,是他身上的味道。有一次還被風小玖拉起來詬病,問他爲什麼洗過澡了,也沒穿着白天的衣服上牀,怎麼還有他身上的味道。

    顧九重當時怎麼說?恬不知恥的似笑非笑:“體香,不是脫了衣服洗了澡就會變沒的。”

    風小玖狠狠的瞪他:“你個自戀狂。”不過她不能否認,那種味道她真的很喜歡,甚至是貪戀。

    猛的坐起身,看了一眼時間,快十二點了,原來折騰了這麼久還沒有睡。

    下牀找水喝,出門的時候正好遇到鍾峻風。他揉着迷離的眸子,奶聲奶氣的問她:“你出來做什麼?”

    “我要喝水,你起來幹什麼?”

    鍾峻風“哦”了聲:“我也起來喝水。”

    畢竟春寒料峭的時候夜裏還是涼的,鍾峻風看她拿起礦泉水就要喝,瞪了她一眼:“你怎麼這麼讓人不省心,我給你倒熱水。”

    風小玖怔怔的看着他。

    看他像個小大人一樣去給她倒熱水,那個閒散又淡然的模樣,真是跟他如出一轍。她覺得鼻骨發酸,有什麼東西浸進心肺裏,又疼又軟。卻有一種要爆炸的感覺,可是,也知道就這樣莫名其妙的嚎啕大哭跟個瘋子有什麼區別,一定還會嚇到孩子……

    即時噝的一陣抽氣聲,杯子掉到了地上,杯中的液體濺到她的小腿上,一點一滴也是滾燙的。她的心一下擰緊,緊得擰出水來。那道死死壓抑的防線一下崩塌了,撲來過淚如雨下,拉着他的小手看到紅了一片,她哽咽着說:“你怎麼這麼不小心,疼不疼?”風小玖不停的幫他吹氣,腦子裏已經亂成一鍋粥,不知道該怎麼止痛。只是幫他一直吹,一直吹,一邊掉淚一邊怪他:“你不小心點兒,小孩子怎麼能碰熱水……我真是糊塗了,不該讓你倒的……”

    大半杯水灑上去,一定很疼的。若是其他的小孩子早就大哭大叫了。可是,鍾峻風只是抿緊了脣,臉色看着還算平靜。他這個倔強又堅強的樣子也不知道跟誰學的,光是看着就讓人心疼。

    鍾峻風看她胡亂的掉眼淚,有些不可思議,安撫她說:“你別哭,只是手滑了一下,又沒燙破皮,根本就不疼。”

    怎麼會不疼?風小玖的心就疼的厲害。那一下就像一杯滾燙的熱水澆在了她的心口上,原來這個孩子果真是她的心頭肉。

    鍾峻風擡起另一隻手幫她擦眼淚,低低說:“我以爲你不心疼我了。”

    風小玖忍不住嗚咽:“我不心疼你心疼誰?你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母子連心,我怎麼會不疼你?就算我不心疼全世界,也會心疼你啊……一直以來是你在跟我鬧脾氣,不是嫌我笨,就拿冷臉對我,我還怎麼跟你走近……”

    鍾峻風伸手攬住她的脖子,軟軟的叫她:“媽媽。”這段時間他都叫她小玖的,想着她再這麼對他視而不見,他就要跟她絕交了。

    沒想到她回頭是岸了……不對,是她本來就愛着他。

    周容錦聽到響動,已經披着衣服下來。看到娘倆在客廳裏哭成一團,一陣唏噓:“怎麼了這是?”

    還是鍾峻風先穩過神來,叫了聲“奶奶”然後說:“沒事,我倒水的時候不小心燙了一下,她就大驚小怪的哭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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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小玖吸着鼻子:“什麼大驚小怪啊,都燙紅了。”

    周容錦也嚇了一跳,忙拉過他的手:“快給奶奶看看,怎麼這麼不小心……”發現只是紅了一點兒,總算皮沒有破,這才鬆了口氣:“還好沒有燙出水泡,奶奶幫你上點兒藥。以後這些東西千萬不能碰,你太小了,萬一傷到怎麼辦。”

    轉首告訴小玖:“沒燙壞上點兒藥就不要緊了,杯子讓他們打掃,你別管了。”

    風小玖寸步不離的跟着上樓。

    周容錦一邊吹氣一邊幫鍾峻風上藥,就連陸明哲也驚動了,站在一邊擔心的不得了。

    “以後這種事情誰也別讓小風做,傷到了可怎麼辦。”忽然事事不放心起,覺得家裏到處都是危險的隱患。又想起來家裏還有一些插頭是小孩子摸得到的,就連夜把管家叫來,讓他們明天找人把那些處理一下。

    太興師動衆了,那種幼稚的事情鍾峻風很小的時候就不會做,現在就更不想着做了。今天的事情只是個意外,不小心手滑了一下而已,卻讓衆人一場驚。

    便說:“爺爺,奶奶,我真沒事。那些東西不用弄,我平時根本不會去碰。”

    “乖,你別管了,爺爺心裏有數。”看時間不早了,讓風小玖帶着鍾峻風去休息。

    風小玖之前哭得太厲害了,這會兒還忍不住抽搐,那樣子跟小孩子似的。

    終於找到理由給顧九重打電話,既可以聽到他的聲音,又能說與已不相干的……連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執拗什麼了。

    顧九重看到來電顯示的時候心明顯跳了一下,可是,他在心裏暗罵了一句“死女人”,更像在自欺欺人。接起電話聲音是冷的:“不是懶得接我電話,怎麼……”

    風小玖的聲音嗡嗡的:“我把你兒子給燙到了……”

    顧九重聽出她哭了,深深吸了口涼氣:“燙傷了?”

    鍾峻風就在身邊,無奈的嘆口氣,覺得事態真是鬧大發了,從她手裏奪過電話說:“就是手滑了一下,燙紅了一點兒,連水泡都沒起,奶奶已經給我上過藥了,涼颼颼的,還挺舒服,連疼都感覺不到了。”他一直嘆氣說:“可是她一直哭,我也拿她沒辦法……”

    顧九重拿起外套就出來了,下人聽到響動出來看的時候,他已經發動車子離開了。

    之前還在想她爲什麼委屈,顧九重覺得自己錯了,簡直大錯特錯……她本來就該委屈,到處都是她委屈的理由,沒有一件事情可以讓她不委屈。他爲什麼要在家裏生悶氣而不去陸家找她?既然她沒給他打電話,他爲什麼就不能直接找過去呢?又爲什麼躺到牀上想得她無法入睡,也不肯跑到她面前去,捧起她的臉,盯着她亮閃閃的大眼睛問清楚:“小玖,你明確的告訴我,我哪裏做錯了,再者是哪裏做得不好,我改,我改還不行麼?”

    可是,他那樣跟只鴕鳥有什麼分別。要知道這個女人是他老婆,是他要用一生去愛去陪伴的女人,跟任何女人都不一樣,他還擺什麼高姿態?他早該拿捏透自己,一切在其他女人面前的漫不經心和不可一世,到了風小玖這裏分明都不作數了。

    風小玖裹着自己的一件大外套蹲在陸家的庭院裏。

    周容錦還擔心:“她這是怎麼了?會不會感冒啊?”

    鍾峻風伸手拉她:“奶奶,讓她曬一會兒月光吧,更年期的女人就是很麻煩,奇奇怪怪的,我們不用管她。”

    周容錦又忍不住被他逗笑:“亂說,你媽媽還年輕,什麼更年期啊,早着呢。”

    女人的事情鍾峻風也理不太清楚,只說:“反正她現在的心裏狀態就是很古怪,不用擔心,等一等就會好起來了。”

    夜裏的風很涼,一直往脖子裏鑽。可是風小玖有些走神,連冷都感覺不到了。

    她終於想起來,鍾峻風那個讓人心疼的模樣像誰了。他一點兒都不像她,雖然這個孩子是被她生出來的。想起顧老夫人跟她講顧九重時說過的話,她說顧九重十幾歲的時候父母就在空難中去世了,他從十幾歲起就扛起整個顧家和所有家人,一個孩子的脊樑骨能有多硬呢?所以,疼也不說疼,怕也不說怕,就那樣苦苦支撐下來了。

    風小玖聽罷才覺得他只是表面風光,其實從來不比別人過得好,連一般的孩子都比不上。風小玖不知道自己以前是什麼樣的,懂不懂得體諒他,可是,現在她真的心疼他。

    管家打開門,顧九重的車直接開了進來。

    管家還好心的幫他指一下:“顧少,太太在那裏蹲着呢。”管家年紀大了,眼神不是特別好,以爲他也許會看不清,又說:“看到那團小影子沒有,就在路燈下面。”

    怎麼會看不到,他的老婆幾根肋骨他都數得一清二楚。迷茫的蹲在那裏真的只是一小團,嬌小的身形,垮着雙肩,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燈光打在她的身上,昏黃柔軟。想起上學的時候,校園裏都是這樣的燈,晚上整個校園萬念俱寂,只有那些燈還亮着,就是這種暈黃的顏色。

    下一秒落進熟悉的懷抱裏,側臉貼到他跳動有力的胸膛上。男人寬厚的胸膛,隔着襯衣嗅到他所謂的體香,鋪天蓋地。而他的外套已經落到她的肩膀上:“大晚上的你不睡覺跑到外面做什麼?不怕冷死是不是?”

    風小玖的下巴被他擡了起來,他這個樣子是在生氣麼?氣什麼呢。風小玖鼻酸,講不出話來,把頭一低,埋進他的肩窩裏。

    顧九重蹙眉,心軟得滴出水來。“好了,對不起。”用力抱緊她:“到底怎麼樣你才能原諒我?你知道我沒有惡意,更不是有意要騙你,很多事情就那樣陰差陽錯,似乎只差了一步,我沒有辦法……”

    他這樣一說,她立刻又沒了方向,風小玖環上他的腰,輕聲吐字:“我不是氣你,我在氣我自己。我一定做出了很多傷害你的事……”

    擡手覆上眼睛,她真的想象不出自己是怎樣沒心沒肺的樣子。

    “我想以前我對你一定不夠好,我這個人有的時候死心眼,連我媽都這麼說我,上來一陣誰都治不了我。你跟我說以前我是愛着陸琰的,包括生了小風之後,我仍舊喜歡他……我能想象到那是什麼樣子的,當年我喜歡陸琰的時候就像魔障了一樣,其實常常覺得不可能,我們或許不會在一起……可是,即便那樣想,我還是沒臉沒皮的粘着他,那些年我就像沒有自尊一樣,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討厭我。但我想,後來我跟你在一起了,還生了孩子,他一定更加不會喜歡我了。而我仍舊喜歡他,那時候我將你置於何地了呢……既然我沒把心思放在你身上,也一定不知道心疼你……”她哽咽了一聲:“其實聽奶奶說起你是怎麼走過來的,我很心疼,想不出那麼多年你是怎麼過來的。我真的很懊惱,爲什麼沒有早認識你,把對陸琰的那些喜歡用來喜歡你,或許你就不會一個人撐得那樣辛苦了……”

    她說出的話也字字句句慰帖心口,還有什麼好說的。顧九重做夢都沒想到,有一天風小玖可以心無旁鶩的跑來喜歡他,眼裏心裏只有他一個人。以前覺得是奢望,他後來居上,到底晚了陸琰一把年頭,光陰似水,卻不會灰飛煙滅,抹都抹不去。

    可是,那樣奢侈的夢卻被他給做成了,名副其實的夢想成真。

    他像個傻小子一樣樂開懷,還不忘幫她把衣服攏緊。

    顧九重抑制不住吻了下她的頭髮。

    “其實那些我都不在意,無論是我爸媽去世,讓我一個人站在風口浪尖上有多辛苦多無奈。還是你過去心裏在乎誰更多一些,那些我通通可以不在意,都不是我最害怕的……”

    他最怕的只是他們沒有結果,不能天長地久。現在好了,這樣的恐懼完全沒有了,她開始知道心疼他,顧九重前所未有的滿足。想起來不禁覺得好笑,有朝一日他顧九重竟然這樣患得患失,簡直不像他了。

    “以前經受的,我都認下了,也不覺得苦,但凡我可以撐下來的,就說明是我的脊樑骨擔得動了。可是,小玖,你不能說不跟我,這個我一定擔不動,是我最恐懼且無力經受的……”

    他的胸膛暖極了,風小玖折騰了大半個夜沒有睡,這會兒靠在他的懷裏喟嘆得連眼睛都不開,只覺得舒服。原來睡在哪裏都不如他的懷裏,安逸得像一隻蓬鬆的貓,困奄奄的想睡去。

    陸明哲早聽管家說顧九重過來了,坐在客廳等了一會兒見還沒進來,就忍不住有些擔心。

    “兩個人是不是鬧什麼彆扭了,我看小玖的情緒不太好。可千萬別談不攏,又鬧起來了。”知道年輕人的脾氣大,又怕現在的風小玖孩子氣,顧九重沒耐心哄她。就對管家說:“你出去看看,就說天氣太冷了,讓他們有什麼話到客廳裏說。”

    不等管家出去,顧九重抱着風小玖進來。

    又好氣又好笑:“本來跟她說着話呢,我說怎麼沒聲音了,低頭一看睡着了。”

    陸明哲看到顧九重的表情,緊繃的情緒鬆弛下來。忙說:“抱到臥室去睡吧,你今晚也睡這裏吧,時間不早了,就別回去了。有什麼話等到明天再好好說,大晚上呆在外面別感冒了。”

    “陸叔,不好意思,這麼晚了來折騰你們。”

    “說的哪裏話,快抱她上去睡吧。”

    江桐連續幾天打不起精神,每天關在房間裏不出門,到了現在飯都不肯下來吃了。

    李素梅讓人上去叫了兩次,擔心的說:“會不會是出了什麼事?我看這幾天她不太對頭,也不跟朋友出去逛街了。問她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她也不想吭聲似的。”

    江耀威的臉沉下來,已經有了不好的念頭。飯也沒顧上吃,就上樓去了。

    敲開江桐的房門,銳利的審視她:“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如果沒有人問起來,江桐真的沒有勇氣說出來。那畢竟是江家一生的心血啊,說葬送在她的手裏,她怎麼可能有膽識說出來。可是,如今江耀威一問,就像一根尖針捅過來,膨脹到極至的氣球扎破了,而她一切慌恐莫明的情緒洪荒一樣爆發出,到了無法抵擋的地步。剎那,痛哭失聲,只喃喃說:“爸,對不起,對不起……”

    江耀威揚手給了她一巴掌。

    這一掌打得不輕,江桐蹌跟退了一步狼狽的跌倒在地。而他的掌心也被震得發麻發漲,疼得直打顫。

    李素梅一上來正好看到這一幕,尖叫出聲:“耀威,你瘋了,你幹嘛打小桐。”忙過去扶她。“小桐,沒事吧,媽看看,是不是打壞了……”

    江耀威一直疼江桐,打過江嶼程許多次,卻沒對江桐動過手。從小到大任由她胡鬧,也闖出不少禍患,可是,一家人也都從來不真正的當成一回事。他怎麼也沒想到,這次她竟然捅出這麼大的簍子。

    絕望的一閉眼:“你問問她自己做了什麼混帳事。”

    李素梅還被矇在鼓裏,只能一個勁的問江桐:“小桐,你快跟媽說說,到底怎麼了?”

    江桐匍匐在地板上不肯起來也不肯說話,憋悶了太多天,一旦爆發出眼淚止也止不住。

    她再迂腐也知道自己這次不被原諒,連她自己都恨死自己了。爲什麼傻到沒有防備,害得整個江家屍骨無存。

    這些天想死的心思都有了,一個人悶在房間裏,每當太陽落山,四合的空間裏光色一點點消散的時候,她就想,不如死了算了。死了就能一了百了,也不用想着怎麼面對家裏人。而她同樣深知自己平時驕縱慣了,並沒有什麼真正的朋友,江家一旦沒落了,不知要有多少人迫不及待踩到她的頭上,那樣的生活她想都不敢想。

    江桐哽咽得大口喘息,空氣就那樣被大口大口的吞嚥,卻仍舊覺得氣息微薄,活的很是辛苦。

    江耀威冷靜下來就知道事情已經這樣了,打死她也沒有用。現在要解決的事情還很多,首當其衝就是穩住郝子非,否則非得天下大亂不可。

    關上門避及下人說:“小桐轉移的財產和股份落入顧家人手裏的事千萬別讓子非知道,等到眼前的事情解決了再說……現在首要的是這個事,至於股份的事,等這一波過了,我親去找找顧錦蘇談。”

    江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腦子一片空白根本沒辦法思考了。

    李素梅心急如焚,不停的點頭,轉而一想,又問:“就算我們不說,嶼程也會同她說的啊,到時候一樣瞞不住。”

    江耀威嘆口氣說:“打電話將嶼程叫回來,我跟他聊一聊,這個時候他擔心子非的身體狀況,一定不會告訴她。”

    臨近傍晚江家便接到郝子非要生產的電話,不禁捏了一把汗。

    江耀威那邊已經開始打電話。

    李素梅在一邊擔心的問:“不會有什麼事吧?”

    一天來發生的事情太多,江耀威本來就心煩意亂,被她一問更是心煩。

    “能有什麼事,我不是正在打電話尋問情況。”

    李素梅被他嗆了一句,也不敢作聲了。這個時候每個人都是火氣滔天的,所以儘量獨立思考不去摻言。

    顧九重那邊也得到了消息,說郝子非已經被推進產房,外面有公方的人守着,看似不會出什麼事。

    他淡淡的垂下眼瞼,眸內諱莫如深,只說:“盯緊一點兒。”

    掛斷後掏出一根菸叼到嘴上,修指間火柴潔白的梗子,一束小小的火苗被他掬在掌心裏,溫暖明亮,想起小的時候課文裏學到的小菊燈,想象着該是這樣一種顏色。

    風小玖下來的時候就看到顧九重站在窗前抽菸,窗子打開着,風很大,將他襯衣的一角扯出皮帶外。

    “你怎麼又抽菸了?”

    顧九重即時掐滅。看她換好了衣服,妝也化得很漂亮,伸手帶到懷裏來。

    “打扮這麼漂亮要出門?”

    他的身上有淡淡的菸草味,呼出的氣息也有一點兒。他的煙癮本來不大,本來前段時間還說乾脆戒掉,如今又抽起來了。風小玖踮起腳尖在他臉上撒氣的咬了一口。

    “誰讓你又抽菸……”

    顧九重眼底一熱,男人有獸性,所以不能激發。但她剛剛那個樣子實在太可愛了,一低頭吻住她不老實的嘴。聲音低低的:“既然要出門,就不該勾引我。”

    風小玖以死抵抗,怎麼能輕易妥協,衣服是新換的,妝也好不容易化出滿意的效果。主要鍾配配已經在“時光”裏等她了,不能因爲這種事耽擱時間,否則鍾配配問起來的時候她要怎麼說?

    想一想就臉紅。

    落到牀上的時候,快感來襲,極速膨脹,張口只想喟嘆,幾乎一剎那就忍不住的伸吟。他太老道了,對她的身體又百般熟悉,老僧入定般輕輕一點兒道行就能讓她繳械投降,只能任他予所予求。

    鍾配配急得在“時光”裏打轉,等不來她,轉身對林嫣然說:“算了,我自己先選吧,小玖的動作慢死了,烏龜都比不過她。”

    林嫣然笑起來:“估計是路上堵車了,那我們先選吧。”

    “時光”的衣服件件都是標榜,林嫣然的火候越發爐火純青了。設計出的東西連許多國際知名的設計師都比不上。

    鍾配配忍不住說:“林老闆,你真是太低調了。我要是你,早就往國際上發展了。”

    林嫣然只是笑。

    她很滿足現在的生活,夫妻恩愛,孩子聽話,生活絕對算得上富足。而且呆在這座城市裏可以看到很多熟悉的朋友,她覺得這一切比什麼都珍貴,是榮華富貴比不了的。

    鍾配配看到了滿意的,拿去試衣間試穿了。還說:“如果有現成的婚紗穿着合適,就不要你親手設計了,知道你挺忙的,而且這些也都很漂亮。”

    店門打開,林嫣然還以爲是風小玖,笑着轉身,竟然是易紹仁和楊心。

    算是新婚燕爾了,這一對新人聽說前段時間出去度蜜月了,也是過了年纔回來,林嫣然好長時間不見他們了。

    易紹仁眉毛一挑,打笑她:“林老闆今天有什麼喜事?笑成一朵花了。”

    林嫣然無奈:“易少還是這麼愛說笑,我以爲是要等的人來了。是易太太要選衣服麼?”

    易紹仁一進來就坐到沙發上,雖然陪着一起來,卻並不熱衷的模樣。

    楊心說:“對,我想選一件酒會的禮服。”

    林嫣然直接將店員叫過來:“給易太太介紹幾件新款。”

    店員將人請過去。

    林嫣然親自給易紹仁端了一杯茶水。

    “可是有段日子沒見到易少了,喝水。”

    易紹仁隨手將雜誌扔到茶几上,端起茶水抿壓一口。

    “別提了,出去走了走,趕到這個時間到處都是人,哪有什麼風景可看,煩死了。”

    他竟然說煩,新婚夫婦出去度蜜月哪會在乎這些,不是隻要是兩個人一起的時光就覺得滿足麼。

    鍾配配已經換好了走出來。

    “林老闆,幫我看看,好看麼?”

    像煙雨重樓中走出的仙子,楚楚動人。好看,怎麼會不好看。易紹仁頓了下,杯中的茶水溢出一滴。感嘆,她穿白紗竟是這個樣子。忽然一陣眼痠,端着茶杯的手痠軟無力,沉重的放下來。

    林嫣然由衷讚歎:“美得不似凡人。”

    鍾配配也看到了易紹仁,臉上的笑意溫軟,她真的已經釋然了。

    率先跟他打招呼:“易少,好久不見。”

    易紹仁不知道自己怎麼站起身的。

    打量她一眼:“你要結婚了?”

    “是啊,到時候請你們吃喜酒,可一定要賞光啊。”

    易紹仁喉嚨像發條,有一點兒發緊,最後只是無聲的點了點頭,莫說多勉強。

    楊心也出來了。

    華彩還是被無端的比了下去。

    易紹仁甚至沒有看清楚,只覺眼角花白的一片,已經被佔滿了。就說:“就這件吧。”

    接着掏出卡讓店員去刷。

    等楊心一出來,提上袋子就離開,一切看起來那樣匆忙。

    出來的時候楊心回頭看了鍾配配一眼,聽說了她和易紹仁的關係,風言風語傳到她的耳中。說什麼的都有,當着她的面自然只會說鍾配配的不是,將這樣一個女人說得很不堪,不禁讓她也覺得,陪酒小姐怎麼會有好的。

    這樣一看狀似乾淨,白紗如雪,皚皚一片,到底是落進了一個人的心裏去了。

    易紹仁插上鑰匙,打了幾次火,發動機輕微的轟鳴之後就熄滅了。他的手分明沒有打顫,卻像用不上力氣。

    最後頹敗的靠到椅背上,腦門上出了細細的一層汗。他說:“對不起,我下去抽根菸。”

    天已經黑了,周遭是閃爍不停的霓虹燈。車子就停在店門外,這樣看出去,玻璃窗明亮,室內是亮眼的淡白寶光,甚至可以看到那個女人笑嫣如花的模樣,眼角彎彎,任誰看了都會精神一震。

    再轉首看易紹仁,朦朧的一個輪廓,融化在了夜色裏,模糊的彷彿抓不住。

    那一晚大抵是她睡迷糊了,所以他說的什麼她一定沒有聽清楚,否則他怎麼會在擁着她的時候喊出另外一個女人的名字。一定是她聽錯了,一定是……

    風小玖雖然來遲了,但總算趕來了。素面朝天,被鍾配配一伸手拉過來審視:“我要結婚你這麼不當一回事,抹一把臉就出來了?不是說讓你化好了妝,順便試伴娘服麼。”

    哪裏是,化好的妝被顧九重吃掉了,最後只得套上衣服,洗把臉就趕來了。

    “怎麼不慎重,飯都沒吃就衝過來了。你不是說這裏的衣服件件漂亮,不化妝一樣可以試出效果。”

    “你對自己還挺自信。”鍾配配感嘆一句,又說:“林老闆還說你堵車,這都幾個小時了,感情只堵你的車了是不是?”

    風小玖垮下臉,她比誰都冤。

    林嫣然看在一旁,笑起來:“你就別逗她了,我看小玖真是有事耽擱了。”

    風小玖一雙眼睛烏溜溜的看過來。

    林嫣然衝她招了招手:“小玖,你好,還記得我麼?”

    自然已經不記得了。不過風小玖還是說:“嫣然姐,你好。雖然不記得你了,不過我已經聽配配說過你了。”

    林嫣然熟稔的拉過她。

    “過來看看,我又設計了新的款式,有喜歡的就送你。”

    風小玖一陣心情激盪,不由臉紅:“其實我也想請你爲我設計一件婚紗的。”

    鍾配配哇哇的叫起來:“你也要結婚了?跟風是不是?”

    反正之前顧九重說要娶她,風風光光的娶。只是不知道他說的是不是真的,聽說男人在牀上說的話幾乎不能信。

    顧九重閒散的靠在車身上,電話在他的掌心裏不停的打着轉。

    送風小玖過來之後沒有進去,說他還要等電話讓她先進去,完事後一起吃飯。

    這會兒電話終於打來,那端只說:“顧少,郝子非難產,大人和孩子都沒保住……”

    這樣一來意味着什麼?

    她沒能將牢底坐穿,案件就自動完結了。大有一筆鉤銷的味道。

    沉吟:“我知道了。”

    江嶼程忍不住在醫院的走廊上嚎啕大哭,扯着醫生的袖子讓他們將老婆孩子還給他。樣子是有些悽慘,連執法人員看在一邊也都感覺不忍心。可是,生死不是他們說得算的,誰都沒有辦法的事。

    只能勸他節哀。

    並給江家的人打電話,讓他們把江嶼程帶回去。

    江家的人就等在醫院裏,聽到這一消息之後晴天霹靂,江耀威當時就暈倒過去了。緊接着被推進去搶救。

    而江嶼程恢復一些神智之後,就來撕打江桐,口口聲聲:“你一向看不慣她,現在子非死了,你滿意了吧……”

    江桐怔愣的站在那裏,她不知道自己有什麼可滿意的。

    李素梅和醫護人員強行將他拉來。李素梅不停的嚷着:“江嶼程,你冷靜一點兒。”

    江嶼程冷笑:“你讓我冷靜,我老婆和孩子都沒有了,我怎麼冷靜?”

    李素梅聽了也再說不出話來,低着頭抹眼淚。

    江家在外人看來就是走了背字,所以不好的事情接二連三。

    聽說成際集團移主了,江家辛苦經營的祖業神不知鬼不覺的就成了別人的,大家着實搞不明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而這事還沒在業界縷出個頭緒來,又傳來江家兒媳難產死亡的消息。江家這兩天都在哀傷中渡過,在爲郝子非舉行葬禮。

    門庭若市,估計是想看笑話的居多。畢竟江家一系列的變遷太詭異了,外界一旦得到風聲,昔日輝煌的江家已如流星般隕落了。

    真是風雲變遷,恍若一夢。

    如果是以前,江家有今天,風小玖一定有點兒感觸的。大笑三聲也說不定。

    可是,那些事情她都忘記了。江桐倒是記得,也僅限於十幾歲前的記憶。跟顧九重說起來的時候,也只是說:“江桐這個人真討厭,她的小心思特別多。看着跟我和陸琰玩的挺好的,不過我覺得她就是對陸琰好,對我卻不見得是真好。但是她也沒真做過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所以只能說她那人就那樣吧。”

    當時顧九重漫不經心的撫着她的發頂,按在懷裏跟逗弄一隻小狗似的。只說:“既然覺得她人不好,離她遠點兒就是了。”

    其他的倒是沒有多說。

    風小玖也說:“我知道,我又不傻,她對我不好,我還會往她跟前湊啊。”

    那麼深邃的怨恨,到如今都成了萍水相逢。

    這回聽到江家發生那樣的事,還有一點兒惋惜:“那真是夠慘的,好可憐……”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忘記原本都是同她相關的人和事,更別說強烈的感觸。

    所以,在風小玖看來那都是別人的事。她的日子和往常沒有不同。每天在顧九重的懷裏醒來,只是他這幾天有些忙,所以她每天都會跟鍾峻風一起。時常被老宅那邊接過去一起吃飯,若是早上過去,又沒其他的事,便在那裏呆上一天,等到晚上顧九重開車去接他們。

    不僅顧九重,顧錦蘇也忙起來了。

    他正式接手成際集團,凡事都剛剛上手,要忙的事情實在很多,所以即便在顧家老宅基本上也見不到他。

    風小玖覺得這樣也好,她竟有些怕他出現了。

    因爲上次顧錦蘇給她買的那雙鞋被顧九重發現了,她很喜歡,覺得就算是小叔子,偶然給她付了一次錢也沒什麼,大不了等到他有女朋友了,她再還回來。

    可是,顧九重明顯不這麼想。聽她不經意說鞋子是顧錦蘇付的錢後,硬是從她的腳上扒下來扔進了垃圾筒裏。

    “你男人給你買不起鞋子麼?要讓別人付錢。”

    道理跟他根本說不通,無論風小玖怎麼跟他解釋,顧九重都很排斥這件事情。他的心裏如同小蟲子在啃咬,真是說不出的煩燥。

    風小玖又覺得好笑,什麼事啊至於他氣勢洶洶的,哄着他說:“不要生氣了,我以爲不隨便收別人的東西就是了。”

    顧九重忍不住嘆口氣:“以後別做這些讓我不開心的事情好不好?”

    他在乎的事情也就那麼多,只要她全心全意,跟任何男人都沾不到邊兒,他也就沒什麼可忌憚的了。

    顧九重不否認自己就是這麼霸道的一個人……愧疚起來,伸手將她勾到自己胸前,低聲說:“我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佔有也是全完的佔有,只希望你是我一個人的,陸琰這一頁翻過去了,我想你對我心無旁鶩,就像我對你那樣。對不起……”

    風小玖當時捶了他一下,當然不重,罵他傻。嘆息了一聲,並不是厭倦他這樣的霸道,只是看着這樣的顧九重才覺得世上無人不軟弱,多多少少都有那個脆弱的點,要小心呵護。

    不要以爲是男人就註定頂天立地,沒有什麼鋼鐵超人,都是血肉之軀,所以每一個人都堪憐。

    鍾配配打來電話說:“小玖,明天我們去一趟時光吧,嫣然說要再幫我量一下尺寸。聽說你那件禮服她給你趕製的差不多了,一起過去看看吧?”

    反正風小玖也沒什麼事情,應承下來:“好啊。”

    顧九重吹完頭髮出來,問她:“誰的電話?”

    風小玖眼睛烏溜溜的一轉,計從心來。

    “配配不是要結婚了,讓我配她去量尺寸改婚紗……嫣然可真是心思巧妙,她做出的婚紗太漂亮了,配配穿上之後跟仙子一樣。真羨慕她……”

    顧九重沒什麼表情,只說:“去的時候不要帶小風了,那種地方他向來不喜歡,跟着你一定會添亂。”

    再沒說其他,拉着她:“水拍完了?去睡覺。”

    風小玖忽然不高興了,甩開他的手。

    “我自己知道睡覺,不用你拉我。”兀自躺到牀上去,上牀時把燈也關掉了。沒見過這樣不解風情的男人,難道他真的聽不懂麼,還是故意跟她裝傻。

    她縮在被子裏咬牙切齒,顧九重,你就裝吧。

    顧九重坐在牀邊看着她,風小玖的眼睛湛然剔透,再黑也能看清她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他伸手撫摸她的鬢髮:“怎麼了?”

    風小玖拔開他的手:“你別動我,我困了。”

    眼睛閉起來,閉得特別緊,一看就是裝睡。顧九重拉她的手,也是實在的小拳頭,其實她睡着的時候手掌是很鬆弛的。就順着那個邊緣滑進被子裏,自然而然的將她壓到身上去……

    風小玖下意識的推他,語氣也特別重:“你起來,我不想做,煩死你了。”

    顧九重看到她的排斥,本來明顯的笑着,嘴角一放平,慣常的精神也沒有了。翻到一側去,背對着她開始睡覺。

    風小玖打不起精神,扳着指頭開始數算,鍾峻風六歲了,那麼她和顧九重豈不有七年的關係了。想起‘七年之癢’這個詞,就一陣痛心疾首。

    鍾配配看她無精打采,傾身湊近:“又怎麼了,小玖同學?”

    風小玖“唔”了聲:“沒什麼,只是沒睡好。”

    鍾配配一臉壞笑:“就不會讓你們家顧少少折騰一會兒。看你一臉吃不消的可憐樣兒。”

    風小玖一杯咖啡險些噴出來:“鍾配配,你簡直太壞了,而且還很齷齪。”

    鍾配配竟然有臉跟她抱拳。

    “過獎過獎。”

    顧九重一早就出門了,此刻就等在機場裏。

    臨近登機的時候,一個女人抱着一個孩子出現了,長髮披散,戴着時尚的太陽鏡和口罩,一張臉摭得幾乎不見。後邊還有兩個男人陪伴,通向安檢的步伐匆忙,一刻都不想多耽擱。

    跟預想中的萬無一失不同,一到安檢便被攔截下來。

    女人意圖爭辯:“我又沒帶違禁物品,你們憑什麼不讓我過去。要是耽誤了我的航班你們誰負責?你們看好了,我的國籍不是中國,所以你們也休息隨意侵犯我的權利。”

    她言詞條理,話語鎮定,仔細看會發現額頭上細密的汗。跟她處事不驚的風範大相徑庭。

    警方直接出動了。不再聽取她任何辯解,直接掏出證件:“請跟我們走一趟,我們懷疑你跟一起越獄有直接關係。”

    那一刻看到女人的肩頭明顯顫了一下,窄小清瘦,直至無聲的垮下來。

    一個聲音在心裏迴盪,郝子非下意識覺得自己這次完蛋了。

    百密一疏,本來一切都是神不知鬼不覺的,眼見就要脫困,沒想到卻在臨近逃脫的那一個點上被虜獲了。

    公方一個工作人員走過來,笑着說:“顧少,多虧你,否則真要讓郝子非逃掉了。沒想到她的膽子這麼大,竟然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金蟬脫殼。她一定是將那天的醫護人員都買通了,竟連屍體都換了,還有那張臉……”他越說越心驚,抑制不住感嘆連連,任職一來還是第一次經歷這種事情。

    顧九重嘴角一動,彷彿若有似無的笑:“一定是蓄謀已久的,早在郝子非挺身而出代江桐入獄的時候就想好了這個脫身之術,否則一個孕婦怎麼肯將牢底坐穿。她自己一定沒有這樣的本事,所以你們回去好好審一審,肯定會有重大而竟外的收穫,足可以讓你們立一大功。”

    那人眼光一亮,只搓摩拳搓掌,其實光是郝子非假死越獄這件事就已經夠風靡了。新聞報紙一宣傳,他們及時捕獲也算有功了。

    顧九重桃花眸子淺淺眯着,陽光在他挺拔的輪廓上投下絢爛的影子,毋庸質疑,這個男人本身就是絢爛的。縱使他輕描淡寫,他們聽在耳中仍舊奉爲真諦。

    他說:“如果這個女人不肯招,你不防告訴她,江家到現在已經一無所有了,公司資產都成了別人的。如果江耀威之前給了她什麼承諾,也一定無法兌現。”

    那些人幾乎原話轉述給郝子非聽,儘量一個字也不露下。

    郝子非這些日子一直呆在封閉的空間裏,就爲了保證萬無一失,所以暫時跟江家的人也不接觸,包括江嶼程。而她之前更是在公方的監控下,對外界的任何變遷都是一無所知。只是按着最初的計劃,她在生產的時候偷樑換柱逃脫了,然後以另一個新的身份遠走高飛,逃到國外去。等到風頭徹底過去的時候再與江嶼程團聚,到那時她雖然不能用本來的身份活着。可是,她已經擁有了一切榮華富貴,不用再看江家任何人的臉色過活。無論如何沒想到,鏡中花,水中月,不過是江家人給她呈現的美麗的泡影。實則打一開始,她就註定兩手空空。

    她甚至覺得一開始江家就是騙她的,那些資產一定被他們悄悄轉移了,如何會讓她得到?

    郝子非渾身軟弱,僅存的力氣一下被抽乾了。沉陷在驚濤駭浪裏茫然無措了很久,終於慢慢的回過神來,也只是嘴角一動,露出諷刺的笑容,她可真是愚蠢,竟然信了江家的人,到頭來被他們耍得團團轉。

    喉嚨疼痛難忍,她還是一字一句的說:“這些都是江耀威和江嶼程一手策劃的,江桐纔是真正的兇手,連帶中間人也是她找人殺死的,對於當時商量的過程我有錄音……只要你們能將那些人繩之以法,我願意把那些視聽資料交給警方……”

    每一個字從她的肺腑中吐出來,都彷彿帶着切膚之痛。不是爲別人痛,而是爲她自己。坐了幾個月的冤獄,無論如何沒想到會是這樣悽慘的結尾。

    她該感嘆什麼,是人心叵測?還是世事無常?

    郝子非隱忍了這麼久,終於爆發出一聲響亮的哭聲。到底被自己的貪念害慘了,一直以來機關算計,她又得到了什麼。

    處心積慮嫁進豪門,還是要被人看不起。以爲多花些心思就可步步爲營,原來她錯了……到底錯在哪裏呢?郝子非擡手覆上臉頰,方覺得一開始就錯了。

    警方立刻對江家人進行逮捕,不出五個小時,江耀威和江嶼程就被控制起來了,李素梅涉嫌包庇罪也沒能倖免,只是江桐當時沒有在家,後來聽到風聲,怕是逃走了,警方正在全城通緝搜捕她。

    事態爆發的突然,江家就這樣被連窩端起,茫茫然的也感覺跟做夢一樣。他們甚至不知道郝子非已經被警方逮捕,分明臨登機前還傳過短訊,郝子非說她一切正常。只以爲此刻飛機還沒有着陸,等她安全抵達之後給他們消息。卻不想,將警察等來了。一擁而上,徹底封死了江家人逃竄的路口。

    電臺報紙大肆報導,江家的隕落無疑成了轟動全城的頭版頭條。

    磚塊瓦礫轟然倒塌,激起塵煙四起,名副其實的灰飛菸灰。若說慘,沒有人比江家更慘。

    新聞和報紙顧錦蘇也看過了,靠到椅背上,幡然領悟了一些事情,難怪一直以來不是他的對手。比起他的縝密和心狠手辣,他差了不止一丁半點兒。但就是因爲這一點兒,足以失之東隅,他不得不認命,並且心服口服。

    無論陸家的劫後餘生,還是江家的連根拔起,顧九重所做的一切,不過都是爲了風小玖,那是他對她的用心良苦!

    到底沒人敢說比他更愛她。

    不知在風小玖的眼裏顧九重是什麼,可是在顧錦蘇看來,他是一座巍峨的大山,也是波濤四溢的海洋。他承載包攬了她的一切,爲她摭擋風雨,殺伐果敢,卻無疑爲她開闢了一片靜土,那裏有的,只是鳥語花香,一世靜好。他相信風小玖這回是尋對了港灣,可以在那裏無憂無慮的過一輩子。比王子爲公主修建的城堡更踏實可靠。

    顧錦蘇站起身,透過落地窗眺望遠空,天是很淡很淡的淺藍色,陽光灼熱透明。他靜靜的感嘆,有人愛她如斯,他還有什麼可放不下的。

    風小玖在“時光”的店裏接到周容錦的電話。

    周容錦聽說她在選禮服和婚紗,就想着來看一看。連陸明哲也說:“去看一看吧,幫她長長眼,小玖這是想嫁人了。女孩子都希望有個長輩能夠爲她操心,現在風家沒什麼人了,你就去幫她看一看……”於是周容錦打電話說她馬上就過來。

    風小玖果然高興的叫起來:“啊,伯母,你真要來幫我看看麼,那太好了。我本來有兩件喜歡的,正拿不定主意呢。”

    周容錦就讓司機開車將她送過去。

    今天的風小玖妝容精緻,笑起來眼角平滑。挽上週容錦的胳膊,自然而然的跟她親密。

    果然,比起恨着陸家人那樣撕心裂肺的痛觸,還是永遠完好如初令人心緒歡暢。

    “伯母,你說這兩件哪個款式更好。”

    原來是禮服,周容錦看了看,也是感覺兩件都不錯。便說:“要是難抉擇,兩件都拿着吧。一件配配結婚的時候你穿,另一件你自己結婚的時候穿。”

    風小玖有些負氣的說:“我結什麼婚啊,也沒人真的想娶我。”

    原來她還在鬧脾氣。

    周容錦拉着她:“小玖,這可是你說的不對了。九重他別說多想娶你了,不要胡思亂想。聽我的,都買下來,一定很快就用得到。”

    到現在她懷疑什麼也不會懷疑顧九重對風小玖的真心,江家倒塌了,她一直看在眼裏。別人雲裏霧裏是否看清楚了,她不知道。可是,她和陸明哲幾乎一剎就篤定,一定是顧九重其中做了手腳。按理說那些是是非非跟顧九重沒有一點兒關係,又都是過去的事了,到現在連風小玖自己都忘記了,否則怎麼會在這裏高高興興的選衣服。但是,他還是獨裁了一切。無論是放下,還是懲治,都由他來做了。而風小玖被推到一條寧靜的路上,外面再大的風風雨雨都跟她沒有關係了。

    如果不是愛極了一個女人,何必這般爲她處心積慮。

    周容錦的目光一點點變得欣慰,些許的黯然藏在心裏。其實她也有些貪婪的想,如果當初沒有那些不好的事,這樣的瞬間該屬於陸琰。

    可是,沒有如果。

    風小玖還是遲疑:“真的要兩件都拿着嗎?”

    鍾配配笑話她:“難道還怕你那多金的老公買不起麼?我看你把整家店買下來,他也不會有意見。”

    林嫣然聽在一邊不願意了,故意說:“小玖,可千萬別慫恿顧少收購我的店面啊,我還指望它養家餬口呢。”

    風小玖心裏比蜜甜,就是嘴硬:“他要是真對我那麼好,還好了呢。關鍵是他根本不會聽我的話,所以你別擔心了。”

    大家又吵又鬧。

    跟這些年輕人在一起,周容錦覺得自己也年輕了起來。忍不住眼角彎彎,還是蠱惑風小玖把兩件都拿下來。

    林嫣然直接說:“不管了,全部給你包起來了。這一次我要強買強賣,你不給錢,大不了明天找顧少要去。他財大氣粗,總不至於賴我這千八百塊的。”

    那一天的陽光好極了,透過玻璃窗照進來,轉過年來前所未有的暖意。

    周容錦扎身在那片日光裏,一直暖進心窩裏,便懷念起過去的好時光。人就是如此,年紀越大感慨越多,由其失去的多了,動不動就會淚眼婆娑。心裏累積的太多,兩手卻越來越空,便有不能負荷之重,太難過了也想放下來。卻發現,這世上有些東西是無處安放的,除了自己心裏。想卸下,就等生命終結的那一天。

    等到息息相關的幾代人都離世,才能徹底消靡。

    否則哪怕是黯淡的影子,偶然一個瞬間或也會被人想起來,便不是真的無聲無息。

    風小玖伸手推開一扇門,正當顧九重的電話打來,她伸手去接。什麼都沒有注意,只覺得一點兒清涼的東西濺到臉上,緊接着被一股猛勁強烈的推了出去,接連幾步蹌跟退後,狠狠的跌倒在地。

    倉促間擡頭,眼前忽然不可思議的明亮,一團,不,是兩團明亮的火光迅速在眼前燃成擎蒼之勢。刺眼的日光都被比下去,在人的眼瞳中迅速燃燒。淒厲的叫聲更是震耳欲聾,那一陣陣的哀嚎是生命中的極至苦難纔會有的痛喝。

    風小玖禁不住一聲尖叫。

    幾乎是連滾帶爬的想要上前,卻被鍾配配緊緊抱住。

    “小玖,你不能過去……”她的身上也被濺上了汽油,遇火即燃。

    可是,周容錦正被大火劇烈舔舐,整個人就要融盡了,她怎麼可能不管她。風小玖的指甲摳斷了,地面上一道道鮮紅的血跡。鍾配配哽咽的發不出聲音,只死死的抱着她,不敢讓她上前一步。

    不能周容錦捨身推開了她,她自己再撲上去,那她替她擋了那麼一下還有什麼意義。那一定不是周容錦想看到的。鍾配配一手來抓她的手腕,再那樣抓下去,風小玖的手指怕要斷掉了。

    風小玖哭得撕心裂肺:“伯母,伯母……”呼吸道內堵着什麼,每一下都很困難。她覺得自己就快窒息了,張着嘴慢慢的連聲音也發不出。

    一切都太可怕了,大火宛如兩隻兇猛的獸,一口一口的將人吞嚥進去。

    江桐的嘶吼聲更是歇斯底里,她最怕疼了,從沒想過到最後會用最疼最難耐的方式結束生命。可真是瘋了……她本來想拉着風小玖一起死的。到了現在,她一無所有,她並不想抓住什麼,因爲她知道她已然什麼都再抓不住,無論她怎麼用力的揮舞手臂都是徒勞。她只想給自己一個傷害風小玖的理由,覺得她沒有道理好過,他們曾經是走在一條路上的人,當她和陸琰乃至那麼多人都走到山窮水盡的時候,她憑什麼可以柳暗花明?

    江桐想不明白,也懶得去想了。

    她只知道自己無路可走,如果現在不給風小玖致命的一擊就永遠都沒有機會了。所以她不顧一切,拼盡全力的拉她去死。可是,她沒想到,那個陪她一起下地獄的人會是周容錦。

    烈火焚身中,江桐忍不住落淚,身體中唯一剩於的水份。被這樣淒厲又無奈的方式蒸乾了。她不知道見了陸琰要怎麼跟他交代,她用這樣殘忍的方式帶走了他的母親,他一定恨死她了。

    原來,那樣多的愛與恨,埋怨與不甘,都是因爲他。

    到現在她還常常夢到他,跟現實生活中所有冷淡的表情都不一樣,夢裏的陸琰竟然會對着她微笑……眼角微微的彎起來,眼光燦爛奪目,光風霽月,因很少看他這樣眉舒目展的樣子,反倒覺得陌生。不過她很喜歡,因爲夢裏的陸琰眼中只有她一人,她在他的眼中清析看到自己的倒影,就像映在湖水中。他們就像回到了小時候,所有日子都是輕快的,卻色彩豐富。在那些夢裏她是完全佔有他的,不用處心積慮的想着怎麼把他的眼光聚集過來,更不用想方設法將別人從他身邊驅逐開,在夢裏她可以做個簡單善良的人,看着他的微笑,傻傻的。到底什麼時候開始喜歡陸琰的呢?她忘記了。不過江桐想,她可真是愛他,很愛很愛……

    如果年華不是這樣匆匆逝去,是否可以夢他到老?

    她一次一次的做夢,他一次一次的出現,並不厭其煩的對着她微笑……

    可現實殘酷的將她喚醒了。她便在想,如果沒有風小玖,陸琰會不會喜歡她?

    就像近水樓臺先得月那樣?

    可是,她永遠不會知道了。

    江桐想伸出手來牽一牽周容錦的手,可是她的手已經被徹底吞噬了,連帶整個生命。一切都變得無能爲力起來。

    反倒周容錦,她是不害怕的。到了生命的最後一刻她也不能說自己是個無私的人,她不是那種爲了救一個人能輕易捨棄生命的人,她那樣自私。干戈化玉帛,並非那麼容易的事。可是,她卻是真的深愛自己的孩子。如果說這一世她造的孽報應在了下一代的身上。那麼她以此贖罪,只願輪迴轉世,能給她的孩子找個好人家,只願……

    各種嘈雜漸漸的變得遙遠,風小玖再也堅持不下去,身體一歪暈倒過去。

    醒來的時候是在醫院裏,手上扎着點滴,她一動顧九重就來抱住她。

    湊近她:“醒了,想做什麼?”

    風小玖張了張口,喉嚨嘶啞得厲害,短短的幾個小時嘴脣上就起了一層水泡。顧九重看出來了,連忙給她拿水,扶起她一點一點的喝下去。

    沒有人談及周容錦的事,風小玖也沒有問起來。

    一定已經不在了,是她親眼所見,她在那場大火裏灰飛煙滅。

    又想掉眼淚了,鼻骨酸得厲害。

    顧九重手臂用力,緊緊抱住她,輕輕拍打她的背,告訴她不要怕,他會一直陪着她。

    風小玖縮在他的懷裏,在他急切的眼神和熟悉的味道里漸漸安定,彷彿一切的驚魂未定慢慢鬆弛下來,傷痛是沒辦法一下平撫的,需要時間一點一點的治癒。

    所以,她仍舊難過的沒法自抑。

    卻沒像他們想象中的那樣大喊大叫,風小玖想,她似乎總是給人帶來麻煩,讓身邊所有關心愛護她的人不得安寧。一切因她而起,她還有什麼資格喊叫或者難過。親人和朋友不是該互相取暖慰籍的麼,都很難過,那些人並不比她輕鬆,她不該自私的加重別人的負擔。要他抑制自己的難過軟聲軟語的安慰她。

    再給她一點兒時間,她一定會讓自己慢慢的好起來。

    風小玖出院的時候,周容錦已經下葬了。

    陸明哲只是難過,卻沒一句怨言,他感嘆的說:“她是不放心陸琰,去陪着他了。她其實最疼孩子,不把他帶在身邊,她總是不安生。”

    如今這樣也算是圓滿了,他沉默的上樓,反倒覺得自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以前一直擔心自己的身子骨不好,如果走得太早,留下她一個人可能沒辦法渡日,現在這是名副其實的了無牽掛了。

    人生就是如此,偏要兜兜轉轉,走許多的彎路才能認清一些事情。或早或晚,終於是看開了。

    鍾配配想約風小玖出來喝咖啡,想了一下,還是去家裏找她。

    來的時候也沒打聲招呼,風小玖正在睡午覺。顧九重放下文件說:“你先坐一會兒,我去樓上叫醒她。”

    鍾配配說:“要是沒睡醒就算了,我跟小風玩一會兒。”

    顧九重好看的眉毛一挑:“我兒子也在樓上睡着呢,估計比他媽媽睡的時間還要久。”

    鍾配配忍不住笑:“感情你們家裏就你一個人是勞苦命啊。”

    顧九重還是上樓將風小玖叫起來,她睡得迷迷糊糊的,問了他兩遍:“誰來了?”顧九重一邊幫她套衣服一邊敲她的腦袋:“你這耳朵聽什麼呢,不是跟你說了鍾配配過來了。”

    風小玖“哦”了聲,靠到他的懷裏接着睡。

    顧九重扶起她:“你痛快醒醒,否則我抱你下去,丟臉的是你自己。”

    風小玖嘟囔:“你不是沒給我穿完衣服麼……我的褲子呢。”

    顧九重嘆口氣,從衣櫃裏拿出一條寬鬆的給她套上。

    “洗把臉趕緊下去,瞅你這丟人樣。”

    “現在就嫌我丟人了,那好啊,分開過啊,反正我們也沒有結婚,現在頂多算非法同居。”

    “少胡說八道。”

    風小玖一邊挽着頭髮一邊從樓上下來。

    掩手打了個哈欠:“配配,你怎麼沒給我打電話啊。要知道你過來,我就不睡午覺了。”

    鍾配配感慨:“你睡個午覺,還真是千呼萬喚始出來啊。”

    風小玖盤腿坐到沙發上,一邊告訴顧九重給她們倒咖啡,一邊抱起鍾配配的胳膊:“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還真是有事要說。”鍾配配捋了一下耳邊的碎髮說:“我和肖方商量了一下,訂婚儀式和婚禮都回他老家那邊辦。他們家就肖方一個兒子,盼他結婚也是盼星星盼月亮的。按肖方的年紀在他們那邊就算不小的了,父母也想熱鬧一下。我想好了,人這一生跟父母呆在一起的時間並不多,世事無常,說不上什麼人何時會離開。所以我想回他老家辦也挺好的,有他父母張羅着我們省心不說,他們老人家也會高興。”

    風小玖點點頭。

    “我理解並且支持你,以肖方對你的愛,值得你這麼做。”

    發生了這樣多的事,顧九重也想帶風小玖離開了,不能說永遠不回來,但至少這兩年不想呆在這裏。想等一切陰霾消散一點兒之後再回來,心情會輕鬆許多。

    這事已經和朋友以及家裏人說過了。

    鍾配配也早就知道,所以想和肖方商量着離開前宴請大家。今天過來,就是通知風小玖時間和地點,拉着她的手說:“到時候你和顧少可一定要去啊。”

    風小玖一口承諾:“放心吧,保證到位。”

    本來以顧九重的意思是帶着顧老夫人一起離開。可是,顧老夫人打算留在這裏。A城算是她的根了,顧老爺子和顧九重的爸媽都葬在這裏。而且如果她走了就剩下顧錦蘇一個人了。

    顧老夫人強忍着淚說:“把小蘇一個人放在這裏我也不放心,你們一家三口走到哪裏都會幸福,奶奶也就不擔心了。只是,小蘇還是一個人,有奶奶陪着他,才能讓他有家的感覺。到時候你們時常回來看看我就比什麼都好。”

    顧九重勸不動她,也只能依着她。

    以往顧錦蘇是不會登門的,這一天卻過來了。

    鍾峻風一見他樂着撲過去。

    顧錦蘇給他帶的禮物,捧着他的小臉:“有沒有想叔叔?”

    鍾峻風說:“當然想,我去找太奶奶玩,老是見不到你。太奶奶說你就差夜不歸宿了。”

    顧錦蘇笑笑:“叔叔這段時間真是太忙了。”

    風小玖吐掉嘴裏的葡萄粒也站了起來。

    招呼他:“小蘇,你快過來坐吧。”

    嘴角咧開,一排整齊潔白的牙齒,喜汽洋洋,讓人精神一震。

    顧錦蘇看了她一眼,點點頭,然後對顧九重說:“哥,去書房裏吧,跟你說點兒事。”

    兩個人一起上樓了。

    風小玖忍不住好奇:“他們要說什麼祕密啊,鬼鬼祟祟的。”

    鍾峻風掃了她一眼:“男人的心思你別猜,猜來猜去你也猜不明白。”

    風小玖本來咬着一顆葡萄粒,忽然嘔了一聲。

    鍾峻風就知道她在刻意噁心他,這麼不給面子,他一句話就把她說吐了?

    “風小玖,你這人太沒意思了,不跟你玩了。”

    風小玖喘順一口氣,撫着胸口說:“你再直呼我名字,我非讓顧九重打你屁股。”

    鍾峻風“哼”了聲,有老公撐腰,多麼了不起。

    哥倆兒是怎麼鬧到這一步的?這場戰爭明明是顧錦蘇發起來的,可是,你讓他現在再想,他也有些想不明白了。那時候就像一頭憤怒的公牛,不知道自己在氣些什麼,每天就那麼虎視眈眈的,想在顧九重的生命挑一件最重要的東西,一定是風小玖,這真是最好的噱頭,他便沒辦法不蠢蠢欲動。

    幼稚得像在爭搶一個心愛的玩具,因爲他喜歡,所以他也去喜歡。

    於是蠢事做盡。

    顧九重讓他坐下,他只站在那裏,像個犯了錯誤的小學生。看了他一眼,坦然說:“哥,當時小風被綁架,其實是我策劃的……”

    那天他去醫院給顧老夫人送東西的確看到鍾峻風被人從車上虜走了。他甚至來不及開自己的車,叫上車一路追上去,並招集人手趕過去,一到郊區就被他們的人給截了下來。他當然不允許有人傷害鍾峻風……那之後就是他自導自演的了,爲的只是利用風小玖對鍾峻風不顧一切的疼愛進而得到她。因爲他明知道,不用任何手段他肯定沒辦法勝得過他。

    顧九重定定的看了他一眼,十指交握,只說:“我知道。”

    他語氣輕淡,且漫不經心,彷彿一切浮華皆已看穿。

    顧錦蘇卻暗暗吃驚:“你知道?”

    顧九重眯起眸子淡淡說:“也是後來想明白的,你說你去過醫院,看到小風被人抓走了,且一路跟了上去。按理說這些都沒有什麼,可是,怪就怪在監控錄相沒有顯示,原本該看到你們的探頭卻被破壞了。後來我想,一定是有人故意不讓我看清小風被帶去哪個方向,也就不能及時找到他。這麼做的,你的可能性似乎更大。”

    顧錦蘇啞言到半晌說不出話來。

    他的指腹微微用力,可是渾身軟弱。最後勉強擠出一句話,也只是:“你既然知道,爲什麼不揭穿我?”

    顧九重靠在那裏,他深邃的眼眸彷彿夜空下的海,帶着微許席捲的魔力。

    讓顧錦蘇想起自小而大的崇拜,實則他一直將自己的這個哥哥當天神一樣的崇拜着。覺得他無所不能,是他的驕傲。

    聽他說:“你忘了這些年我是怎麼管束你的,你做了錯事我什麼時候逼問過你,不是都等着你親自跑來跟我承認。我那樣做,不僅代表我信任你,也是想要告訴你,人一定要坦然並且有勇於承擔一切的勇氣,否則沒辦法頂天立地。”

    顧錦蘇剎那間卑微至塵埃,一敗塗地中自殘形愧,難怪他比不過他。

    他緊緊咬着牙關,咬碎了吞進肚子裏一般。臉上慢慢的沒了血色,蒼白一片。耳畔呼嘯着一種聲音,彷彿來自遙遠的小時候,那些歡聲笑語帶着玩味的童真,沒有爸爸媽媽的,只有哥哥的。像老舊的電影磨片,空氣中甚至漂浮微微的粉塵。

    顧錦蘇喟嘆自己沒心沒肺,怎麼能忘記或是剎那的恍惚,自己是哥哥一手帶大的。

    這一點,他到死都不該忘記的。

    “哥,我想爸爸媽媽了。”

    “哥,你看我這回考試又是第一名。”

    “哥,我生日的時候你送我一套變型金剛吧。”

    “哥,我們班新轉來一個女同學長的特漂亮。”

    “哥,我看上一輛車,你給我買不買?”

    “哥,等你娶媳婦的時候,我帶着一把兄弟去替你接嫂子。”

    ……

    哥,我從小到大,從未真的想要狼心狗肺,那不是我的本意。

    顧錦蘇凝視着他,喉結動了動,卻沒有發出聲音。

    顧九重起身走過來,手掌按在他的肩膀上:“我對你放手了,並不是我對你絕望了。而是我很欣慰,我自己一手帶大的弟弟長得這麼好,比誰都強,完全可以獨擋一面了。我可以放手讓他去做任何想做的事情,因爲我相信他。”

    一直以來敗在他的手上至少是無害的,如果是別人,哪裏會給他講條件的機會,看他屍骨無存,他怎麼允。

    顧錦蘇從樓上下來的時候,風小玖發現他的眼睛紅了。

    她有些大氣不敢喘,只以爲他做了什麼錯事,顧九重罵他了。因爲她側首,看顧九重也是板着臉的。

    於是小心翼翼:“小蘇,你不在這裏吃晚飯?”

    顧錦蘇幾乎是慌忙逃竄:“不了,我還有事情。”

    鍾峻風跟他招手,他也跟他說了句再見。很快沒入廳外的夜色中。

    風小玖盯着看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什麼,起身追了出去。在院子裏將他叫住:“小蘇,你等一等。”

    顧錦蘇震了下,慢慢的回頭看她。

    他的嗓音沙啞:“有什麼事嗎?”

    風小玖從口袋裏掏出那枚硬幣,拉起他的手按到他的掌心。

    “我有一個願望希望你可以替我實現。”

    顧錦蘇微微的眯起眼睛:“你說。”

    風小玖咧嘴一笑,也像讓人目眩神迷。

    她說:“把這枚硬幣還給你,希望你可以幸福。”

    希望他幸福……顧錦蘇沒想到這就是她想讓他實現的願望。

    風小玖揹着手說:“因爲我覺得這個願望只有你能實現,所以就來讓你幫着完成。”她微微偏着首說:“以前我以爲你不喜歡我這個大嫂,不愛答理我,也不怎麼跟我說話,可能是有些瞧不起我。畢竟能跟你哥在一起,多少人都覺得我高攀了他。可是,那天你給我這枚硬幣之後,我知道你是很好的人,其實也不是不喜歡我。雖然只有一個願望,可是,卻可以號令天下的樣子,我想,如果我拿這枚硬幣換你的全部財產,你給不給?”

    顧錦蘇輕輕說:“當然給。”

    風小玖瞭然的笑了笑:“所以說,實在太貴重了。你不能給我,也不要輕易的給任何人,將來給你最珍愛的人。我其實什麼都不缺了,因爲我有你哥啊,他就是我的阿拉伯神燈,我想要什麼只要搓一搓,他就不敢不給我。而且他也不喜歡我收任何人的東西,但思來想去,實在不敢理直氣壯的說我沒收。因爲我分明拿着這世上最貴重的東西,所以,離開之前一定要還給你。好好的收起來,我的願望你去實現,許願幣也該物歸原主了,以後不要輕易送了,就送你認爲值得的人。”

    顧錦蘇喉結動了動:“好。”接着又說:“小玖,你一定要幸福。”

    風小玖用力的點頭:“我會的。”

    鍾配配在尋芳蹤擺酒宴招待親朋好友。

    去的人爲數不少,一個包間的沙發上就要坐滿了。

    杜析宇他們都過來了,見到風小玖還是叫她‘小老闆’,仍叫鍾配配爲“配配姐”,吃飯之前包間裏撐起了桌子打麻將。

    幾個壞坯子故意叫風小玖。

    “小老闆,我們記得你牌技超羣,一起摸幾把吧。贏了算你的,輸了讓顧少掏銀子。”

    風小玖覺得跟他們並不熟悉,一臉質疑。

    鍾配配扶了她的肩膀一把:“千萬別上他們的惡當,你的牌技爛到慘不忍睹,我真怕你把自己的老公輸進去。”

    風小玖一副震驚的模樣,扭頭問顧九重:“我的牌技真的那麼爛麼?我以前跟他們玩過?”

    顧九重一伸手攬過她。

    “不要理會他們,那些人天天遊手好閒不幹人事,專幹拐賣兒童的勾當,離他們遠一點兒。”

    杜析宇哇哇的叫了起來:“顧少,可沒你這樣的,當着小老闆的面誹謗人,你這不是成心離間麼。”然後哄騙風小玖:“可別聽顧少的,我們都是紅心閃閃的好孩子,從小到大不知道作奸犯科幾個字怎麼寫。”

    風小玖也不傻,笑了笑:“嘴巴這麼貧,一看就知道整天沒事到處騙女孩子。”

    顧九重接話說:“連我老婆這麼單純的人都看得出,可見是壞透了,掩都掩不住。”

    有人拉了杜析宇一把。

    “你行了,以前你就不是小老闆的對手,更不是顧少的對手,現在他們強強聯合一致對外了,你這麼較勁是嫌自己死得太慢是不是?”

    杜析宇一聳肩:“還真是。”

    沒多久易紹仁也過來了。推門進來,故作輕鬆:“你們這些喪良心的,搓麻將不叫我。”

    有人扭頭說:“你慢吞吞的誰知道你來不來啊,我們的手也是才摸熱乎。”

    杜析宇問他:“你來不來?你要來我這個位讓給你。”

    易紹仁擺了擺手說:“算了。”坐到風小玖跟前,映着燈光打量她:“現在的精神狀態不錯啊,看來顧少真將你照顧得很好。”

    顧九理剛要說話。

    風小玖拉住他,急急說:“你不要告訴我,讓我猜一猜他是誰。”她雙手合十想了下,那樣子真是有些孩子氣,連易紹仁都看笑了,忍住不說話只等着她公佈答案。風小玖指着他笑:“你是易紹仁對不對?”

    易紹仁故做吃驚:“了不起啊,這你都猜得到。”

    風小玖枕着顧九重的手臂不說話,其實她怎麼可能會猜到。是那一天鐘配配喝多了,指着錢包裏的一張照片說:“這個男人是我深深愛過的,他叫易紹仁。”

    那樣的眉眼輪廓,原來就是他。

    雖然鍾配配將那張照片拿出來放飛到風裏去了,不過一面之緣,風小玖還是一眼認出他。

    鍾配配和侍者推着一堆碗進來。

    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靜,然後她說:“先請大家喝酒,算我敬大夥的,謝謝在A城的這段日子大家對我的照顧,真心感謝。”她鞠了一躬,開始和侍者一起發碗。

    是那種很大的瓷碗,每個人捧在手裏顫巍巍的。

    有人驚訝出聲:“不會用這個喝酒吧,那還不一碗就喝倒了。”

    “配配姐,你成心的吧?不會是想放倒我們給你省飯錢吧?其實我們真吃不了多少。你這樣沒必要啊。”

    ……

    接着有人恍然:“我知道爲什麼了,配配姐豪爽,這就叫大碗喝酒大口吃肉,這樣才顯得咱們大傢伙感情深啊。”然後問鍾配配:“配配姐,是不是這個理兒啊?”

    鍾配配只是笑,也不回答他。

    她既然不說話,大家就當他答對了。

    可是,有心人都知道不是那樣的。看似一隻碗,其實寓意深厚。

    過往都是緣,有的時候是癡念,人要擅長忘記。

    全當是碗孟婆湯,喝下之後是是非非,恩思怨怨,就都忘了吧,有的時候真的不肖那麼猶豫。

    大家舉杯,一飲而盡。

    可是,風小玖沒有喝,她將該忘記的已經通通忘記了。現在腦子裏保存的那些人和事,是她一輩子要小心珍藏的。千金不換,又怎麼可能輕輕鬆鬆的摒棄。

    趁大家捧着碗喝酒的時候,她輕輕的踮起腳尖在顧九重的側臉上吻了下。

    顧九重低頭,仔細看了她一眼,嘴角弧度完美再現。

    心中的滿足快要溢出來了,驕傲的不能自抑。這是他的小妻子,這樣生機勃勃,而他從此以後能看着她一天一天的長大,多好。

    風小玖也不知道他心裏想什麼,只跟着傻笑,咧着嘴,牙齒又白又亮。

    然後說:“一會兒有事要跟你說。”

    “什麼?”

    風小玖臉紅了一下,執意:“沒人的時候再說。”

    顧九重拉起她的手往外走,不該這個時候的,可是,像回到了男性荷爾蒙氾濫的年紀,‘等一等’這種事根本就不現實。殘存的理智飛到九霄雲外,只一心拉着她,覺得此時此刻他有很多的話要說,也有很多的決心要表,就現在,一分一秒也等不了了。

    他的步子又大又快,就那樣拉着她目不斜視的從包間裏走出來了。風小玖一路小跑纔跟得上,拉着他不停問:“老公,怎麼了?你要拉我去哪兒啊?”

    顧九重不說話,穿過一道道的門,她提着裙襬,兩個人像電影情節中的小兒女,他娶她進門,轉多少身,過幾次門。用三十六格拍出來的慢鏡頭,就像他們現在這樣。

    風小玖不再掙扎,死心塌地被他牽着手走。反正無論到天涯海角,她都只能跟着他,又何必問他去哪裏。

    尋芳蹤樓隅間的小花園裏,隱約有霧氣瀰漫。顧九重停下來,扳過她的身子仔細的看着,月光是湛藍色的,斜照在她的肩上,像拍出的特寫。而她一個緩慢的擡首,豔光灩灩。

    她一臉不解的直視他。

    顧九重指腹輕滑過她的眼角,她這個樣子讓他的心都是顫的,想低下頭來狠狠的吻住她,可現在不是時候,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接下來的動作真是將她給驚到了。

    顧九重一米八幾的男人竟然直直單膝跪地,瞬間比她矮下去一大截。而他揚首看着她,眼睛清亮,即便跪着仍顯身材修長。

    一字一句:“小玖,嫁給我。”

    他終於說出來了,會在這個時候求婚她實在沒想到。其實對顧九重而言也是突如其來,本來他安排好的場景,也像肖方那樣,有鑽戒有鮮花,更有音樂美酒,就連婚紗他都幫她訂製好了……

    只是她的美好讓他把持不住,她一定不會知道剛剛她那個嬌俏的模樣如何蠱惑魅惑着他,他的心裏一直跑馬,想娶她,一刻都不想再等了。

    顧九重又重複了句:“老婆,嫁給我。”他嘴角彎了彎,笑着:“本來場景不該是這樣的,什麼都準備好了,是打算離開A城之前正式求婚的,可是,覺得自己等不急了。那天你爲什麼不高興我怎麼會不知道,傻瓜,不用你提示我,我也知道該怎麼做。回家之後鮮花鑽戒都會補上,婚紗訂製得比鍾配配還早,不信你去問林嫣然……你以爲我那些天一直在忙什麼?”變戲法般拿出一條紅繩繫到她的無名指上,其實是一種白酒瓶上繫着的,之前在包間裏的時候風小玖看到了,現在被他拿來打成結套在了她的手指上。

    其實很漂亮,她的手指細白均勻,即便系一根紅繩也顯得精緻。酒很高檔,這種紅絲線的質量也不一般,彷彿有鑽石的光彩。風小玖覺得喜歡,看他慢慢的幫她系出花樣,比真正的鑽戒還要漂亮一百倍。

    可是,她還沒有表態。

    顧九重定定的看着她:“老婆,我知道場景不夠浪漫,不夠漂亮,可我是真心的。”

    風小玖鼻骨發酸,誰說不漂亮,這樣氣質一流的男人跪在她的面前,背景是流水般的月光和四季長青的植株,樣樣華彩,還是被他每一個細微的表情比下去,光是那張臉就堪稱妖孽。配着她的烏眸晶亮,畫面怡人。

    何止感動了她,簡直感天動地。

    風小玖問他:“你爲什麼愛我?”

    顧九重好像在微笑:“因爲你是你。”

    “那爲什麼想娶我?”

    “想一輩子對你以身相許。”

    風小玖努了一下嘴,真是油腔滑調的男人。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呢。”

    顧九重蹙了下眉頭,似乎不喜歡她這樣的說話,但還是答:“爲下輩子娶你做準備。”

    如若真是如此,在他看來只有同生同死纔有這樣的機會。

    “那下下輩子呢?”

    顧九重仍是微笑,輕輕說了三個字:“我仍娶。”

    風小玖伸手出來擁抱他。感嘆說:“就算你騙我,我也認命了。好啊,就嫁給你。”

    顧九重猛然俯身,終於吻到她了,他滿足的喟嘆,一雙手臂有力的抱緊她。這是他的女人,抱住了,就永遠不會放開雙手。又怎麼會騙她。

    風小玖被他吻得窒息,伏在他的胸口呼呼喘氣。腦袋熱得就要爆炸了,之前想要說什麼?被他一攪和也差一點兒忘得乾淨,這會兒想起來了,怕他再作亂,趁早說出來。

    “顧九重,我懷孕了。”

    顧九重緩慢的:“嗯?”了聲,是沒有聽明白,還是壓根不敢相信。

    於是,她又重複了一遍:“我說我懷孕了。”

    世界爲之安靜,只有簌簌風聲,他怔怔的看着她,也像傻了一樣。

    驀然抱起她,隨之而來的是呼喝,他竟攔腰抱着她轉圈圈,像個小孩子。風小玖不由攥緊他的衣袖驚叫連連。

    “顧九重,你放我下來……你快放我下來……”

    顧九重真的放下她,伸手把她帶進懷裏,臉上的笑怎麼收也收不盡,隱隱還是含着笑,可是很嚴肅。

    “小玖,我們先把孩子的名字訂下來,無論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都叫顧琰好不好?”

    風小玖點點頭:“好。”

    顧九重跟她頭碰頭:“那接下來就是把我兒子的姓改回來,以後該叫顧峻風了。”

    時至今日她真是乖巧的沒話說。

    “都聽你的。”

    鍾配配和肖方很快回老家了,離開那天風小玖帶着顧峻風去送行,在機場哭得一塌糊塗,搞得鍾配配痛心一場,險些一咬牙說不嫁了。

    最後還是顧九重拉住那娘倆兒,對肖方招了招手,讓他趕緊把痛哭流涕的鐘配配拉走,否則他真有可能娶不到手了。

    拉着風小玖往回走,回頭叫一嗓:“顧峻風,跟着來,你是男子漢了,不能像她們女人這樣婆婆媽媽的。”

    顧峻風把手往口袋裏一插,故作堅強的跟着回來了。

    風小玖卻哄了一路,才終於不哭了。

    一想到他們離開A城的時候可能也要是這樣的慘相,顧九重還是決定離開那天不要任何人送。

    不是不回來了,實在沒必要搞得像生離死別一樣。而且現在的交通工具這樣便捷,想去哪裏輕輕一擡腳就出發了,有什麼好撕心裂肺的。

    不過離開之前,他去了一趟監獄。這還是趙紫寧入獄以來第一次來看她,一定也是最後一次。

    趙紫寧跟以前不同了,可是,也沒他想象中的糟糕。

    見到他竟能謊說:“日子過得還不錯,至少清淨。”

    顧九重輕輕一下聽出破綻。

    像趙紫寧這種萬衆矚目的女人其實不喜歡清淨,他們被簇擁習慣了,一旦清淨下來反倒會有遭人冷落的錯覺。

    可是,他沒有揭穿她。想來要她這種人徹底適應這樣的生活,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顧九重只是來謝謝她。不能說不感謝她,雖然她做出了傷害風小玖的舉動,可是,到頭來風小玖慾火重生忘記了一切痛苦的事。總算因禍得福,他也不想再刻薄下去。就連顧錦蘇都說了,其實對趙紫寧最大的救贖就是他一句原諒的話。而顧九重相信,只要他肯來看她,即便什麼都不說,她也什麼都懂得了。

    趙紫寧苦笑:“我以爲你會殺了我。”

    來看她,真是讓她沒想到。

    顧九重微微的挑眉:“爲什麼要殺了你,你雖然犯了錯,罪不致死,何況沒誰再怪你了。”

    趙紫寧望着他,風霜真是可怕,竟然放過他。這樣看着的時候,覺得他跟許多年前初相見時一模一樣。是上天的節作,俊美如阿修羅,如斯完美。

    一剎那,彷彿前世糾纏,卻歷歷在目。

    當年她輕輕一眼就淪陷,時至今日仍舊看不穿。

    趙紫寧討厭自己這種意識中模糊的軟弱,其實還有什麼想不開的,有些人在一起過又怎樣,失之交臂,不能天長地久就是沒有緣分。

    放下,真的也是一種緣分。

    她說:“如果有來世,再也不想遇見你了。”

    顧九重隱約一笑:“這樣想就對了。其實你早就逃開,像我這樣的壞男人。”

    “那麼風小玖呢?”

    她的面前好像有一面放大的魔鏡,清析看到他臉上每一個細微表情,是蓬鬆而柔軟的柔情。

    他似笑非笑:“壞男人也有天敵,逃不過,就只能做忠犬。”

    竟是從顧九重嘴裏說出的話,她真是沒想到。

    趙紫寧徹底懂得了那句用忘記來成全。

    你有沒有愛過一個人?

    得不到,就放下,也是緣。

    ------題外話------

    丫頭們,咱這個文寫完了,感謝一路以來的支持,辛苦你們了。這個文說實在的,是我所有文裏更新最不給力的一個,因爲它完全沒有大綱,就是想到哪裏寫到哪裏,到今天終於寫完了。寫到最最後面,是有一點兒匆忙,不敢再拖了,畢竟這是第四天頭上了。番外後續會寫,想到誰的寫誰的。丫頭,謝謝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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