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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清之亂臣賊子 - 第五百五十六章 牌坊優勢字體大小: A+
     

    因爲各方面的原因,後來才決定爭取翁家兄弟的石達開派出的使者,在與清軍有往來的捻軍頭目幫助下,比吳軍派出的聯絡使者更早一些趕到了安徽穎州府,祕密與重孝在身的翁家兄弟取得了聯絡,直接代表太平天國的翼王八千歲石達開請求與翁家兄弟見面。

    如果是換成了以前,石達開的使者敢和翁家兄弟聯絡純粹是自己找死,對滿清朝廷忠心耿耿又自視奇高的翁家兄弟絕對能在第一時間把石達開的使者綁了,連同沒有拆封的書信一起押到京城獻給野豬皮家族表示忠心,末了還會著書立文和吟詩作賦臭罵石達開的祖上十八代,順便自誇自擂一下老翁家的家學淵源,精忠報國。

    可惜現在不同了,自打殺千刀的吳逆叛軍打下了開封之後,孤懸徽北的老翁家就再沒有和滿清朝廷取得過直接聯繫,僅僅只是聽說挨萬刀的吳超越逆賊自封爲大清鎮南王,然後又聽說吳逆賊軍居然又打下了京城,把老翁家世代效忠的野豬皮家族攆到了關外去啃烏拉草——爲此翁心存和翁家兄弟還抱頭痛哭了一場,深恨自家兵微將寡,缺糧少餉,不能揮師北上勤王護駕,救野豬皮家族於水深火熱。

    沒有了可以表達忠心的對象,身邊的敵人卻一個比一個強大凶殘,吳軍、太平軍和捻軍隨便那一個敵人出手,都有把握甚至可以輕而易舉的趕掉安徽清軍殘部,四面楚歌的翁家兄弟再是如何的忠心於滿清朝廷,爲了妻兒老小和子孫後代,也不得不考慮一下做人留一線,給自己和家裏人留一條退路,所以一箇中過舉人的捻軍頭目幫着石達開使者和翁家兄弟取得了聯繫後,翁家兄弟雖然臉上發燒心中有愧,卻還是用兩國相爭不斬來使的藉口騙過自己,扭扭捏捏的答應了和石達開使者見面。

    爲了安全起見,一向愛護自己小命的翁家兄弟要求石達開使者來穎州府城見面,結果讓翁家兄弟頗爲意外的是,太平軍使者不但一口答應了來翁家兄弟的地盤上見面,還表明身份說他是石達開的翼王殿試首任狀元楊朝福,所以同樣中過狀元翁同龢和中過進士的翁同書馬上就對這個楊朝福大感興趣,決心仔細看看這個楊朝福到底有多少的學問,太平天國的狀元到底是什麼樣的成色。

    楊朝福剛開始給翁家兄弟的印象也還算不錯,很守信用的準時趕到了穎州府城,也兌現承諾只帶了兩個編了辮子的貼身隨從悄悄進城,沒讓大張旗鼓前來讓翁家兄弟背上溝通長毛的罵名。然而在真正見面之後,翁家兄弟卻馬上就大失所望了,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楊朝福,並不是他們想象中的飽學儒雅之士,而是一個連遣詞用典都錯漏百出的所謂狀元,還時不時冒出一兩句鄉野俚語,髒話穢文。

    “三位翁少爺,我們翼王八千歲派我來這裏和你們商量,是想請你們看清楚現在的情況,你們清妖的朝廷已經完了,超越小妖那個狗孃養的隨時都有可能自封皇帝,搶你們清妖朝廷和我們天國的江山,你們翁家和超越小妖是幾代的世仇,他害你們翁家少爺坐過牢,流過放,你們也害得他和他爺爺坐過牢,差點丟了腦袋,互相恨得咬牙。”

    “超越小妖是什麼樣的人你們也知道,他如果當了皇帝,無論如何都不會放過你們翁家的全家,最輕也是砍掉你們一家人的腦袋,重了的話說不定還會殺你們滿門,你們翁家有大難就要臨頭,只有趕快想點辦法纔有希望活命。”

    “……三位翁少爺,我們翼王八千歲雖然以前和你們打過仗,但那時候是各爲……,各爲……,對對,各爲其主,還是翁二少爺有學問,我一時沒想起這句話。我們翼王八千歲和你們打仗是各爲其主,私下裏沒什麼仇,所以他不記恨你們,你們也不記恨他。超越小妖和我們翼王八千歲不同,他是爲了他自己和你們打仗,是想滅了你們給他自己報仇,這點你們心裏想必也非常清楚。”

    “我們翼王八千歲說了,現在你們要想活命,最好的辦法就是趕緊和我們天國聯手,和我們天國的沃王張樂行張王爺聯手,乘着超越小妖的大部分軍隊都在外地的機會,趕緊和我們沃王一起聯手打進湖北,去把超越小妖的老巢攪一個兵荒馬亂,讓超越小妖天天不得安生,然後我們天國的大軍就可以掉頭打進湖北,和你們聯手幹掉超越小妖,幫你們翁家報仇雪恨。”

    “……三位翁少爺請看,這是我們翼王八千歲送你們的禮物,禮單在這裏,翼王待我們這些翼殿臣子好,我可沒從中間貪一分一文。另外我們翼王八千歲又說了,如果你們實在不方便直接出兵也沒關係,只要把路借給我們沃王就行,我們沃王保證他的軍隊不會動你們地盤的一草一木,他就是想順利通過你們的地盤,突然打進湖北。當然了,如果三位翁少爺能給我們沃王提供一點消息,讓沃王知道那裏的妖兵最少,我們沃王和翼王八千歲肯定會更加感謝你們。”

    楊朝福這個狀元雖然水,但他帶來的禮物卻是相當豐厚,光是黃金就有五百兩之多,對於目前缺糧少餉的翁家兄弟來說,也的確是一份不菲的厚禮,同時話糙理不糙,翁家兄弟如果鐵了心要和吳超越爲難,這個時候答應借路給捻軍甚至直接和捻軍聯手,無疑是報復吳超越的最好機會。所以即便是在內心深處萬分鄙夷楊朝福這個水貨狀元,翁家兄弟卻還是沒有當場拒絕,答應稍做考慮之後再給楊朝福答覆,楊朝福一聽大喜,忙又說道:“三位翁少爺,那我就等你們的好消息了,機不可失,失不……,失不……,總之就是莫錯過這個好機會,錯過了這個找超越小妖報仇的好機會,你們以後再想報仇恐怕就難了。”

    翁同書和翁同龢都不作聲,翁家老二翁同爵卻是忍無可忍,忍不住又問了一句,道:“楊先生,聽說你不但是太平天國的翼殿狀元,還當過太平天國的湖北鄉試主考官,你們考的到底什麼?”

    “當然和你們一樣,都是詩文。”楊朝福如實回答,又笑着問道:“怎麼?翁二少爺想和我對詩?我剛好在來穎州的路上遇到下雨做了一首,翁二少爺有沒有興趣聽聽?”

    “請賜教。”翁同爵點頭。

    “那在下就不客氣了,請翁二少爺斧正。”楊朝福總算是拽了一句比較象樣的話,然後又搖頭晃腦的念道:“一場大雨來得急,好比妖兵來偷襲,進城路上無處躲,澆溼褲子不稀奇!翁二少爺,怎麼樣?在下這首詩還過得去不?”

    翁同爵目瞪口呆,翁同書和翁同龢瞠目結舌,然後翁家老大翁同書也忍不住問了一句,道:“楊先生,你是用什麼詩文考中的狀元?”

    “我考狀元時寫的詩文早就忘了。”楊朝福搖頭,說道:“我只記得考題是——天父下凡事因誰?耶穌受難待何爲?”(PS:別笑,真有這考題。)

    “天父下凡事因誰?耶穌受難待何爲?”翁家三兄弟再次一起目瞪口呆,失魂落魄,然後不約而同的向楊朝福拱手,異口同聲的說道:“楊狀元高才,在下欽佩之至,還請楊狀元先去館驛休息,我等一定儘快給狀元答覆。”

    楊朝福高高興興的隨着翁家兄弟的親兵去館驛休息了,路上還一直沒忘了反覆唸誦他在路上做的急雨詩,然而楊朝福前腳剛走,翁同爵後腳就變了臉色,重重一拳砸在桌子上,憤怒說道:“寧死不降長毛!和這樣的長毛狀元同朝爲官,還不如一刀殺了我!”

    “也不能說長毛裏都是這樣的人。”翁同龢拿起曾錦謙替石達開代筆的書信重看,實事求是的說道:“至少寫這道書信的長毛有秀才的墨水,再努力些,考上一個舉人也不是沒有希望。”

    “不過也最多隻是勉強能靠上舉人。”翁同書沒好氣的評價,又說道:“長毛註定了和我們不是一路人,對於長毛,我們只能利用,不能聯手,更別說是和他們同流合污!”

    “兄長,聽你的口氣,你有借路給捻匪和長毛的打算?”翁同爵聽出了翁同書的弦外之音。

    翁同書遲疑,半晌才猶豫着點了點頭,說道:“這是一個報效朝廷的難得機會,借長毛的手對付吳逆賊軍,讓他們兩敗俱傷,既報國仇,又雪家恨。”

    “但是兄長,你可要考慮清楚了。”翁同爵提醒道:“這事走漏了風聲,我們常熟翁家聲名掃地不說,湖廣百姓也必然恨我們入骨,而且將來即便大清中興,朝廷重整河山,我們在朝廷裏的對頭也肯定會利用這件事大做文章,置我們翁家於不仁不義之地。還有……。”

    “還有……。”說到這,翁同爵頓了一頓,猶豫着說道:“我們這麼做,也就徹底把吳超越得罪到了死,將來他肯定不會放過我們。”

    “二哥,你以爲我們不借路給捻匪長毛,吳超越那個逆賊就會放過我們了?!”翁家三兄弟中心胸最狹窄的翁同龢開口,冷冷說道:“真要是讓這個逆賊滅了長毛,回過手來第一件事肯定就是收拾我們,別忘了我們家和他吳家的世仇!也別忘了桂中行那件事!”

    翁家三兄弟中唯一沒有和吳超越直接結仇的翁同爵閉上嘴巴,心胸稍微比翁同龢稍微寬廣點的翁同書則欲言又止,半晌還是頹然說道:“別提吳超越那個逆賊了,商量一下吧,是不是應該把路借給長毛捻匪。”

    商量的結果是翁同爵堅決反對借路,理由一是罵名太重,二是捻軍的紀律太差,走到那裏都是如同蝗蟲過境,第三則是翁同爵害怕捻軍和太平軍假途滅虢,乘着借路的機會突然翻臉,幹掉早就是窮途末路的安徽清軍殘部。翁同龢則是出於報復吳超越的心理,堅決主張借路,並提出把邊遠道路借給捻軍過境,避免翁同爵提到的危險。兄弟兩人爭執不休,誰也說服不了誰。

    兩個弟弟爭論的時候,翁家老大翁同書始終保持沉默,心裏是既想乘着這個機會噁心老仇人吳超越,又無比擔心這麼做會讓自家兄弟變成萬夫所指,讓清流領袖翁家聲名掃地,同時在內心深處,翁同書還隱隱有些怨恨當初率先與老吳家結仇的三弟,羨慕無債一身輕的同門桂中行…………

    也是湊巧,就在翁家老二老三僵持不下的時候,門外突然有親兵來報,呈上名刺奏道:“稟三位公子,有一人自稱是前任河南布政使沈藩臺幕僚,奉命代表沈藩臺來爲翁老大人弔喪,懇請三位公子求見。”

    “前任河南布政使沈藩臺?那一位沈藩臺?”

    因爲親兵沒有直接說出名字的緣故,翁家三兄弟一時有些糊塗,倉促想不起上一任河南布政使是那一位沈大人,然後還是深恨吳超越入骨的翁同龢最先反應過來,馬上怒吼道:“沈葆楨!林則徐的女婿沈葆楨!吳超越的叔父輩!開封城破時投降了吳逆賊軍的沈葆楨!”

    “對!是他!”翁同書醒悟了過來,趕緊接過親兵呈來的名刺,卻見嶄新的竹製名刺上工整寫着江上蹇叟夏燮幾個字,翁同書馬上又吃了一驚脫口說道:“寫《中西紀事》的夏燮?謝山居士夏季理?他居然進了沈幼丹的幕府?!”

    “夏燮夏季理?”翁同龢也是一楞,然後冷哼道:“不奇怪,都是喜歡通好洋夷之事,當然要沆瀣一氣,狼狽爲奸!”

    “三弟,你看過《中西紀事》沒有?”翁同爵駁斥道:“夏季理的《中西紀事》,是以記載洋夷暴行爲主,其中的《海疆殉難》一目,是專爲懷念抗擊洋夷而犧牲的華夏烈士而立。沈葆楨的岳父並舅父林則徐是我華夏率軍抗擊洋夷的第一人,夏季理與他相熟,出入他的幕府,如何能說他們是狼狽爲奸?”

    因爲恨洋人沒看過《中西紀事》這部書的翁同龢閉上嘴巴,翁同書則有些驚奇的問道:“二弟,沈葆楨既然已經投降了吳超越逆賊,與我們爲敵,爲什麼還要派人來爲我們的父親弔喪?”

    “弔喪應該只是一個藉口,辦另外一件大事是真。”翁同爵拐彎抹角的答道:“吳超越與我們翁門有仇,沈葆楨是他的叔輩,又和我們翁家一樣都是走正途入仕,還極有清名,有些事請沈葆楨出面和聯繫,最爲合適,也最爲方便。”

    翁同爵沒有把話說得太明白,翁同書卻心領神會,只一盤算就正色說道:“二弟三弟,夏季理是當今儒林名士,又是爲弔喪而來,禮不可廢,你們速速隨我一起去迎接於他。”

    “兄長所言極是。”

    翁同爵鄭重點頭答應,鼠肚雞腸的翁同龢則板着臉不吭聲,可惜翁同書和翁同爵卻根本不去考慮三弟的心思,一起伸手去拉翁同龢,異口同聲道:“三弟,走,隨我們一起去迎接季理先生。”

    拗不過兩位兄長,翁同龢也只好垂着頭隨兩位兄長出門去迎接吳軍密使,因爲翁同龢心裏也很清楚,老翁家的一世清名是可以賣,但絕對不能賣給和儒生士林不共戴天的長毛髮匪,只能賣給目前還立着貞潔牌坊的人,那怕這個人和自家有仇,實質上是在做娼門賣笑的生意,可是隻要別玷污老翁家的一世清名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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