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就好，如今的你並無勝算，看在你是九黎一族有史以來最強悍的獵物份上，再讓你休息十天。”戰魔不知爲何竟沒有動手，頓了頓，又說道：“小丫頭，若你真不在乎凡人最看重的東西，這十天便早早嫁給他，千百年來，能將九黎一族逼到這個地步的，絕無僅有。”

“多謝戰魔大人提醒，不過小女子有點本事，能推算出過去未來之事，不知戰魔大人要聽聽麼？”杜心兒嫣然一笑，毫無嬌羞之態。

“九黎一族只剩本座一個，滅族已是板上釘釘，無可挽回之事，還有什麼好算的？”戰魔只覺意興索然，根本便不想聽，今日殺的殺，逐的逐，將碩果僅存的族人變得獨一無二，若連對手的沒有，他實在不知道自己活着還有什麼意思。趕走戰意之後，他已心生悔意，只想快些追那老兒回來，而放毛無邪一馬，雖事出有因，也不是不想孤苦伶仃那一天晚些到來。

“你今日若動手，或許有生機，十日之後，你必敗無疑。”杜心兒也不理他聽與不聽，冷冷說道。

“若能殺了本座，悉聽尊便。”戰魔似信不信，卻也沒有再度發怒，轉身便走。

“請留步，我還有話要問。江湖最負盛名的三大絕世高手，真的能擊敗九黎一族？”毛無邪忽然問道。

“那三人有些能耐，但還未能逼本座動用內力，與其餘人也非性命相搏。”戰魔淡淡說完，轉身便走。

“閣下因兄弟慘死，悲傷過度，真氣走了岔道，不可強行壓制化解，須加以引導，可回正軌。”毛無邪也是淡淡說了一句。

戰魔重重哼了一聲，不再答話，加快了腳步，片刻間無影無蹤，只留下一排極深的腳印，提着那柄巨大的鐵錘，沒有人能不留痕跡。只是腳印有些深達半尺，有些僅有一寸，顯然毛無邪一語中的，戰魔確是因真氣走岔而五內大亂，腳下力度也難以控制自如。

“你一句話，又平添變數！”杜心兒恨恨道。

“你以爲憑他的才智，不知道如何將內息平復？”毛無邪說着從容轉身，卻沒有往山洞那邊走。

“你去哪裏？”杜心兒搶上數步，大聲問道。

“先行去將世間恩怨了結，否則十日之後若死在戰魔手裏，誰爲我報仇雪恨？”毛無邪握緊了手中的兇佛刀，沉聲說道。

“既要留着命報仇，爲何要提點那個怪物，任由他走火入魔，豈不更好？這幫魔神不知道殺了多少人，個個死不足惜，你居然動了惻隱之心？”杜心兒只覺得越來越捉摸不透眼前這個怪人。

“至親在你面前慘死的滋味，你沒有嘗過。”毛無邪停下腳步，扭過頭來，臉上肌肉扭曲不止，面目更見猙獰，卻讓杜心兒一陣心疼。

“九黎一族都是無情無義之輩，戰意女兒死了，他何嘗有過報仇之念？”杜心

兒本想吵上一架，這時看見毛無邪如此神色，語氣不由自主柔和起來。

“你錯了，無情無義之輩練不成絕世武功，只有至情至性，方能練到那等境界。”毛無邪長長嘆了一口氣，心想自己所說也並非真話，神仙洞府那個鍾玉皇不也是連親兄弟也能下手殘殺的無情之輩麼？

“你的仇家是誰，我早知道了。短短十日，你便能找到三大絕世高手？”杜心兒知道論才學自己也不是毛無邪的對手，不再繼續糾纏適才的事，改口問道。當今的江湖，陳不凡如日中天，找他不難，文昌與丁大師俱已歸隱，不知所蹤，哪裏找去？

“你能算出伶兒，自然也能算得到他們在何處。”毛無邪微微一笑，答道。

“你這是求我幫你麼？可惜，縱然你輕功天下無雙，十日之內也沒法將這三人盡數找到，三大絕世高手武功個個超凡入聖，你打得過麼？”杜心兒聽毛無邪這般說，當真喜從天降，心花怒放。

“八年未見，我能精進若此，他們說不定更在我之上。但尚不能逼得戰魔動用內力，便有致勝之機。十日之內盡殺三大絕世高手，有些癡人說夢，盡力而爲吧。”毛無邪苦笑道。

“你不必去找。”杜心兒胸有成竹，嫣然笑道。

“爲何？”毛無邪微覺愕然，卻毫不懷疑。杜心兒兩番死裏逃生後，這十日來少言寡語，其實是靜心參悟，至昨晚全盤想通，術數修爲大增，不須藉助祥佛刀鞘，毛無邪已可憑金鐵之氣感應到她的祥和之意。

“三日之內，陳不凡定然帶人來找你，不如以逸待勞，好好歇息幾天。這一次，我得避開，否則於你不利。十日後我來找你，告知另外兩人下落。”杜心兒似乎無所不知，娓娓道來。

“你要走？”毛無邪忽覺一陣不捨，但轉念一想，陳不凡爲人極度兇殘，殺人如麻，若知道自己身邊還有個杜心兒，且有知道過去未來之能，那是非殺不可，杜心兒若不暫避，不僅性命難保，而且自己分心保護她之時，仇敵更加有機可乘。

“這一次，我是非走不可。怎麼，捨不得麼？”杜心兒微笑道。

毛無邪忽然施展“有影無蹤”身法，瞬間不見，杜心兒愣神間，獸王偉岸的身軀已到了她身後，緊緊抱住了她。杜心兒作勢掙扎了一下，便全身放鬆，依偎在毛無邪的懷裏。兩人不再說話，靜靜聽着對方的呼吸，空中雪花如絮，緩緩撒下，不一會便將兩具碧血死屍蓋住，林中血腥味逐漸消散。寒風凜冽，毛無邪不着上衣，懷抱裏卻溫暖之極，杜心兒一時不想離開。

也不知過了多久，杜心兒輕輕掰開毛無邪雙臂，向山洞走去，毛無邪默然跟在她身後。進得洞中，兩人再次緊緊相擁，哪管天寒地凍，將全身衣服盡數除去。杜心兒將頭埋到毛無邪毛茸茸的胸膛裏，身子不住扭動，背上那條巨

大的傷痕如活了一般。懷中佳人不僅禍國殃民之貌，首次牀笫之歡竟毫無惺惺作態，纏綿間索求不止，實是個天生尤物。

風自如死後，毛無邪再未碰過女人，或許正是因此心氣焦躁，殺意無窮。今日這一番抵死纏綿，內心多日的陰鬱一掃而空，毛無邪又變回了神仙洞府裏的毛無邪。獸王心中，已不僅僅是報仇雪恨，還有自己的養子毛伶、老友李行屍乃至那隻神仙洞府裏的異種焚林鳥毛毛。自己爲何不去好好找尋他們，只想着復仇？如今或許只能活上十天，能不能見這兩人一鳥最後一面？

杜心兒究竟是江湖兒女，且修習過上乘內功，雖被毛無邪一番折騰，稍微歇息後便已緩過勁來，雖萬分不捨，依舊收拾行裝，辭別了情郎，還帶走了兇佛刀。兇佛刀歸鞘，是杜藍天一生的心願，刀鞘機關雖毀，連刀帶回去給老人看個究竟，也算不負所托。毛無邪自忖自上次杜心兒在刀上做過手腳後，難得心靜，已有所悟，修爲又高了一層，縱無神兵在手，對付陳不凡綽綽有餘，也就應允了。

自得知邵劍鋒、華勳、樂葦與李鋒相繼身亡後，陳不凡一直惴惴不安。

那日馬不停蹄找到九黎一族，問過裝扮成蚩尤的戰魔，得知九黎一族並未出手暗助文昌，且聽說有這等高手，九黎一族剩下的數人無不眼露精光，躍躍欲試，陳不凡依舊心緒不寧。九黎一族素來神龍見首不見尾，是否擊殺文昌尚不知道，但鐵龍鏢局被滅門，富幫幫主與幫中所有高手盡數失蹤，似乎均與那看不見的敵手有關。尤其富幫衆人失蹤之處，竟然便是自己囚禁文珏的所在，陳不凡更加坐不住了。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陳不凡究竟是一代梟雄，斷不肯坐以待斃，盤算良久，這日狠狠一拍桌子，喃喃罵道：“就不信搜你不出來！”

身爲江湖炙手可熱勢絕倫的大人物，陳不凡自有能耐，一聲令下，立時調集了川陝一帶數千江湖人物，牽着幾百條獵狗，在囚禁文珏那片密林方圓數十里內細細搜索。果然林中不少惡鬥痕跡，冰雪下竟埋藏了一具半人半獸的屍體。衆人哪裏見過那等怪物，驚疑不定，陳不凡卻一眼認出正是九黎一族。至於究竟是九黎一族中的哪一位，當年這羣怪人個個蒙面對敵，還真不知道。

死去的戰聖頭骨碎裂，是被戰魔重錘擊下未及恢復，便被捂住口鼻窒息而死。陳不凡是武學大行家，一眼看出傷勢來自內外兼修的絕世高手，勁力之猛不在丁大師之下，反而稍覺放心。他生平最爲忌憚的，其實是文昌，而文昌乃是劍法宗師，內力剛柔並濟，雄渾無比卻不帶絲毫霸氣，外家功夫非其擅長，出手也絕不會如此剛猛。既不是文昌，陳不凡便覺心安，他一生殺人衆多，仇家遍天下，天知道是誰練就了厲害武功，前來尋仇。不敢光明正大找上門，便是並無必勝把握，怕他何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