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快！哈哈哈……”怪人體質特異，雖在彌留之際，仍能開口說話，也不顧滿嘴碧血洶涌而出。

“你究竟是何人？莫非……你是天外神仙？”毛無邪生平從未試過殺一個不懂內功之人如此費勁，金鐵之氣更測得此人全身經脈與人類全然不同，猛然想起鍾劍聖說過天外神仙之事，連忙問道。

“我等確是來自天外，數千年前，已降臨過一次，不過那時天下並無高手獵殺，全無樂趣。嘿嘿嘿，今日一戰，果然痛快之極！哈哈……”怪人答完仰天大笑，笑聲未完，忽然斃命。

當真來自天外！毛無邪記得鍾劍聖曾說過，天外有天，既有天，自然也有地，那片天外天地，生有這個世上沒有的怪物與怪人。凡人未曾見過這些怪人，不是當作神仙，便是當作了妖怪，紛紛頂禮膜拜，甚至著書立說，世間便有了種種神怪趣事流傳。當年囚禁鍾劍聖的那幫天外神仙，並無仙法，只是懂一些極其古怪的能耐，據說千百年後，當今的衆生也會學懂這些異術，便如上古之世，會蓋房子的有巢氏，會鑽木取火的燧人氏已能稱王，如今一個泥水匠若回到上古，自然成天神一般的人物了。今日死在獸王手下的這個怪人，不用說便是來自天外天地。

只是鍾劍聖口裏的天外神仙，其實是一羣溫文爾雅的書生，今日的怪人，則是力勝九象，勇壓萬衆的壯漢。鍾劍聖曾言道天外神仙的奇異武器能百丈外取人性命，那怪人今日所發的袖箭似乎還未能射得如此之遠，威力之大卻足以洞穿十餘人，什麼金鐘罩、鐵布衫、十三太保橫練功夫，乃至刀槍不入的獸王神功，在這一支小小的袖箭下，統統一文不值。至於那根奇異的空心長矛，伸縮自如，輕若無物，卻堅硬無比，凡間難有此物，恐怕也是來自天外。

天外另有天地，而且不止一處天地！今日這個怪人，與鍾劍聖所說的神仙大不相同，定非同類。聽怪人說過，數千年前已然降臨過，卻找不到高手獵殺，覺得無趣，莫非這些傢伙是能活幾千年的不死之身？獵殺又是何意？難道自己在這怪人眼中，只是獵物而已？

“妖怪！兩個妖怪！快走！”衆鏢師見勝負已分，這纔想起毛無邪是隨手殺害副總鏢頭方山林的怪物，似乎與總鏢頭郭鐵龍有仇，適才因對付強敵，顧不上放手屠戮，這時候難保不會遷怒衆人。一念及此，衆鏢師個個心驚膽戰，轉身撒腿就跑，沒人想起郭鐵龍尚在廳裏沒出來。

郭鐵龍又一次衆叛親離，這次唯一忠心不二的方山林也死於非命，可見忘恩負義之輩，也沒什麼好下場！毛無邪心下冷笑，閃身又進了內廳，對着依舊端坐未動的郭鐵龍冷笑道：“可曾想起我是誰？”

郭鐵龍依舊一言不發，眼睛直勾勾盯着前方不動。毛無邪定睛細看，才發覺這老漢早已沒了心跳，一命嗚呼，斷氣多時。想來這八年來一直擔憂毛無邪上門報仇，吃不下飯，睡不好覺，惶惶不可終日，今日這大仇人果然找上門來，且出手便將方山林殘殺，手段毒辣，怨氣滔天。仇恨化解無望，又絕非毛

無邪敵手，曾經威風八面的總鏢頭郭鐵龍，就這麼被活活嚇死了。

沒想到這個也算得上第一流人物的郭鐵龍，竟然窩囊至此，連動手的膽量都沒有！毛無邪本待將他活活斬手斷足，挖心破腹，這時只覺憋足氣力的一拳打空，不痛快到了極點。而今日無緣無故惡鬥一場，似乎惹下了一幫極其厲害的對頭，也不知以後會如何，想到這裏，更是煩悶不堪。

忽聽連串慘叫之聲傳來，毛無邪驚覺不妥，一個箭步跨出廳門，卻見眼前血泊一片，適才拼命逃跑的鏢師在這轉眼間盡數被殺死，不留一個活口，屍體個個仰面朝天，在地面上排放得整整齊齊，只是臉上驚愕恐懼之色並未抹平，看得人心驚肉跳。

果然如自己所料，怪人不止一個！毛無邪連忙回頭，那怪人的屍體不知何時已不見了蹤影。片刻間將數十鏢師擊殺，無論於毛無邪還是於那怪人，都是輕而易舉之事，但轉眼間將衆人屍體擺好，又將十餘丈外的怪人遺體收斂，絕非憑一人之力能做到，這一次，似乎不止一個怪人來找麻煩。毛無邪適才欲與郭鐵龍了結恩怨，心潮澎湃，沒有運起金鐵之氣，這時哪敢疏忽，運氣之下，立時發覺後廳有異，當即施展絕世輕功，一閃而入。

“接着！”

毛無邪剛跨進廳門，便聽有個沙啞的聲音響起，一件物事迎面擲來，用力不大。毛無邪應變極快，一眼看出與奪自怪人手中的長矛相似，只有一尺長短，連忙伸手接了。雖不明其意，但並無殺氣，對方似乎沒有動手爲同類報仇之意，倒也奇怪。

定睛看去，大廳正中昂然站立着一個偉岸之極的身軀，也是蒙着臉，披着一件披風，氣勢懾人。

“這一場你勝了，長矛歸你。以當下冶煉鑄造之術，這也算不世神兵，萬兩黃金也休想買得到。你心中還有什麼不明之事，只管問。”這氣勢不凡的巨人語調生硬，似乎人話沒有先前死在毛無邪手下那怪人說得順溜，而且正眼也不看獸王一眼，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氣。那意思，問話便是，答與不答，由他說了算。

這些足以主宰凡人生死存亡的神仙魔怪，怎麼也有一副俗不可耐的嘴臉？毛無邪冷笑兩聲，也不說話，把玩着手裏的短矛，在金鐵之氣下，矛中精巧機關眨眼間便了然於胸，拇指在短矛矛杆正中用力一按，錚的一聲，短矛變作了丈二長矛。再按一下，縮短了一半，按第三次時，又便成了一尺短矛。矛杆上還有另一個機關，按下後，前一個機關便即鎖住，不再伸縮，扳回後，又伸縮自如。

“……觀戰之人非死不可，本族形貌若被這些愚人傳揚出去，只會天下大亂，後患無窮。今日死在你手中之人，叫作戰星，戰場之戰，星斗之星，你要好生記住了。既然不願多問，三日之後，第二個人會來殺你，好生提防。”那巨人等了片刻，見毛無邪不說話，只顧把玩手裏的長矛，忍不住又說道。

“姓戰名星？倒是個光明磊落的好對手，你又是何人？無怨無仇，爲何要取我性命？”毛無邪終於開口問道。

“本座是蚩尤，九黎族族長，可曾聽說過？”那巨人早等着毛無邪的問話，聞言立即答道。

“與軒轅黃帝爭天下的蚩尤？你是幾千年前的妖怪不成？”毛無邪聞言一愣，回想戰星臨死前曾說過幾千年前降臨的話，難道上古神話竟是真有其事？

“爭天下？當年若要這片天下，可說唾手可得，有何樂趣？軒轅黃帝那兩下子三腳貓本事，你道真能與九黎族人抗衡？想不到天上玩了一轉，這裏已有幾千年，更想不到當今世上竟有九黎族人看得上眼的獵物，不錯。”蚩尤哼了一聲，神情不屑一顧。

“天上一日，地下一年，看來真有其事。既然黃帝遠遠不如九黎族人，爲何你當年會敗在黃帝手下？”毛無邪聽鍾劍聖說過天外神仙的神通，加上與九黎族人戰星惡鬥一場，知道其足以匹敵千百軍隊，絕世高手，方能與之一腳高下，聽這些話，倒也不覺是大吹牛皮。

“看不出你還有點見識！你說本座與黃帝爭天下？我先問你，得了這天下，統治一羣螻蟻，你覺得有趣麼？”蚩尤不答，反問道。

“難道在你眼中，黃帝不過是螻蟻之輩？天下無敵的九黎族，爲何敗在螻蟻手裏，不知所蹤？”軒轅黃帝乃毛無邪祖先，蚩尤這般說，自然將毛無邪也認作螻蟻，堂堂獸王，如何肯被異族如此小覷？

“筆在螻蟻手中，愛怎麼寫，便怎麼寫，史書記載，能有幾句真話？軒轅黃帝雖是人傑，卻還沒資格當九黎族的獵物，鬥得幾場，均是一擊即潰，索然乏味，九黎族人便遠上九天之外，另尋獵場。黃帝被本座放過不殺，饒了性命，卻如此大吹牛皮，當真恬不知恥。”蚩尤冷笑道。

“你等來自天外，到此地只爲狩獵？黃帝是你們的獵物？如今我也是？”毛無邪聽出幾分意思，問道。

“世人狩獵，或許是爲了充飢果腹，或許爲了開荒闢地，九黎族人狩獵，只爲樂趣，獵物越強悍，便越發有意思。若狩獵九場，你仍能不死，便不再是獵物，是九黎族的朋友。對你等來說，九黎族人幾乎無所不能，你真要奪取天下，當上皇帝，也是舉手之勞而已。”蚩尤淡淡說道。

“視天下人爲玩物？這便是你們九黎族的生存之道？”毛無邪咬牙問道。

“九黎一族，居無定所，遨遊九天，只求變得更爲強悍。萬千世人，大多軟弱無能，本座只需動幾根手指，便能盡數化爲灰燼，一對一獵殺你，已是天大的面子，你還不知足？”蚩尤這番話說得理所當然，在他眼裏，螻蟻縱然能擊殺九黎族人，也還是螻蟻。

毛無邪想起了神仙洞府中的七兄弟，學會了幾手天外神仙的本事，便以神仙自居，意欲上地面任意蹂躪蒼生，作威作福。今日這個蚩尤，與那七個禽獸又有何分別？

“你說本座是禽獸？世人對豬狗牛羊，宰殺之時又何曾留情？你等自相殘殺之際，難道不視蒼生爲螻蟻麼？九黎族人一向不欺弱小，只有你這等強者，才合本座胃口！”蚩尤似乎知道毛無邪心中所想，哈哈大笑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