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無邪雖說刀槍不入，但也不敢以身體硬接銳利之極的寶刀鋒刃，閃身避過。那人揮矛橫掃，快若無影，長矛破空之聲勁急，常人若被矛杆掃中了，也必定一分爲二。毛無邪拔地而起，立掌如刀，斜斬對手後腦，那人長矛忽然又縮短了一截，急速轉向，矛尖對準了獸王的咽喉，奮力直刺。毛無邪一把捏住矛杆，就勢猛奪。那人應變快得驚人，立即十指緊握，以力抗力。可是長矛一股熾熱內力傳來，幾乎將他雙掌燒熟，那人大吃一驚，連忙放手，卻寸步未退，左手一擡，嗤的一聲，一支袖箭直射毛無邪眉心。

袖箭來勢快得異乎尋常，毛無邪急忙後仰，利箭幾乎擦着鼻尖掠過，撲嗤一聲，射中身後一丈外的木柱，前進後出，去勢依舊未盡，破牆而出，卻聽屋外一聲慘叫，卻是一個鏢師閃避不及，中箭身亡。

天下竟有如此凌厲的暗器？毛無邪吃驚不小，暗想莫非這暗器也是百鍊精鋼打造，鋒利若此？自己若非見機得早，及時閃避，獸王神功未必擋得住小小一支袖箭！不知是哪裏的高手匠人，打造出這等強力機括？劍芒威力雖強，與之相較，似乎也略遜了一籌。

剛奪取來得長矛也是罕見的異物，雖粗若兒臂，卻輕若無物，竟是空心的，由兩根六尺管子相套而成，難怪忽長忽短，伸縮自如。只是這看似薄鐵皮管子的玩意兒堅硬無比，絕非鋼鐵之類鑄成，也非金銀銅錫任意一種，實不知是何物。

毛無邪微一分神，那怪人已然合身撲上，彎刀再次出鞘，迎面猛砍。他用刀全無削、切、剁、抹、勾諸般招式，只會橫劈豎砍，來來去去那幾下子。但這連程咬金三板斧都比不上的簡陋招式，偏偏快勝閃電，力貫千鈞，加上又是削鐵如泥的神兵利器，竟逼得毛無邪不住倒退，手中長矛如燒火棍一般全然無用，僅能格擋。說也奇怪，彎刀雖利，砍得又極重，竟然砍不斷管狀的矛杆。

流氓無賴打架般的猛攻，能逼得絕世高手窮於招架，若在一日之前，毛無邪決計不信世上會有這等事。今日算大開眼界，對眼前這怪人的來歷更是好奇。這廝與毛無邪一般高大，看起來更爲瘦削，卻少說有三百來斤重，膂力之大，足可將牯牛這等重物隨手拋擲，更遠非常人能比，加上墨綠肌膚，天生一手四指，根本便不似人類。若說他是野獸，卻既能使刀弄矛，護腕上更裝有厲害之極的袖箭，毛無邪見過無數靈獸，還沒這麼聰明的。

狂風暴雨般的猛攻，終究有力竭之時，那人手上稍緩，毛無邪當即長矛虛晃，右手劍指如戟，直刺面門。那怪人似乎全然不知該如何應對精妙的“白虹劍法”，扭頭相避時，額頭已中。毛無邪劍力剛發，金鐵之氣已察覺異樣，連忙施展“有影無蹤”打橫閃避，果然尖銳破空之聲響起，那怪人又以袖箭解圍。

毛無邪曾與一個酷似自己的怪人惡鬥過，那人也是不懂內功，卻多少還會一套歹毒功夫“黃泉爪”，如今這個對手不僅全無內力，而且動起手來毫無章法，根本未曾學過哪一派的武功。說他不會武功，但出手極快、極準且極狠，苦練了數十年的老師傅亦遠遠不及，而且耳聰目明，敏捷異常，一看便知身經百戰。毛無邪本以爲有了巔峯時的八成功力，剷平鐵龍鏢局輕而易舉，卻不料殺出這個怪人來，平添變數。

雖將毛無邪逼退，怪人也不好過。若論劍力修爲，今日的毛無邪只有更在邵劍鋒之上，縱因躲避袖箭未收傷敵之效，那怪人一時頭痛欲裂，無法乘勝追擊。接着面上一涼，蒙着臉的頭罩被毛無邪劍力震碎，露出了本來面目。

毛無邪早已猜到這怪物並非人類，這時見了對方真容，仍舊大吃一驚。只見那怪人面色與手上的膚色一般，如未成熟的橘子般墨綠，皮膚粗糙之極，雙目深陷，兩側招風大耳，沒有鼻子，只有兩個鼻孔，嘴巴卻裂到了耳根部，名副其實的血盆大口，一口吞下一個小西瓜綽綽有餘。四顆獠牙突出脣外，竟與毛無邪的利齒有些相似。毛無邪因染上野獸邪毒，半人半獸，卻也只是滿臉鬚毛，蓬頭垢面而已，若精心梳理頭髮，修剪髭鬚，不露獠牙，還是一副人樣。這怪人卻僅有人形，面孔無論怎麼看，都是獸類。

“有趣！有趣！你果然值得好好鬥上一場！”那怪人望着凝神戒備的毛無邪，忽然開口說起話來。

“你是何人？爲何要幫鐵龍鏢局出頭？”毛無邪又是一鄂，先前見那怪人一個字也沒說，這時再得知非我族類，更以爲其絕不會說人話，不想又料錯了。震驚之餘，獸王究竟經歷過神仙洞府種種千奇百怪，轉眼便回過神來，厲聲喝問道。

“誰說我要幫別人出頭？只不過喜歡獵殺厲害的獵物而已。”那怪人獰笑一聲，將寶刀隨手扔到一邊，又緩緩解下手上帶袖箭的護腕，再伸手到背後，拿出幾件毛無邪見未所見，聞未所聞的奇形兵刃，一併扔到地上，上前兩步，指了指毛無邪手中的奇形長矛，又做了一個古怪的手勢。

那手勢雖不明其意，毛無邪卻也猜得到，哼了一聲，單手一揚，長矛奪的一聲，釘到了牆邊的木柱上。接着將李行屍的腰帶解開，連同十柄匕首輕輕放在地上，站起身來，嚴陣以待。

“若殺了你，我要將你的腦袋砍下來帶走，好好珍藏。強者的頭顱，實是我族最好的戰利品。”那怪人兩眼放光，興奮已極。

“那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誰知道是不是你身首異處？”毛無邪冷笑道。

“獵殺者死在獵物手裏，也是無上榮耀，你儘管放馬過來，不必手下留情。”怪人全不介意毛無邪的話，淡然答道。

“這可

是你自己說的！”毛無邪被眼前怪人戰意鼓舞，放聲長嘯，猛撲而上。

怪人毫無懼色，悍然迎上，眼見毛無邪鐵拳力貫千鈞，快若奔雷，閃避不得，也如先前一般，奮力出拳，擊中毛無邪的右胸。

只聽轟然巨響，震耳欲聾，大廳西邊牆壁盡數崩塌，怪人撞倒牆壁，餘勢不衰，飛出六七丈遠，方重重摔下地來。毛無邪全力一拳威力之大，駭人聽聞，數十人齊心協力，扛起一根十丈巨木攻城撞門，也未必有這等氣勢。遠遠觀戰的一衆鏢師看得目瞪口呆，疑在夢中。

全力施爲之下，看似高下立判，毛無邪卻也被怪人一拳打得痛徹心肺，雖有“獸王神功”護身，對方也未曾修煉過內功，但這拼命一拳，卻有不下千鈞神力，可說開碑裂石如撞豆腐一般。若那人練過內家功夫，真不知會有什麼驚天動地的招式。

猛吸一口氣強忍痛楚，毛無邪躍出後廳，乘勝追擊。那怪人居然也是倒地即起，雖腳步蹣跚，終究在獸王雷霆萬鈞的一擊之下未受重傷，體質之健壯，休說常人，牯牛巨象，乃至遠古的異獸古鯨，也遠遠不及。毛無邪由地底冰川帶來的白熊在靈獸中最爲強健，與這半人半獸的怪物相比，只能算小巫見大巫。

當真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毛無邪爭雄之心大起，合身撲上，鐵拳連環重擊。那怪人悍然不懼，揮拳還擊，兩個似人非人，似獸非獸的怪物便在鐵龍鏢局中大打出手。衆鏢師遠遠望去，兩人便如街頭的市井無賴打架一般，全無章法，但身形之快，勁力之強，卻別說生平僅見，直是做夢都未曾夢見過。庭院中假山花草被這兩個怪物碰上，無不碎爛；半尺有餘的青石地板，隨腳一踏，便是一個大坑；觀景涼亭被這兩個怪物不知怎麼碰了一下，飛到了六七丈高的半空，庭中石桌石凳被那墨綠色的怪人舉起砸人，卻在另一個怪人頭上成了粉屑。

那怪人神力驚人，終究比不得毛無邪奪天地造化的“獸王神功”，疲態漸露，在獸王窮追猛打之下，內傷越來越重，不住咳血。那血竟然不是紅色，而是碧綠的。古人云忠臣烈士之血若加以珍藏，三年化爲碧色，今日這怪人也是一身碧血，當真詭異之極。

毛無邪步步緊逼，毫無留手之意，那怪人也是兇悍到了極點，身受重傷亦全無逃遁之意，只攻不守，拼命還擊，全然不顧自己的性命。看他兩眼放光，面帶笑意，似乎視這場生死惡鬥爲無上樂事，生死渾沒放在心上，也不知是失心瘋癲，還是天性如此。

再鬥得片刻，怪人由內而外，全身皆傷，稍微一動，便痛不可忍，再無還手之力。毛無邪卻依舊神完氣足，功力未損，見狀運足氣力，施展“有影無蹤”身法，一化爲四，前後同時猛擊，將怪人全身骨骼盡數打斷，心肺盡數震碎，這才停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