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一連十二天，有了毛無邪這等高人的指點與相助，文珏進展飛快，不僅十二正經盡數恢復如初，對無意中自創的“神農濟世功”妙用領悟更深。如今僅剩督脈尚未接駁，離痊癒還有最後一步。

督脈起於“**”穴，貫穿脊樑骨，由“風府”穴入腦，再沿頭頂中線至“齦交”穴止，督一身陽氣，尤其對男子，是精、氣、神之根源。其中“百會”穴在頭頂正中，乃是督脈與手足三陽交匯之處，關聯了督脈、手陽明大腸經、手少陽三焦經、手太陽小腸經、足陽明胃經、足少陽膽經與足太陽**經七條經脈，人體三十六死穴中排行第一。陳不凡竟然就在這處穴位下手，以極其高明的手法，將經脈震至若斷若續，用力稍有差池，文珏性命不保倒還一了百了，就怕傷了腦子，一輩子癡癡呆呆，渾渾噩噩，真正生不如死。傷人如此恰到好處，已是極難，若要在這裏將經脈續接，更是難上加難，皆因此處只須略受衝擊，文珏便會當場暈厥，有什麼後遺症，那可只有天知道。

“前輩不必說，晚輩也猜得到，‘百會’乃全身陽氣交匯之所，中風偏癱，癲狂不寐者，往往從此處下針，但晚輩這傷，卻是全然相反，治療不當，輕則癱瘓，重則癲狂，是不是？”文珏家學淵源，如何不知“百會”穴干係重大？毛無邪將這穴位放至最後醫治，也是因此之故。

“陳瞎子這手功力若有若無，傷人於不知不覺之中，好生厲害。嘿嘿，百會百會，百脈之會，百病所主，其實誇張，但此處手足三陽之會倒是千真萬確，男爲陽，女爲陰，只須毀了‘百會’穴，對男子來說，百脈俱廢。這個陳瞎子，還是那般殘忍狠毒，婦孺全不放過！”毛無邪不答文珏，自言自語道。

“陳瞎子此舉，只顯其怯懦膽小而已，生怕日後有人復仇，只知道趕盡殺絕！前輩，生狼肉如此美味，能否再獵一頭狼來？”文珏以爲毛無邪憂心自己，眼珠一轉，安慰道。

“十餘日前，你不肯吃生肉，如今卻嗜生肉如命，就不怕世人知道後，說你人不人，獸不獸，丟盡你爹文昌的臉？”毛無邪冷笑道。

“連生肉也不敢吃，纔是全無血性！就不知晚輩吃上幾日生肉，能否變得如前輩一般遍體粗毛？如此方是男子漢氣概。晚輩自幼不愛文質彬彬的書生相，無奈家父家母管束極嚴，闖蕩江湖又立遭囚禁，身受重傷，若能痊癒，再任性妄爲一番，哪怕賠上性命，晚輩也無怨無悔。前輩儘管用熾熱功力相助便是，晚輩今日若不幸死了，大恩大德，來世定然十倍相報。”文珏嘻嘻笑道。

“嘿嘿，你的督脈雖難接駁，但也絕非做不到。只要你功力深厚，劇痛便能忍耐得住，這一時三刻挺過去，自然一帆風順了。”毛無邪來回走了半晌，不慌不忙說道。

“功力深厚？督脈將斷未斷，如何

聚氣練功？既無法練功，這輩子功力如何深厚得起來？”文珏與毛無邪相處這十幾日，知道這怪人武學別具一格，深不可測，他既這般說，必有道理。但思來想去，似乎又矛盾重重，百會既毀，功力何來？

“督脈未曾修補，你就練不得功了麼？這三年多來，你那‘神農濟世功’又是如何練成的？若非這門亦奇亦正的功法，你十二正經與任脈哪裏續接得上？天下各門各派武功多如牛毛，上乘內功爲數不少，‘白虹劍派’獨門內功十五六歲時最易小成，你如今已錯過了修煉的最佳時機，正好練那‘地靈神功’。”毛無邪不動聲色，將文珏引到自己精心編制的羅網之中。

“地靈神功？哪一派的武功？督脈不通亦能修習麼？與本門武功可有衝突？”文珏從未聽過這門武功，哪裏知道這是八年前“醫神武聖”卜半夏的成名絕學？當年文昌處心積慮，害得卜半夏家破人亡，毛無邪卻因收斂卜半夏兩個孩兒的屍體，得了祕籍，今日一身“獸王神功”，亦是因此而起。

“天下萬物，不出五行，五行功力與天下任何門派武功均可配合。‘地靈神功’乃是五行功法中的土功，你五行屬土，修習最爲適宜。只不過，天下確是沒有唾手可得之事，習練這門武功，難的不是悟性，而是心志，就不知你可有這份忍辱負重之心了。”毛無邪侃侃而談，卻也沒有說假話。

“晚輩三年來爲人囚禁，受盡折辱，說到忍辱負重，倒也不敢妄自菲薄。只是想問前輩，如何知道晚輩五行屬土？又怎知晚輩本門內功十五六歲時最宜習練？”文珏這些天來見識了毛無邪的手段，佩服之極，如此探問，倒不是起了疑心，而是想聽聽高人高見，更想知道別派人物如何評價“白虹劍派”的內功。

“五行內力練至最高境界，莫說你命中五行了若指掌，就是一頭從未見過面的野獸，亦能得知其屬性。此中奧妙，非言語所能說清。你‘白虹劍派’的獨門內功，二十餘年前便已見識過，如何不知？你身受重傷，依舊練功不輟，心志之堅，在同齡人中可說獨一無二。可惜，傲骨猶在，傲氣頗盛，這‘地靈神功’的練功之法，你未必吃得消。”毛無邪卻覺文珏有猜忌之意，不禁一陣心虛，定了定神，又覺自己未露一絲破綻，這小子全無江湖經驗，如何是自己的對手，因此定下心來，答道。

“練功之法？莫非習練這特異內功，要用匪夷所思的古怪法門？前輩茹毛飲血，是否便是其中一環？這個晚輩自問也做得到。”文珏好奇心起，追問道。

“與之相比，茹毛飲血又有何難？地靈神功須得吸取地靈之氣，你倒說說，什麼地方的地靈之氣最重？”毛無邪嘿嘿嘿乾笑幾聲，沉聲問道。

“地靈之氣？是否鬼氣？要在亂墳崗死人堆裏練功？”文珏歪着頭想了半晌，忽然問道。

“五行靈氣與死屍之氣全然不同，但污穢骯髒，倒也相似。”毛無邪略微一愣，隨即啞然失笑道。

“在死人堆中練功，晚輩也忍耐得住，既然相似，那便無妨。前輩有什麼練功妙法，儘管直說便是。”文珏又默然良久，眼珠咕嚕嚕亂轉，神色古怪，不知胡猜了什麼東西，最後開口說道。

“忍耐不是本事，須得不起絲毫厭憎之心，否則功敗垂成，你又能否辦到？”毛無邪接着問道。

文珏這次全沒猶豫，狠狠點了點頭，雙目精光閃爍，一臉決絕，顯然主意已定，不再更改。

“嘿嘿，果然有這份狠勁兒，那便成全你。練功口訣不難，你且記下……”毛無邪說到這裏，忽然一言不發，兩眼兇光一閃，往文珏身後望去。

身後有人？文珏扭頭望去，卻無絲毫異狀，再回過頭，毛無邪竟然無聲無息消失，不知去了哪裏。

這十餘日來，文珏多次領教毛無邪深不可測的武功，心中日益敬佩，隱約覺得此人不在自己父親文昌之下，甚至猶有過之。回想適才獸王神色，似乎遇上了厲害的敵手，方能令其如此慎重，心中不由得一陣擔憂。

這一次，毛無邪又是憑野獸本能感應到危機，與擊殺那十四個老者時相似，只是這一次，對手似乎比那十四個老者厲害得多。獸王縱橫天下，自然毫無畏懼之意，但文珏卻是危如懸絲，在這等殺人高手手下不堪一擊。毛無邪費盡心機，將文珏引誘去習練“地靈神功”，要讓文昌看看自己的親生兒子走了最不該走的路，氣急敗壞，又怎麼能讓這小子就此一命嗚呼？

來人隱藏得極深，毛無邪全力運起金鐵之氣，將方圓數十丈搜了個遍，一無所獲。欲故技重施，用上音波功，逼對手現身，文珏傷勢未愈，功力未復，可萬萬經受不起。

既然對手輕易不肯出來，毛無邪也懶得理會，心想自己若不離文珏一丈，誰也休想傷得了他。且僵持對耗，看誰先沉不住氣，文珏還是先行修習“地靈神功”爲妙，功力深得一分是一分。

“前輩，可曾找到？”文珏見毛無邪兩手空空而歸，輕聲問道。

“你記下了，‘地靈神功’口訣。”毛無邪不置可否，只顧將卜半夏的行氣之法背將出來。十年前，卜家神功一度風靡天下，皆因功法口訣簡明易學。毛無邪本未細看卜半夏的祕籍，加上時隔多年，哪裏記得住，但他自行參悟的“獸王神功”亦是五行內力，只須稍作修改，由屬土的“足陽明胃經”與“足太陰脾經”練起便是。

文珏自幼修習上乘內功，“地靈神功”的功法於他，如同捕虎殺熊的獵手去捉黃羊野兔，自然輕易領悟，不須半個時辰，已然得心應手。只是如此淺顯怪異的內功心法，竟然被身負絕世武功的怪人推崇備至，文珏是怎麼也想不明白的。

（本章完）